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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热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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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凯定夫妻都是大忙人, 特别是唐夫人事业心很强,经常不在家。来之前她们特意打了电话,确认双方今晚都会回去才出发过去。

    这不是纪初第一次去唐时父母的家, 所以熟门熟路。

    进去后打了招呼,纪初将礼物和唐时买好的水果递给唐夫人。

    唐夫人长得很优雅知性, 说话不紧不慢。

    她拉着纪初不撒手, 温和地笑着:“人来就好了, 带礼物多见外啊!”

    每次来,长辈们都会这么说。但说归说,纪初每次都会提着东西来。

    纪初微笑:“这是唐时的一点心意,水果能补充维生素c, 对身体好, 他特意去买的。”

    唐凯定坐在茶几前煮水, 闻言哼了一声:“我们还能不知道他,他会挑水果才怪。要不是你带得好,他估计门都不踏进来一步。”

    纪初笑了笑, “这次叔叔您就冤枉他了, 真是他挂念你们, 特意去买的。为了买水果, 车还被贴了罚单呢。”

    唐凯定闻言瞥了唐时一眼,唐时状若自然地偏过头不跟他对视。

    水咕噜咕噜地沸腾了。

    唐凯定打开旁边的小柜子, 里面是一格子一格子的名茶。

    他正犹豫要用哪一款茶叶,唐时随手指了一格子:“喝白茶吧。”

    唐凯定仿佛没听到一样, 问纪初:“小初啊, 爱喝什么茶?”

    纪初受宠若惊道:“我都可以的,随意就行。”

    唐时凑近纪初耳边:“你才是她们亲女儿吧,我是充话费送的。”

    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声音没有压低,大家其实都听得见。

    纪初撞了一下他的胳膊,让他收敛点。

    唐凯定缓缓从桌下拿出专用茶壶。

    唐时一怔,那是专门用来煮白茶的。

    果不其然,唐凯定拿出一饼白茶掰碎,将白茶投入壶中,温火煮着。

    唐时不自然地撇过头,显然有些不习惯父亲的迁就。

    纪初轻笑,觉得这父子真是别扭。

    晚餐之后,大屏电视播着电视剧,阿姨切了水果端上来,放到桌上。

    闲聊了一会,纪初发现唐凯定对无聊的电视剧没什么兴趣,唐时也在低头玩手机,和唐夫人对视一眼,决定拉他们两个来点家庭团建活动——打牌。

    这可是唐时的拿手好戏。

    唐时挑眉:“跟我打牌?你们是要输得底裤都赔光啊。”

    纪初戳了戳他的腰:“就随便玩玩。”

    唐时挺直腰杆:“爸妈哪会玩这些,他们只对研究哪只股票更赚钱有兴趣。”

    话音未落,唐夫人从桌下摸出两幅崭新的扑克牌,笑眯眯道:“上次小初教我玩斗地主,我已经学会了,还挺有趣的。你爸也跟着玩了两局呢,就是没赢我。”

    唐时微微讶异地张着嘴,不仅他妈会玩,连他爸都参与了?

    唐凯定鼻子出气哼了一声:“上次是不熟练。这次不会输了。”

    唐时饶有兴趣地坐直身子:“拭目以待咯。”

    唐时熟练地洗牌,发牌,动作流畅地跟流水线作业似的。

    唐凯定看牌的间隙不忘数落他:“别整天把心思花在玩上,牌打得好有什么用,把嘉和那边的项目签下来才是真本事。”

    唐时懒懒地应道:“啊,你是说你啃了半个多月都没啃下来的那个项目?我签下了啊,就回国前一天。”

    唐凯定下牌的手微不可察地一抖,装作没听到:“三带二。”

    唐时面不改色地压上更大一点的牌:“管上。”

    唐凯定:“大你。”

    唐时:“我炸。”

    作为地主的纪初愣了愣,啊这,农民自己打起来?

    第一局在农民的互殴中结束,纪初不费吹灰之力获得了胜利。

    农民之一的唐夫人深吸一口气,冷笑了两声。

    纪初似乎能听到唐夫人勉强维持的优雅姿态下咆哮的内心:你们是猪派来的卧底吗?

    纪初连忙给唐夫人端上一杯茶:“阿姨,别生气,他们大概是不太熟悉规则。”

    下一局,唐凯定抢到了地主。

    他拿地主那一刻,纪初仿佛看到了唐时嘴角勾起了一抹坏笑。

    这一局下起牌来唐时一点都不给自己父亲留情面,唐凯定一手牌没下几张,唐时手里的牌已经下完了。

    这一局,农民赢。

    唐时得意地笑笑:“这局赢得太轻松了。”

    纪初瞅了瞅唐凯定的脸色:“没什么没什么,叔叔,他手气好而已。”

    唐凯定吃瘪,唐夫人反而更高兴,给唐时竖大拇指:“儿子打得不错。”

    这是火上浇油啊!

