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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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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秦鸢也赶紧加快步子赶往圆台,想要看个究竟。

    这地方极为特殊,无论她俩是快跑还是慢走,速度丝毫不变。好在已经到了圆台跟前的台阶下,胡阿呆停下步子,警惕地打量着面前的台阶。

    秦鸢见状,也赶紧刹住步子,问:“怎么了?”

    胡阿呆踮起脚,灵巧地在台阶上的符纹中间跳来跳去,有点像跳九宫格。明明只有步台阶,它硬是来了个蛇皮走位。

    秦鸢不敢大意,也学着胡阿呆的走位,踩着胡阿呆的脚印走。她踏上台阶,忽觉压力山大,周围全是白茫茫的云雾,脚下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长长台阶,依稀间,仿佛又回到狐殿广场前那漫长无尽头的台阶上。

    不同的是,狐殿前的台阶上没有符纹,这个则是满地符纹。

    所有的符纹都泛着月华光芒,每一道光芒都是独立的,但它们释放出来的光波不断产生撞击形成新的光波。

    秦鸢有点好奇这光波是做什么的,取出没吃完的鹿腿,用月华之力裹上,扔到符纹释放出来的波纹中。

    她刚扔出去,鹿肉上的月华之力便散开,它还没落地,就在空中化成齑粉,被一阵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风刮得无影无踪。

    秦鸢略作思量,又取出块鹿排,将一缕神念附在上面扔出去。突然脑子一阵剧痛,那丝附在鹿排上的神念被瞬间绞碎,与她失去了联系。

    原本撑着额头状似打盹的女人突然抬起头朝她看来。

    觉察到视线的秦鸢抬起头,视线正好跟那女人对上。

    那女人的眼神清冽沉静,有着超然世外的宠辱不惊,模样长相不仅让人一眼惊艳,还极为眼熟。狐山上化成人形的狐狸,大多数都是她这脸型,至于五官长相,乍然看去便觉美得世上任何语言都无法描述,细看,却怎么都看不清、记不住她的长相。

    秦鸢望着面前的女人,脑海中又浮现起她初次晒月华时恍惚中看到的那只站在山巅晒月亮的狐狸身影。

    她心道:“原来我觉醒月狐血脉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初代殿主啊。”她当即抱拳行礼,“秦鸢见过老祖宗。”

    那女人扭头朝着台阶的另一端望去,再抬手一拂,胡阿呆就出现在她身侧。

    胡阿呆唤了声:“阿娘!”跳进那女人的怀里,脑袋埋在胸前,嘤嘤嘤嘤痛哭。

    狐狸哭起来就是嘤嘤怪!虽然胡阿呆看起来是只幼崽,但不是真幼崽啊,这么委屈吧啦地伏地亲娘怀里哭,把秦鸢都惊着了。这感觉就像是看到八十岁的老祖母扑进百岁的老老祖母怀里嘤嘤嘤。

    她只能在心里感慨句,无论多大的人,或狐狸,在亲妈的面前,都是个宝宝!

    秦鸢回过神来,正准备顺着胡阿呆的脚印继续往前,忽然脚印没有了,除了她所站的地方,其余地方到处都是符纹波纹。

    她怕自己跟鹿腿和鹿排一样也无了,可怜兮兮地喊:“老祖宗,我过不去,你抱抱我或拉拉我吧。”

    那女人低头看看怀里嘤嘤哭的小狐狸,再看向台阶上手足无措的小狐狸,抬袖一拂,秦鸢就出现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那女人满脸警惕地看着秦鸢,就怕这只小的也扑上来嘤嘤哭。

    秦鸢趴在桌沿边,伸手去扒了扒胡阿呆的背,说:“别哭啦,你娘不是飞升了吗?怎么这里还有个娘?是没飞升,还是留下的幻影、分神什么的?周围这么多尸体,特意保存起来,是干什么用的?”

    胡阿呆哭着说:“这是我娘留下来的一缕元神化身。”她伸出右爪指向四周,“是用来维持这里的封印的。”

    秦鸢问:“那这些尸体留着是做什么的?”

    “不是尸体。”声音又轻又柔清泠泠的叩动耳膜。

    秦鸢在心里惊叹声,“这声音好好听!”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说话的是谁,抬起头朝面前的女人看去,喊了声:“老祖宗?”

