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石桥相遇
客栈一楼南面的大厅里，每日都准备有茶点，吃过早饭后，他二人便动身要去慕白的住处去看看，慕白果然是这里响当当的一号人物，无需多打听，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的卧榻之处，全石桥镇最好的地段上，那个建筑面积最大，最宏伟最华丽最高的建筑就是慕白公子的家，比起知府衙门还要大很多，这人有钱却不甚低调。
幕府的院门前，被打扫得一尘不染，门口摆着两个墨玉雕成的大貔貅，乌黑发亮，一看就知道造价不菲，充满着铜臭味但很庄严。赵友正光是看了一眼慕白所住的庄园楼阁，就觉得他昨日所言非虚，果然是来敛财的。这家伙办事，也太高调、铺张、任意妄为了吧，一旦被发现这里是妖精的府邸，后果将不堪设想。赵友正知道坤宇观对付妖精的手段，不由得惋惜的轻叹了一声。
此时，正赶上幕府的门口有一个小厮装扮的人要出门，赤羽马上跑上前去将那人拦下，客气的说道：“这位小哥，我们是坤宇观的人，今日前来是特意想拜访你家慕白公子的，望能帮忙通传一下。”
那名仆人上下打量了一下赤羽和赵友正，不耐烦的问道：“你们是提前和我家公子有约在先的？还是临时起意要来拜访的？”
赤羽讶然：“这有什么不同吗？”
“要是有约在先，那不好意思，我家公子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你们另约时间吧，要是临时起意想拜访我家公子，那就算了吧，你当我们家公子闲的没事干，谁想拜访就拜访？那他还不得忙死啊？”
赤羽怒道：“哎，你这人什么态度？怎么说话的？我们是修仙之人，就是想见一见他而已，难道会害了你家公子不成？”
此时，赵友正的脸一下子绷紧了，表情莫测的将一只手搭在了风缠剑的剑柄上。
那名小厮是个惯会见风使舵的人，他见来者不善的样子，怕给自己招来什么祸端，态度立马软了下来，似乎比刚才好很多，“倒不是这意思，不是我不想帮忙，我家公子平时最不喜欢修行之人，僧也罢，道也罢，他平时都一律不会见的，你们就不要在这里白浪费功夫了，若是实在想见我家公子，不妨告诉你们，我们公子他比较喜欢画画，平时一有空就会去他的画室里待着，他的画室离这里不远，你们不妨去那里碰碰运气吧！”
那小厮把画室的位置详细的说了出来后，就忙说自己还有事要办，一溜烟的跑掉了。
赤羽回过头来：“二师兄，慕公子他们家的这个小厮看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人的样子，慕白却是远近闻名的大好人？人们所说的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大概就是这个道理了，既然来也来了，我们就去画室看一看吧。”
赵友正不发表任何意见，依旧言简意赅：“嗯，随你。”
去画室的路上，还是要经过刚才来时的那个繁华的街道，一路上，赤羽的话很多，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一样，每个摊位上她都要挤进去看一看，看见什么玩的都好奇，看见什么好吃的都想吃。
赵友正甚至会怀疑她已经把要去拜访慕白的事情忘到脑后了。
忽然，赤羽走到了一个卖胭脂水粉的摊位上停了下来，望着摆在外面的那些精致的小瓶瓶，小罐罐，有些出神，旁边的一个花季少女正在拿着胭脂往脸上涂，涂过胭脂的脸，立马就会变得红润有血色，脸色看上去更加明亮有气质了。诗中所写，回眸一笑百媚生，这其中怎少得了胭脂、粉黛的功劳？一时间她的思绪不知跑到了什么地方……
“赤羽，怎么是你？你怎么来这儿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赤羽回头一看，正是大师兄封清玄，他的身后跟着师姐云柒夏，从人潮涌动的人流中脱颖而出。
赤羽眼前一亮，高兴地转过身行礼：“大师兄？师姐？你们让我好找啊。”
封清玄看到赵友正，双方见过礼后，封清玄问道：“友正，是你带他出来的？”
赵友正颔首道：“是啊，听说大师兄出来捉妖，这家伙就坐不住了，不忍心看她茶不思饭不想闷闷不乐的，我怕这孩子在山上被闷坏了，所以就自作主张带她出来了。”
封清玄并没有苛责于他们，只是望着一旁的胭脂水粉摊儿，打趣儿他们道：“出来倒也没什么，怎么还看起胭脂水粉来了？没想到你们会来看这个，是有想送的人了？”
赤羽看上去有些局促，连忙摆手说道：“哦，没有，没有，就是随便看看。”
云柒夏一看见卖胭脂水粉的，已经顾不得去管他们要说些什么了，凑上前去，左看看又看看，东挑挑西闻闻的，拿起一个粉色瓶子问道：“老板，胭脂多少钱一盒啊？”
“不贵的，两吊钱。”
“两吊钱还不贵啊？”