    纪初汗颜,原本是想缓和他们父子关系,现在怎么有种适得其反的感觉?也许今晚打完牌可以直接断绝父子关系了……

    又开了一局,这一次是唐夫人拿了地主。

    这一轮纪初手气还行,手里捏着一个炸。

    唐时手气不错,又懂得记牌,两人配合起来天衣无缝,占着上风。

    眼看着唐夫人举牌不定,眉头紧锁,纪初桌下的腿踢了踢唐时。

    唐时漫不经心抬眸看她一眼。

    纪初眨了眨眼,示意他放水。

    唐时朝她勾唇,不置可否。

    唐夫人终于打出一张牌。

    纪初猜她手里剩下的都是很碎的牌。

    扫一眼自己手里剩下的牌,虽然能压她,但是……

    纪初:“不要。”

    唐夫人眉心舒展了一些。

    纪初的下家是唐凯定,他毫不犹豫地甩出一张牌压上去。

    纪初看到唐夫人若无其事地拿眼角余光瞥他,眼神有点凉意,偏偏唐凯定毫无察觉。

    唐时也压了一张牌上去。

    这父子真的是……

    纪初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在他们又一次压死唐夫人的牌时,纪初手伸到桌下,掐唐时的腰,还别说,腰部的肌肉练得真硬,纪初使出吃奶的劲拧了拧。

    在唐时看过来时,纪初小幅度地朝他摇头,表示让他不要下牌了,让阿姨赢。

    唐时桃花眼染上笑意,悠悠地甩出两张牌:“王炸。”

    “……”

    趁着洗牌的间隙,纪初拖着唐时出去露台,小小声地数落他:“不是让你放水吗?你看叔叔阿姨都没赢几盘。”

    仅赢的那几盘还是他们跟唐时当队友的时候。换言之,他们就没赢过唐时一局。

    唐时:“不行,输给他们这种新手,我一世英名就毁了。”

    纪初:“就家里人玩玩,你输再惨都不会有外人知道的。”

    “我爸恨不得找机会奚落我呢,我要是输了他能念叨我一晚上。”

    “那你刚才也输给我两局了呀?”

    唐时垂眸,望进纪初的眼睛,她的眼睛倒映着细碎的灯光,和他的倒影。

    “因为只有你能赢我。你是我的克星。”

    突如其来的情话,是春日徐徐的晚风,若有似无地掠过心间,荡起层层涟漪。

    纪初想了想,上前晃了晃他的胳膊,软软道:“那你就当帮帮我,让一让叔叔阿姨好不好?”

    唐时不太乐意,插着兜没有说话。

    纪初踮脚“啵”了一下他的下颔:“乖。”

    唐时眼里有了波动,抬手揉了揉纪初的头发:“只能让两盘。”

    纪初伸出五指:“至少得五局。”

    唐时抓住她中间三根手指往下压:“做人不能太贪心。”

    纪初顺势举起拇指和尾指:“那就说定了,六局哦。”

    唐时哭笑不得,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再回到牌桌,唐时下牌前,纪初不断地朝他挤眉弄眼。

    唐时手指在牌面游移,最终还是放了水。

    晚场赢牌能让人忘了之前输牌的丧气感觉,唐夫人笑得跟朵花似的,唐凯定脸色渐缓,饶有兴致地又换了一壶新茶煮给他们喝。

    家庭团建的氛围总算勉强达到了其乐融融的标准线,纪初轻吁一口气。

    纪见读的大学在别的城市。外公祭日那天,他特地请了假赶回来。也幸好他回来了,不然那么多东西,没人帮把手还真有点困难。

    说实话,纪见看见今年准备用来拜祭的东西比往年丰富不少,还惊讶了一丢丢。

    其实纪初看到梁冬这么郑重其事地筹备外公祭日的时候,也愣住了。往年梁冬从来不会亲自去拜祭外公,只让舅舅和纪见他们代表。

    今年不仅要亲自去,还这么用心。看来她是想通了?

    纪初扫墓的过程中一直怀揣着这个疑问。

    梁冬站在外公墓前,目光凝视着他的照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纪初犹豫片刻,还是上前问她:“妈,其实这次我回来,除了来拜祭外公,还有件重要的事情跟您商量。”

    “我想跟您借外公留给您的那幅画。”

    梁冬的目光转移到纪初身上:“你要做什么?”