    那女人的视线又跟秦鸢对上。

    秦鸢忽觉头晕眼花,意识像被拽进万花筒。

    迷迷糊糊间,她好像回到投胎成狐狸前。她死了,魂魄在黑暗中到处飘啊飘,忽然有人在她的耳边“咦”了声,紧跟着她就被抓到手里,好像被盯着打量了一会儿,又被团在掌心里揉来揉去,然后化成一道白光刷地一下子进入到一片雪白的世界中,后来又变成一片黑暗嘈杂的世界。

    秦鸢的脑子很乱,昏昏沉沉的,好像经历了很多事,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直到耳畔突然响起一声:“醒来!”

    她打个激灵,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竟然坐在桌子上睡着了。

    那女人看着秦鸢,轻喃道:“原是如此。”

    秦鸢“啊?”了声,还有点懵。她定了定神,忽然一醒。

    她刚才是梦到投胎前的事了?她死了,魂魄飘在虚空中,不知道怎么的,遇到飞升的初代殿主,然后被拢在掌心里像搓汤圆那样搓啊搓团成团,给塞到胡花花的肚子里,成了狐族的崽了?

    她敢用脑袋保证,那声“咦”,跟面前这位的声音一模一样。

    那女人看见秦鸢眼中的困惑,说:“便是身负道行者,大多都是身死魂散,泯灭天地间。你毫无修行,死后却是魂魄不灭不散,飘荡于太虚间,又与我神游太虚的元神相逢,这是你与我、我族的缘分。”

    秦鸢“啊?”了声,心说:这是什么缘分?

    初代殿主的元神化身见到秦鸢呆呆的样子,细细解释道:“花花空有一身修为,不谙世事,不识人心险恶,我恐她遭人所害,飞升前在她体内封印了我的一滴本命精血和一缕元神。花花遭人所害,我从沉眠中惊醒,元神与精血相融凝成元神化身,重创苍烨,以移天改地之术改变了苍山宗的护山大阵,将被苍烨所掳之人都挪来此间,原是想将救下他们,却见各宗派杀入苍山宗后大肆屠戮狐族……”

    她想到救下这些人后见到的狐族惨状,话音为之一顿,缓了缓才继续说,“那时我才知道,他们杀上苍山宗,不是因为苍烨犯众怒,不是因为救人心切,而是为了天星仪。天星仪是我在修炼成天仙后,于天外采来万年玄铁,将天星秘境融入其间铸成,原是想为后来者指引一条通往仙界的路,却不想竟让我的血脉后代遭至杀身之祸。苍山宗有天星仪,才能从十大仙宗第五,一跃成为第一宗派。”

    初代殿主说到此处,面露惨然之色,“我为他们开门,放他们入苍山宗,却害得我的血脉后代几乎被屠戮殆尽。我的个孙辈被他们联手围杀打得魂飞魄散,尸骨炼化成精血,意图用来炼化天星仪……”胡阿呆闻言抬起头看向娘亲,泪水瞬间浸满了眼眶。她的孩子!

    秦鸢深深地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初代殿主继续说道:“他们杀我血脉后代,我岂能放归这些人,便将他们封印在此。我将狐族死难者挪到花花父亲雷骨所铸的封印台前,将封印台和周围的大阵都做了改动,又聚魂术招聚它们的碎散的残魂,以苍山宗的灵脉温养。”

    秦鸢再次默然。她以为雷柱前的那些狐狸祖宗们全是苍烨所杀,却没想竟是死在各宗派手里。

    初代殿主抬眼扫向面前这些人,声音淡淡的透着极至的冷漠,“他们屠戮我的后代,还妄想借助天星仪飞升,做梦!我亲手毁了天星仪,封了从天星界通往天界的通道,断了天界与天星界之间的感应,自此以后,此界无仙。渡劫境渡雷劫,渡的是接引雷劫,若能感应到天界,引仙灵之气灌体,方才能成就地仙之身,其机会稍纵即逝。封了两界通道,这缕感应彻底封死,再渡劫唯有死路一条。”

    秦鸢彻底没话了。都是自作自受,自当受此劫。

    初代殿主对秦鸢说:“凡事都有代价,我已是天仙境,断绝一界成仙之路,必受天谴。如今苍山宗和狐山都重新现世,我亦无法再隐藏下去,天谴不久将至。我的这缕元神难逃此劫,精血却是可以留下的。”

    秦鸢“哦”了声,问初代殿主特意提起这事,问:“有什么安排吗?”

