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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舅舅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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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照顾用于的起居,家里特意将那比较放心的长工一起陪少爷到了省城,长工是朱姓本家,名有义。有一子名叫正秋,年龄与用于相仿,因为有义为人诚实,所以,朱家 对他们很是器重,加上乡下的主仆没有城里主仆分的那么清晰,有义对少爷的感情也就比单纯的主仆多了一些长辈的分量,尽管在口头上不敢表达出来,但却在行为上多有表现,少爷几天的考试好像是在考他自己,那份焦虑,那份期待,让等待在考场之外的他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那天少爷从考场出来,表情非常轻松,有义的心情顿时晴朗,他对少爷的成绩似乎明白了十之八九,他急忙迎了上去,轻轻的拍了几下少爷的肩膀,憨憨地笑了笑,说:“少爷,必定高中,是吧”

    “应该差不多吧,总算轻松一点了,呵呵”少爷用手弹了弹袖子。

    “少爷先回旅馆?”

    “呵呵,我们先溜溜,早就听说过长沙有德园里的包子嫩白软,火宫殿的豆腐臭才香。橘子洲的沙滩水拍岸,天心阁的炮台显顽强。杨裕兴的面条过得硬,下河街的麻辣众人尝。女子们的旗袍流线美,哥儿们的长袍飘逸扬,今天我们不妨出去走走看看。”

    少爷很少烦皮,但今天好像有点不同,当然,他非常乐意朱有义陪他一起走走。

    主仆二人在长沙城里正游得兴起,突然,一声警笛从坡子街的巷子里传了出来,随着哨声,几个穿长衫的年轻人忽的一下从巷子里奔出来,又机灵地转弯逃窜,后面紧跟着就是一群荷枪实弹的警察,一个劲地叫着:“站住!站住!”

    幸好,那几个年轻人又机敏地转进了另一条巷子里,警察们大概是习惯了抓不到人的结果,口中骂骂咧咧,脚步却停了下来。

    一个手里扬着短枪的家伙伸长脖子朝年轻人逃跑的方向狠狠地骂了开来,“他妈的,这几个革命党太可恶了,下次让老子抓到,老子肯定一枪崩了他!”说完,头一歪,嘴一翘,大有二十五里骂知县的“英雄”气概。

    “真他妈不走运气,被这几个花孙子一闹,完了,老子一把七小对自摸被他们搅黄啦,操他娘的革命党。”

    “算了算了,老子回去和你再来几把。”说完,这个家伙闭上眼睛,枪口朝天啪啪就是两枪,只吓得路上行人鬼哭狼嚎,四散猛逃。

    用于是头一次看见这种架势,虽然警察不是抓他,可他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双脚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身体好像要倒了下来,多亏有义在身边稳稳地将他架住。

    突然,一张还黏糊糊的大白纸不知道从哪里飘到他们的脚下,上面写满了鸡蛋大的黑字。

    “咦?这写的是什么东西?”有义不认识上面的字,“少爷,你看看上面写了些什么?”

    “回去回去,看什么看,还不是我们家里那样?家里有个小孩子晚上哭通宵,写个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爷哭郎,过路君子念一念,一觉睡到大天光呗。”振国被刚才的惊吓弄得没有了一点情绪。

    “不像哦,好像是戏里说的那种告示吧?”

    “嗯?告示?”振国不禁驻足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打紧,少爷吓得瘫痪在地,面如土色。

    有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在各自的乡里,虽然也有些听到过革命党造反的事,可是,终究没有看见过革命党是如何革命的,也不知道朝廷如何对待革命党,现在算是已经见识了。

    用于经过亲身经历的这一闹,让他为致远提心吊胆起来。

    用于没有想到,他与他的学长这么快就以这种形式见面,学长被朝廷通缉,告示上把他说成革命党党魁,并下了格杀勿论的绝条。

    不过,往好处一想,用于倒也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也证明,至少到现在为止,熊致远还活着。

    回到旅馆,后脚还没进门,用于就把房门一关,返身将门锁了,压低声音嗓门对有义说:“有义叔,能不能想办法去找到我的舅爷子,我很担心他会逃不出这一劫啊。”

    “刚才那阵势你也看到了,我们要找舅爷子怎么找啊,我的少爷。”

    “所以说要想办法呀,急死了,假如就这样他被打死了,这家里怎么办?唉,好好的书不读,一定要闹什么革命。”说着说着,用于又忍不住发出些怨气,不过,既然明知道致远就在自己的身边,他想不出理由来不见他一面,“我们还是得想办法,我一定要见他一面,尽我最大的努力再劝他一次,父母在,不远游,他怎么这点孝义都不顾了呢?”

    “问题是我们对才长沙也不熟啊,这茫茫人海到哪里去找熊致远呀,如果在乡下,稀稀拉拉几个草房,找个人也就容易,在这长沙城里找个人真是大海捞针,我们又到哪里找去?”

    “大海捞针我也想捞一次,大不了我们多在这里呆几天。”用于对这点,当然很清楚,不过,不管怎么样他也得努力去找啊,哪怕是碰碰运气也好。

    “那也行,不过,少爷千万不要着急,吉人自有天相,我想菩萨一定会保佑舅老爷的。”有义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唯一的办法就是拼命请菩萨保佑。

    “这家伙,就是不听我的话,哼!气死我了。”用于又急又气,一脸的惨白,一屁股在床上坐下去,一个劲地喘着粗气,再也不说一句话。

    他现在每天能够做的事,就是一早就安排有义去考馆门前等消息,然后自己在房子里胡思乱想,一会儿想革命党,熊致远怎么会成为革命党党魁?依他的聪明才智就算是考个状元也不是不可能的,虽然他的许多理念或许有些道理,但这不是几个人几天就能改变现实的呀?熊家的财产可以说是丰衣足食,熊家的理念也是济世救人,这些难道都没有一点吸引力让他改变干这种掉脑袋的营生?一会儿,又想自己,想自己的父母,想自己的娇妻,想自己就是中个举人又有什么用途呢?

    满脑子的想法比应付考试的时候还感觉到累,他时不时弹弹衣袖,时不时坐到床沿,好像这城里的日子过一天比在家里过一年还久。

    他知道妻子对她哥哥的感情的非常深厚,自然无时无刻不牵挂着自己的哥哥,希望致远平平安安,如果今天她在这里,那么一定会着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出门时妻子已经身怀六甲,等到自己回家,自己应该很快就是一个父亲了,这一想,终于让用于找到了一个快乐的理由,可是,当父亲有些什么要求呢,他不太明白,他除了一个人害羞以外,其他就不明所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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