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大喜大悲

    元灵突然将背上的篮子扔了出去，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什么小判官，什么小先生，考什么秀才，一个承诺都完不成，还妄想当什么圣人，家都齐不了，治什么国，平什么天下，啊——呜呜，对不起姐姐，我真没用，我真没用，呜呜。”元灵大吼道

    天地从未如此寂寥过，天色是如此的苍白，远处吹来的风是如此的萧瑟。元灵渐渐平静了下来，然而眼神是呆滞的，亦如之前鲁香儿来这里的时候。现在元灵脑子里是空白的，他什么也不想想，一想起当时姐姐充满信任的眼神，他就无比的愧疚与心痛。

    元灵一直枯坐在那里，直到傍晚母亲来把他领了回去，回到家，跪着的那两人已经不见了，二姐已经睡着了，元灵去了里屋，跪到姐姐的尸体旁边，元灵多么希望姐姐突然坐起来怒气冲冲地对他说，你不是说相信你吗，你不是说你能解决这件事吗。在悲痛和劳累中到了后半夜元灵还是不知不觉睡着了。

    当天傍晚王瑞到了他爹的坟前，“爹，我喜欢上了一个姑娘，她和我以前所见过的姑娘都不一样，他是一个乡下的姑娘，她有着和其他乡下姑娘一样淳朴而善良的心灵，却不落俗气，她有着机敏的头脑却不轻易显露于外，我很喜欢她，但却将她逼上了死路，我恨我为什么这么冲动？如果我能耐下心来博得她的好感，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我恨我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清醒……”

    这天夜里，徐家的一间屋子一直亮着蜡烛，里面有一个醉醺醺的书生，边念叨对不起我来晚了边喝酒。徐老爷今天发了很大的火，他那平时优秀听话儿子为了一个乡下女子如此对待科举，更可恨的是当得知那女子死了之后，他竟然去那家跪着。回来的时候也是醉醺醺的。

    第二天，二姐向元灵讲述了从他去科考之后家里发生的事。听完二姐的讲述之后，元灵的心中有了一些波动，但很快又被痛苦和愧疚淹没了。

    从那件事以后，二姐的性格有了极大的转变，从她脸上再也看不到一丝笑容，变得清冷淡漠，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徐远路，王瑞，元灵都颓废了，徐远路与酒为伴，王瑞成了王家村最无所事事的懒人，元灵不念书了，不练字了，不冥想了，他最常做的事就是去姐姐的坟前祭拜，去那条小溪边发呆。

    这一天，当元灵正坐在那条小溪边发呆的时候，来了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他坐到元灵的旁边，

    “不恨我吗？”

    “恨”，“那你为什么没来找过我？”

    “姐姐生前我没能劝住你，等她死后又去找你，除了能平复我心中的怒气，对姐姐又有什么作用呢？”

    “我想你姐姐应该不希望看到你这种颓废的样子吧，颓废的人很容易做出错误的事，就像当年的我一样。”听完这句话后，元灵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王瑞。

    “我和你姐是拜过堂的，即使她已经死了，也是我的妻子这一生唯一的妻子，我会看着你和你二姐长大，也会为你爹娘养老送终，我想以此来弥补我犯下的罪过，并在百年之后赢得她的原谅。还有再提醒你一句，恋爱中的人也很容易犯错。”

    其实元灵很不懂爱情，毕竟他前世也没谈过恋爱，他非常奇怪谈恋爱的人的心理状态是怎样的，就比如王瑞在他看来就纯属于单相思，结果能弄出这么大的事来。

    说完，王瑞就离开了。园林站起身来，眺望着远方，眼神逐渐清亮起来。不敢学老爷子定非己之人生，不敢学大姊之陷情，不敢学徐子之急行，不敢学王子之怒决，不敢学二姊之微判，不敢学己身之情盛。自己不能定夺他人的人生，自己不能把所有的心投入爱情中，自己不能急于求成，自己不能在愤怒的时候下决定，自己不能用少数个体的性质去规定群体的性质，自己不能让自己的情绪高于理智。

    天机不随己愿，他人不随己愿，己身亦不随己愿，故为弱小，外起波则己只随。大姐便是这种状态，如果大姐能己身随己愿，想一跃百丈，身体也能一跃百丈，那么又有谁能抓住她呢，如果大姐能他人随己念，那么怎么又会有自己不喜欢的人喜欢自己呢，如果大姐能天机随己愿，那么又怎么会有错过的事呢。但这应该是不可能的。

    经此一遇，元灵重新整理思绪，回想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的十二年时光，刚开始的格格不入，仿若观众，到确立目标的慢慢融入，到参与各种纠纷的完全融入，到考秀才的幸喜忘本，再突然到姐姐的死亡，如今大喜大悲之后，重拾初心。元灵发现自己的修身齐家还做得很不够，问题应该就出现在之前的不忘初心没做到位，自己可是要做圣人的。

    自己考上秀才为什么那么高兴，为什么期待村民们的夸赞，姐姐去世了为什么这么伤心，可能是因为有了巨大的收获，因为自己的表现欲，因为潜意识意识到再也见不到姐姐，喜也喜过了，悲也悲过了，也该爬起身来继续前行了。

    于是元灵重新拾起自己书生的身份，拿起半年前扔掉的书，平时也下地干活。村民们就问他，你是秀才了，为什么还要去地里？于是园林反问，为什么农民可以下地，秀才却不能呢？村民们说这有什么为什么？秀才老爷本来就不应该下地。园林又回道，按此理的话，如果天下人都成了秀才，那么七天之后，天下就再无人所存，但若天下人都成了农民，天下人依然可以长久百世我说不过你们这些读书人，然后元林只是笑笑没做回答。

    读书人怎么能瞧不起养自己的东西和活计呢，吃穿时的光彩便来源于这些看似粗俗的事里，没有柴哪里来的火。没有粪肥的施加，哪里来的好庄稼，没有人在厨房里忙碌，桌上哪里来的饭菜，没有这些基础，读书人哪里来的读书。

    在村里元灵是最为公正的一个人，在许多次处理纠纷的事情上，他没有一次偏袒过谁，他也不怕得罪谁。他做事说话总是光明正大有理有据，自从鲁香人那件事后，你们就再也没见他生过一次气总带着一抹柔和的微笑。即使有人误解他的时候，他也只是面色不好看，元灵总是以论语中的那句话来作为自己的标准——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首先，元灵努力去做到他人的抱怨，愤怒，悲伤等负面情绪不会感染自己，当然刚开始的时候是很困难的，就像当初老爹在外面受气回来时发脾气，当时元灵的怒火就被点燃起来了。这些日子每当面临这样的事时，元灵总会提醒自己不要被外物所干，所以到后来元灵就成了负面情绪不染之地，到这种时候，元灵解决起各种人事问题都会显得格外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