    初代殿主原本是打算把这滴精血留给阿呆的,如今却是改了主意。她说:“我生花花时在渡劫境,为防在怀着胎渡劫,强行压制境界,致使不慎动了胎,一胎怀了四个孩子,只有她活下来,但她也有损伤,有些先天不足,脑子较其它狐族要愚钝些,丢落四不说,还经常忘事,你往后多照看着她些。”

    秦鸢“呃”了声,悄悄地觑了眼胡阿呆,心说:“你这呆是天生的啊?”她对初代殿主说:“阿呆……咳,花花是我的二代祖宗,我自当护着她。”

    初代殿主已经用天狐幻术从秦鸢的记忆中探清楚她的来历,对她称呼花花为阿呆并不在意,对秦鸢继续说:“我原本是山中的野狐,花狐,毛色跟你现在一样,血脉也同你一般驳杂。花花现在的颜色,才是她真正的颜色。”

    秦鸢呆住了,她问:“那月狐血脉的白色?”

    初代殿主说:“妖狐吸收月华修炼,当修炼出九尾后,引天雷锻体,将一身妖狐血脉凝炼成月狐血脉,便会化成通体毫无杂色的一尾月狐,从妖狐进阶成灵狐。狐族修炼,从妖狐进阶成灵狐,再从灵狐进阶成仙狐,再是天狐。修炼成天狐后,便能踏碎虚空,飞升而去。记住,通往仙界的路断了,没有关系,月亮和星辰会为你们指引方向。”

    她抬指,轻轻地往秦鸢的额头上一指,说:“众星之中,最亮的那颗便是仙界,其余诸星,皆为此方宇宙中的各个大小世界。”

    秦鸢只感觉额间一凉,脑海中突然浮现起一片星图。她将神念探进星图中,便窥见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世界,这些世界有些是完整的大世界,有些则是秘境世界。其世界数量之多,宛若数不清有多少星星的星空。

    初代殿主的声音响在秦鸢的脑海,“我成就天仙之身时,元神游于太虚,曾一窥此方宇宙全貌。以此制成天星图,融入天星秘境中,炼制在天星仪里,供入天星仪修炼者领悟修行。能否有所得,端看个人机缘。”

    秦鸢心说:“知道宇宙全貌,只是多了点天文知识,这能有什么有得?”心念未了,便感觉初代殿主好像又用指头在脑海中点了一下,她便醒了,睁开眼时,见到胡阿呆坐在椅子上泪眼滂沱哭得稀里哗啦的。

    面前的初代殿主的身影却在飞速消散,一滴圆滚滚金灿灿的鲜血化成一道流光遁入秦鸢的额间,整片空间都在响着初代殿主的声音:“若始作俑者不遭天谴,又岂能叫我受这天谴!”她的话音落下,整片空间突然被刺目极至的月华光芒撕裂。

    秦鸢和胡阿呆只觉浑身一轻,周围的景象突然变了。

    她俩以及等在结界外的苍梧老妖和白狐狸幼崽出现在山顶。

    这山挺高的,抬眼看去,四面八方全是一座接一座看不到尽头的山包包,往下看,还能看到山里的雾,飘在半山腰的云,远处还有仙门的座驾宝船在飞。

    在她们前方,约有好几座山头之外,则是一大片刺眼的白茫茫光华直冲高空。

    那光芒中,浮现出一个巨大的由无数月华交织成的阵。阵中有无数圆形的白色光罩,每个罩子里躺着一个人,这正是她们刚才进入结界时见到的景象。

    在大阵中间,圆台的位置处,站着一只通体雪白身后摆动着九条尾巴的巨大狐狸。

    它刚出现,天地骤然变色,风起云涌,厚重的云层出现在它的上方,蕴酿着恐怖的力量。

    胡阿呆大叫声:“娘——”刚跳起来想要扑过去,就让秦鸢一脚踩住尾巴,痛得嗷地一声,回头。

    秦鸢说:“那不是你娘,你娘在仙界呢。她正拉着别人一起挨天谴,你跑过去是想当添头,还是想添乱?”