“诶呦，这个是上等的货色呀，别处可买不来这么好的东西啊。你不信抹一抹试试，自然还不掉粉，人变得好看了不说，就像没抹东西一样，最适合长得像你一样好看的小仙女用了。”
“嗯，那我来一瓶。”老板的话说的比较中听，云柒夏懒得和他计较价钱的问题，满心欢喜的付过账后，拿了一瓶。
赵友正则神态自若的也上前拿了一瓶胭脂，随手交了两吊钱，回过头来毫不避讳地说道：“我倒是觉得这玩意儿既然被我遇上了，就该买一瓶的，将来送给有缘人。哦，对了师兄，你们要办的事情怎么样了？发现妖精了吗？”
封清玄摇摇头，“妖精倒是没有发现，但这里据说有一位大善人，让我很是好奇，这不，正打算和云柒夏一起去看看那位慕白公子，顺便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打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出来。”
果然，那个黑子办起事来不怎么靠谱，太过张扬了。这么快就引起了别人的注意，一点也不出人意料。
赤羽拉住封清玄的手，笑着说道：“正好，我和二师兄也打算去看看那个叫做慕白的大善人呢，咱们一起去吧！”
封清玄欣然同意：“好吧，既然碰上了，就一起吧！”
赵友正伸出一只手，拦住了赤羽的去路，沉着脸盯着赤羽的手说道：“赤羽，修行之人，当街这样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还懂不懂规矩了？”
赤羽满脸委屈的看着封清玄：“大师兄，”
闻言，封清玄这才仔细的看了一眼赤羽，发现他确实长大了不少，因为每天都在一起读书练功，他竟然粗心到没有发现这些。两个大男人走起路来还拉着手，确实有点不成体统。
封清玄笑道：“还是二师弟考虑得周到一些，赤羽，你也大了，总是这样走到哪里都想和我拉着手，确实不太合适了。”说着封清玄刮了一下赤羽的鼻子，感叹道：“这小子，长得还挺快，看来以后我不能总想着让你在山上待着了，是到了该出来多历练的时候了。”
赤羽白了赵友正一眼，不好意思的松开手，跟在了他们的后面。仅一句话的功夫，对他这个二师兄刚积攒起来的那一点点的好感就立马被消磨没了。
他们一行四人，走到画室门口，赵友正停下脚步，把刚才买好的胭脂放在了赤羽的手上，小声说道：“赤羽，这东西，你帮我拿一下，我带着它不方便。”
“不要，我带着也不方便。省的让别人看见了说我不成体统。”
赵友正哑然：“……”
封清玄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事情，仰头看着门牌上写着“迎客来画室”几个大字，笑着摇摇头。
云柒夏看见了，讶然问道：“大师兄，你笑什么？这迎客来画室有什么好笑的地方吗？”
封清玄正色说道：“这迎客来三个字，放在画室的门口，不免显得俗气了，画室本应是个清静之地，慕白此人，竟给画室起这样的名字，看来他好像很欢迎别人来他的画室似的。若是他的画作能拿的出手，少不了会有卖弄之嫌，若拿不出手的话还这样写，就显得荒唐可笑了。”
正在说话间，从画室里走出了五个年轻人，侃侃而谈的边走边议论着里面的画作：“我感觉慕白公子的画作栩栩如生，气势磅礴，确有大家风范的手笔，”
另一位年轻人看上去也很激动：“是啊，一幅图上能画出那么多形色各异，忙碌工作的人，费时费力就不说了，少不得得有一些绘画功底才行，不然不可能画的那么细致形象，栩栩如生。”
“嗯，我也是这个看法，感觉慕公子的画很有意境。”几个人有说有笑的离开了……
封清玄对着赵友正他们说道：“咱们也进去吧！”
“师兄，”赵友正说道：“我对去见这个慕白不感兴趣，对欣赏画作就更不感兴趣了，你们去吧，我想再到处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封清玄想了一下，应道：“也好，有什么事我会用传音咒召唤你。”
赵友正点了点头，转身没入了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潮中。
画室的门是敞开的，可能是方便随时有人前来观摩故意开着的，封清玄、赤羽和云柒夏三人一起走了进去。
说来也是奇怪了，这个画室不算太大，形状狭长，宽不过两丈，长却足足五六丈有余，一进入画室，就能看到正墙上挂着一幅很长的画作，画纸看上去有些年代了，微微泛黄，上面的图案场面巨大，层次分明，人多到数不清数目，都是些形形色色在劳作的人，水里有淘金的人，山上有开采玉石的人，平地有种地的农人，和搞养殖、织布的妇人，这里没有做买卖的人，没有东游西逛的人，没有房屋街道小桥流水，更没有母慈子孝、邻里相容的和谐场景，全都是一些勤劳耕作的劳苦大众，上面所有人的表情都木讷、僵硬，像提线木偶一样辛劳的在干着活，却看不出半点劳作之乐和生气，场面看似宏大，却一点温情也没有，令人看着有种说不清的不舒服的感觉。