    “外公在世时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出色的画家。可惜时不待他,他没能得到才华惊艳于世的那一刻。当年愿意支持外公办画展的徐学曜老先生我已经找到了,我们打算为他筹办一场个人画展,在全国范围内巡回展出,如果反响好的话还会到国外去办。”

    “他离世前画的那幅关于外婆的肖像画,以我个人的水平来看,我觉得是外公的巅峰之作。那幅画倾注了他所有的心血,我想他的画展不能少了那幅画。”

    梁冬深呼吸了几口气:“你知道对于他画画这件事我一向很反感的。你觉得我会给你吗?”

    纪初望向外公的照片,不太坚定地说:“会吧?”

    梁冬叹了口气:“回家后我拿给你。”

    纪初松了一口气,轻笑:“妈妈你现在似乎变了。”

    梁冬:“我只是觉得,这么多年了,该放下了。但我并没有真正原谅他。”

    “妈妈也没有真正了解过外公吧。一个人的作品是可以看出内心世界的。”纪初眼里闪着明亮的光,“到时候妈妈也来看看外公的画展吧,我给你当讲解员。”

    梁冬不自然地移开目光:“看看到时候有没有时间吧。”

    她没有拒绝。

    纪初发自内心地笑着:“嗯。”

    下山较为平坦的山道只有一条,不宽不窄。这个时节来扫墓的人多,有人下山,有人上山,错肩而过。

    有小孩子蹦蹦跳跳地跑上来,撞到了纪初的小腿。

    纪初顺手扶了一下。

    “曼曼,小心点。”

    穿着短裙的女士追上来。

    纪初觉得这把声音有些耳熟,不禁端详起这位女士来。

    女士低头观察孩子,见孩子没有什么问题才抬头跟纪初致歉:“不好意思……”

    纪初试探着问:“张园?”

    与此同时,张园也认出了纪初:“纪初?老同桌!真是好久不见了。”

    算起来,自高考后分别,至今已有八年以上了。

    时间过得真快。

    纪初看向她的孩子:“没想到你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张园大大方方道:“我跟我老公读书时就在一起了,毕业后就直接结婚了。”

    纪初感叹道:“从校服到婚纱,真美好。”

    很少有情侣能从校园走入社会步入婚姻殿堂,少数的那些是极其幸运的人。

    张园亲眼见证了当年纪初跟唐时从羡煞旁人到分手的全过程,以为她是在遗憾自己的恋情,不想她难过,于是岔开话题。

    两人寒暄了片刻,张园的亲戚走到前方等她,小孩抱着她的大腿催促着快走。

    张园无奈地跟纪初说:“不好意思了,今天还有事。我们以后再聊。”

    她掏出手机:“自从分别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你了。这次说什么也要加上微信,改日重叙同窗之谊啊。”

    纪初笑笑,跟她加了微信,晃了晃手机道:“当时情况特殊嘛。等你有空了我们再聚一聚,保持联系哈。”

    这天之后,纪初很快投入外公画展的紧张筹备中,逐渐忘了这段小插曲。

    直到一周后,纪初接到了张园的电话。

    电话打进来时,纪初正窝在唐时的怀里翻画册,沙发承受着两个人的体重,凹陷下去,又软又有弹性,很舒服。

    张园:“纪初,明天有个高中同学会,大家派我来邀请你参加。你有空吗?”

    纪初抬头看唐时:“高中同学会?都有谁参加呀?”

    张园:“有二十几个老同学都参加,今年刚好是北枫高中两百周年校庆,不少在外地的同学都回来庆祝了,所以这次人比较齐。”

    她顿了一下,又说:“不过你放心,那个人没来。”

    纪初略带疑惑地重复:“那个人?”

    唐时的视线从笔记本移到她身上,俯身贴近她的手机,听到张园那边说:“就唐时啊。”

    纪初恍然大悟,张园还不知道她跟唐时复合了吧。

    “唐时不参加这次同学会吗?”纪初看着唐时发问。

    电话里张园回答说:“嗯嗯,这次同学会是邵长组织的,他俩从以前就是好朋友你知道的,邵长邀请他的时候被拒绝了。”

    “他为什么拒绝?”

    “听说他接手了家里的事业,这两年经常往国外跑,忙得脚不沾地,大概是挤不出时间吧。”

    纪初瞅向唐时电脑屏幕的游戏界面:“他很忙吗?”