    胡阿呆见不得自家娘遭难,心头难受,又觉得小幺说得有道理,更知道娘亲都把她扔到这来了,是不想她过去,于是嘤嘤呜呜了两声,又想着哭起来太丢脸,咬紧牙齿把呜咽声憋回去。

    秦鸢安慰胡阿呆,“你娘拉这么多垫背的,血赚啦。”她俩说话间,那云层厚得把前面的天都遮住了。她俩站在这里都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越来越恐怖,越来越可怕的气息,心惊胆战,差点就想调头跑。

    仙门的人也发现这边的动静,来得极快。

    那些脚踩飞行法宝的,坐飞船的,从四面八方赶到,没敢靠近,在外围查探。

    苍梧老妖的反应极快,在仙门的人还没靠近,就变成树形,把只幼崽隐藏在大树下,无论怎么看去,都是山顶上长了株苍山宗境内遍地都是的苍梧铁木,毫不起眼。

    忽然,一声犹如滚雷的声音传来:“殿主,手下留情!”

    初代殿主的声音在空中回荡:“当着我的面,杀我个孙孙抽取他们的精血时怎么没想着的手下留情,屠戮我的血脉后代时,怎么没想着手下留情!诸位,这天谴,同我一起受了吧。”她说话间,原本被封印着的众人一下子全部醒来,却看到自己正让据说已经飞升的狐殿殿主踩在脚下,而在他们的头顶上方正蕴酿着恐怖的雷劫。

    不,那不是雷劫。

    雷劫的劫云不是那样的。

    是天谴!

    身处封印大阵中的人们反应过来,当即施展手段意图冲离天谴,然而,他们的气息刚涌出,天谴劫云又瞬间扩大数倍,变得更厚,更加恐怖。

    秦鸢浑身不受控制地抖。她不想害怕的,可那感觉太可怕了。

    苍梧老妖也抖了起来,原本想强忍,不想跑的,可实在没忍住。它一把卷了锅,连同蹲在锅里的只幼崽一起卷着,飞快地跑。

    有困在封印大阵中的修仙者见状,便知道,在劫难逃了。他们身处天谴劫云之下,越反抗,天谴力量越强。有不少人不明所以,叫道:“月盈,让我死个明白,为什么?”

    初代殿主说:“苍烨掳了你们,我救下你们,大开苍山宗山门放你们宗派的人进来,但来救你们的人,却几乎屠尽我的血脉后代,五千多年来,仙门对我后代的屠戮从未停止过……”她说完,仰起头,闭上眼,任由巨大的雷海笼罩住自己。

    劫云之下,苍穹之上,皆是雷海。

    雷海之中,初代殿主、封印大阵,以及困在阵中的人,无不在顷刻间被雷力撕碎点燃烧成灰烬,从身体到元神魂魄一起湮灭,连颗灰烟都没有飘出来。

    转瞬间,雷云消散。

    天空干净如洗,脚下的依然青山葱葱,就好像他们从来不曾出现过。

    秦鸢听到雷响,到天谴可怕的气息散开,也只在一呼一息间。她在苍梧老妖停下来后,抬起头看向天空,什么都没看到,但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忽然,有风拂过,脚下的山林又在轻微震颤,好像又发生地震了。

    秦鸢敏锐地觉察到,这片山林天地似乎又有了新的变化。她赶紧扭头看向胡阿呆,想问她知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才发现她又哭了。

    谁看着亲娘遭这么大的罪,都会难受。

    秦鸢自己心里还难受呢,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劝胡阿呆。

    苍梧老妖似感觉到什么,又抱着锅,施展遁地术,朝着远方离去。

    过了好一会儿,胡阿呆才好了点。

    秦鸢问:“刚才天谴过后,天地好像又有异动,是怎么了?”

    胡阿呆说:“我娘没了。”

    秦鸢默然。阿呆正在伤心呢,这会儿问阿呆问题,不太合适。

    胡阿呆又说:“我娘留在这一界的力量全部消散了,以后她再不能庇护这片地界,那些被她隐藏和封印起来的地方,会全部现世。”

    秦鸢瞧见胡阿呆的神情不太对,问:“什么东西?”

    胡阿呆说:“太多了。”她摇摇头,什么都不想说。

    秦鸢觉得还是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好,又叫苍梧老妖带着他们继续开溜。忽然,她感觉到怀里有什么东西在震动,摸出来,发现是练绮音给的传音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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