封清玄看到画上只有一条细长的河流，五六个人一群，七八个人一伙，在那里拿着罗头，好像在淘金，其中只有一个人例外，好像不太合群，那人正低着头看着河水发呆。
封清玄感觉看得越仔细，越觉得头疼。他摇了摇脑袋，说道：“你们看到这幅画，有什么感想吗？”
赤羽皱着眉说道：“也没太大的感想，就是觉得这画上的人很可怜。他们是生活在蛮荒地带吗？感觉除了不缺劳动力，什么都缺。就算是地主使唤奴隶，也不该这么惨吧，幸好这只是一幅画而已。”
云柒夏说道：“我觉得这幅画确实像刚才那几个人说的气势磅礴，就是缺少了一点美感，你看他们穿的破破烂烂的，好像除了干活就没有事情可做了，一点乐趣也没有，我不知道这幅画是想表明一个什么理念，劳动最光荣？哎，就是觉得，除了场面宏大，就再没什么可值得称赞的地方了。”
他二人的说法，基本上和封清玄的感觉是一致的，但这幅画除了让人有不舒服的感觉之外，就再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显然，慕白此时也不在这里，看过画后，他们三人不得不无功而返了。
为了方便一起行事，当夜，赤羽和赵友正两个人就搬到了封清玄他们所住的那间客栈里。
从画室回来后，晚上封清玄一夜都心神不宁，翻来覆去的没怎么休息好，好不容易熬到了第二天清晨，出来发现，云柒夏也无精打采的看上去不怎么精神，一问才知道，她和自己的情况相同，晚上都没睡好。只有赵友正和赤羽两个人不受半点影响，依旧精神烁烁。
眼看着都出来两三日了，半点线索都没找到。晌午时分，他们四人从客栈里出来，准备再到街上巡查一番时，忽然听到前来吃饭的人当中有人议论道，“真是奇了怪了，听说咱们镇上今天又失踪了八个人。”
气氛一下子变得恐慌神秘了起来，另一个人也遗憾地补充道：“是啊，今天一大早，镇东头的桐树下，官府的告示就已经贴出来了，确实又有人失踪了。”
在场听到这一消息的人无不战战兢兢，幡然色变。
“走，咱们这就去看看告示上都说了些什么。”封清玄坐不住了。
大家都纷纷点头响应。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他们几人就来到了镇子东头的大桐树下，桐树粗大的树干上被贴满了告示，上面还画着失踪的那些人的画像。
当他们看到那几个失踪之人的画像后，封清玄的脸色立马变的铁青，“师弟，师妹，你们快看，这五个人，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赵友正说道：“确实好像从哪里见过。”
云柒夏说道：“啊，我想起来了，这不是昨日，从画室门口出来的那几个人吗？另外走失的三个人就没见过了。”
“画室，”封清玄心中暗暗嘀咕着，他忽然对大家说道：“为什么那么大的一间画室里，就只有一幅画？我昨日就觉得那间画室有古怪，可就是说不清楚哪里古怪，不然，咱们还是再去画室看看吧。说不定会有新的发现。”
在场之人，皆无异议。
很快，他们几个人又重新来到了画室门前，看着门口的五个大字‘迎客来画室’他莫名觉得这看似欢迎光临的字义上，隐隐的藏着某种不怀好意的味道。希望一切都是自己恶意的揣度，不是真的。
想到这里，封清玄吐了一口气，带头走了进去。甫一看到那幅画，封清玄就感到一阵眩晕，他回头看了一眼云柒夏和赤羽，云柒夏似乎也在尽量的挣脱着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拼命摇着头，只有赤羽和赵友正看上去没什么事。
“师兄，师妹，你们两个怎么了？”赵友正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的不适。
封清玄强打起精神，盯着那幅画说道：“真是奇怪了，一看到这幅画，我只是觉得不舒服，却感受不到任何妖气。真不知道在这里作怪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赵友正说道：“其实，我也觉得不太对劲，但似乎没有你们这么严重。”
“大概是你第一次到这里的缘故，”封清玄忽然望着图中的那条小河，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半天才说出话来：“这里确实有古怪，你们看，”他用手指着画中小河边的一群人说道：“这里，昨天只有一个人，怎么今天变成九个了？还有啊，昨天这人分明是发呆的表情，今天怎么手里多了一个罗头，还变换了姿势？失踪的人数是八个。难道他们都到了这儿了？怎么会？”
闻言，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惊魂不定的看着那幅诡异的画作。回过神来之后，封清玄将袖袍一挥，身后画室的大门就被关上了，一道结界瞬间将门封死，外面的人，谁也别想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