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血色天空
张懋听了万贞儿所言，也知道他的计叔是救不活了，他扔下刀，哭着跪在张计的身前。
张计是从小带着张懋的，陪他读书，陪他练武，陪他胡闹。
张懋没有兄弟，父亲比他大六十多，就是那个姐姐也比她大几十岁，没有精力天天教导他。
有张计跟着他，他已经把张计当做亲叔叔来看待，现在张计重伤垂死，他有些接受不了。
万贞儿和朱仪俯下身，对张计道：“张兄，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张计笑了笑，那笑比哭还难看，口中传来微弱的声音。
“万司衣，朱世子。我死以后，小世子可就一个人了，他年纪太小，敬太妃性格柔弱，他不是张家二爷，三爷的对手，希望你们能保护他。”
万贞儿和朱仪点点头，“请张兄放心，我们一定保护世子长大成人。”
张计再也支撑不住了，伸出手，想摸一摸张懋，但手却举不起来。
张懋一把握着他的手，贴在他的脸上，哪怕他满手鲜血，也毫不在意。
张计欣慰的笑笑，“世子，英国公府以后就看你的了，我先走了。”
他说了最后一句了，了决心事，手一沉，气绝身亡。
张懋也发觉了，顿时嚎啕大哭，土木堡事变之后，他的父亲，他的亲如长辈的家丁。一一故去，他一个九岁小儿经受不住了。
朱仪摇摇头，正要扶起张懋，万贞儿制止了他，
“让他哭一会，让他发泄出来，你先去忙吧！”
朱仪点点头，现在事情还多着呢！几百名家丁的尸首都要收殓，家属要慰问。
张懋才九岁，看来也不能指望他了，后面的事就要靠他了。
万贞儿将张懋搂入怀中，任他发泄，直到他发泄完毕了，才给他拭去眼泪。
对他道：“世子，这是你最后一次哭了，虽然你才九岁，但你要快快长大，英国公一脉还要靠你呢？”
张懋靠在万贞儿的怀中，抽泣着道：“万姐姐，我明白了，我要长大，以后再也不哭了，这是最后一次。”
万贞儿抚着他的头，心中叹了口气，这孩子太苦了，他承受了他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苦，希望他能扛得住。
“世子你长大了，你还有很多事要办，你要表现出你是英国公世子的担当，现在去收殓家丁们的尸首吧！”
张懋用力的点点头，让人将插在张计胸口的长枪取下，擦拭干净他脸上的血，将他放在一旁。
等所有牺牲的家丁全部找到以后，再运入英国公府让他们的家属祭拜。
众人都在寻找，万贞儿也不能例外，她陪着张懋，待张懋翻过一人，她见此人有些熟悉，擦干净脸后，才发觉这就是那个好赌的家丁。
他身上虽无任痕，但人却了无身息，这应该是被马撞了以后内部出血，这才身亡的。
“他是谁？”
“他是我府中家丁中最好赌的张为，因为好赌，老是输，三十多了，至今还未娶妻。
但以前一直说等他赢了大钱，就找个媳妇传宗接代，可是他……。”
“他最后一次赌赢了，他出发前我跟他打了一个赌，我赌他会回来，可他却没有回来。
我输了，那我就赔他一个儿子吧！世子，能否找个孤儿认他为父继承香火，钱我来付，清明冬至也好有人给他烧纸。”
“万姐姐，不用你掏钱，我英国公府包了。”
“那不行，赌奸赌诈不赌赖，我输了，自然我要掏钱，不必和我抢了。”
“那好吧！”
经过寻找，死去的家丁都找到了，张计带的重步兵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骑兵也损失大半，只有火铳队，因为是远射兵种，伤亡不大，只有十几人被弓箭射中。
一排尸体躺在一旁，约有二百多，让人看了不胜唏嘘，战争是要死人的。
此战过后，三百多人的家丁队被彻底打残，伤亡大半，已经丧失了战斗力。
好在瓦剌也损失惨重，万贞儿估计也先这几天就要退兵了，太后赚足了声望也回宫了，家丁队的任务已完成。
万贞儿站在战场上，举目四望，夕阳西下，天空中呈现出漂亮的红色。但映着地上的尸体，却有一种诡异般的感觉。
明军驾着牛车，将尸首一具具的摞起来送上车运走。
瓦剌兵自然砍下脑袋，那可都是军功啊！尸身扔到乱葬岗，胡乱埋起来。
估计以后被雨一冲刷，有的也暴露出来，被野狗拖的是到处都是，这也算是死无全尸了。
明军尸首则洗刷后，有家属的，就领回去。如果是客兵，外省的，则火化，交与同乡带回家乡安葬。
万贞儿眼中看的是血色的天空，地上运尸体的牛车，还有架起的火化柴堆。
耳边听的是士兵对袍泽战死的抽泣声，伤兵的哀嚎声，受伤垂死战马的嘶鸣声。
鼻子中嗅到了挥之不去的血腥气，还有一股腐败之气。
这眼、耳、鼻三个感官的刺激，让万贞儿感觉到自己似乎身处炼狱之中，觉得自己咽喉发酸，她想吐了。
朱仪走了过来，“万司衣，所有家丁都已找到，我们可以回去了。”
万贞儿将喉中物强制咽下，拉着张懋的手道：“我们回城吧！”
…………
孙继宗和李贤也趁这个机会回到了京城，孙继宗回来向太后说了他们出使的经过。
万贞儿通过他叙述也先的表现，知道也先只要攻击不顺就会退兵。
为了缓和瓦剌部与明朝的关系，也先有大概率会放了朱祁镇。
万贞儿将自己分析结果说与孙太后，太后大喜，就要重重奖赏了万贞儿还有李贤。
“太后，李大人是不会收的，他要是收了，传了出去，他就不是把罢官闲住了，那就直接告老还乡了。”
孙太后一愣，叹了口气，眼神落寞的道：“现在朱祁钰才是皇上啊！”
“不过太后可以帮李大人官复原职，说不定还会更上一层。”
“哦，什么办法？”
“李大人以前不是对太上皇有些不忿吗？那太后就不经意的说出对李大人的不满。
这传出去，李大人就会升职。这样不但报答了李大人，也会在今后留有一个暗子。”
孙太后明白了，“廖昌，派人传出话去。”
“不用给李大人打声招呼吗？万一他误会了？”
“不用，他若是同意了，他自然就会传出他对太上皇的不满。”
“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