    看不出来呢。

    唐时笑着刮了一下纪初的鼻子。

    张园那边停顿了一下:“纪初……虽然这么说你可能会接受不了,但是我听邵长透露唐时已经有女朋友了。这几天他在国内,但为了陪女朋友才推了邵长的邀约的。这么多年了,你也该放下了。”

    纪初怔了两秒,随即哭笑不得。

    大概是因为她一直探听唐时的消息,在张园眼里就成了“放不下唐时而不断探听他的消息的前女友”人设吧。

    唐时也禁不住笑了出来。

    男性的声音透过手机话筒传到张园那边。

    张园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你身边有人?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

    纪初眼睛笑得弯弯的:“是我男朋友。”

    张园舒了一口气:“刚才是我想多了。那不打扰你们了,明天一定要来哦。”

    纪初一口答应:“好的。”

    挂了电话,纪初按着唐时的大腿坐直身子,打开手机地图查明天同学会的聚会地点。

    一颗脑袋凑了过来瞅了一眼地点。

    纪初轻轻推开:“别闹。”

    唐时:“鱼蝶坊,我知道在哪。这家店老板是我朋友。”

    纪初看了看导航:“有点远。”

    唐时摁灭她的手机屏幕:“不用看了,明天我送你去。”

    纪初:“你不是不参加吗?”

    “这不是以为你不参加这种聚会吗?”

    早几年唐时几乎每年都参加同学会,就盼着能碰上纪初,结果她一次都没来。纪初不参加的话,这个聚会对他而言就失去了意义。

    纪初捞过一个抱枕抱着:“很多年没见到那些老同学了,怪想他们的。”

    “那你之前怎么都不参加?”

    纪初对着唐时眨了眨眼,然后移开视线。

    唐时秒懂:“躲着我咯?”

    纪初眼里含着笑意,不承认也不否认。

    唐时伸手摸向纪初的腰间,轻轻挠了挠。

    纪初腰间一阵痒,咯咯咯直笑。

    “不要挠我,手拿走!”

    唐时偏不,挠得更起劲了。

    纪初挣扎着就缩到了唐时怀里。

    唐时圈紧她:“你要是肯出现一次,我就可以早点找到你了。”

    纪初噘嘴:“我不。谁让你当年欺负我的?”

    唐时将她圈得更紧了:“是是是,我错了,是我活该。”

    纪初娇嗔道:“这还差不多。”

    纪初他们班上的同学这些年都发展得不错,同学会那天,鱼蝶坊来了很多车子。等到唐时他们来的时候,已经没有车位了。

    唐时在鱼蝶坊门口放纪初下车,自己开去别的地方找车位。

    纪初先进去。

    一踏进包厢,老同桌张园一眼看到她,迎了上来。

    “纪初,等你好久了!”

    在座的几位比较熟悉的老同学抬手招呼她过去一起坐。

    张园拉着纪初,想了想又说:“那个,我才听说唐时也会来,是临时决定的。你没关系吧?”

    纪初正想着如何跟她解释,现场的氛围好像水滴进了油锅里,同学们忽然沸腾了起来。

    纪初似有所感,回过头,看见唐时在服务员的引领下走了进来,肩上还挂着她的单肩包。

    唐时走近,将包递给纪初:“你的包落车里了。”

    纪初自然而然地接过。

    唐时顺势站到纪初后面,手放在她的椅背上,呈保护的姿势。

    众人一脸想问又不太敢问的表情。

    邵长作为组织者,出去鱼蝶坊外招呼来的同学,又去点菜点节目,最后才姗姗来迟。

    进来后见到唐时和纪初亲昵的举动毫不以为,大大咧咧地坐下:“来来来,大家都好久没见了,都别客气,坐下一起聊啊。今年有不少很久没见的同学来参加呢,太久没见了是不是都有点互相不认识了?不然都自我介绍一下。”

    “行。我先来!”外向的男同学纷纷响应,开始一个个自我介绍。

    轮到唐时时,唐时还没开口,老同学便挥挥手笑道:“唐老板还需要自我介绍?有谁不认识吗?”

    “没有。哈哈。”

    唐时却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唐时站起身:“容我隆重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唐时,是纪初的男朋友。”

    众人难掩讶异地张大嘴巴,纪初听到了惊叹声和抽气声。

    纪初低头浅浅地笑着。

    邵长起哄道:“班长大人,大家这么多年没见到你了,你不自我介绍一下?”

    纪初不得不站起来:“大家好,我是纪初,好久不见。”

    “还有呢?”

    “对啊,其他身份呢,自我介绍一下呀。”

    “瞒着我们可不够意思。”

    纪初含羞带怯地看了唐时一眼,轻柔地说:“如你们所见,我们复合了。”

    说完,大家笑得越发放肆,纪初脸越来越红,埋进唐时脖子。

    唐时宠溺地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

    外公的全国巡回画展第一站选在他的故乡枫城。外公穷尽一生都在追寻自己的梦想,潦倒一生都没能实现这个梦想。

    现在为他办画展,是成全他生前的心愿,也是为了解开母亲的心结。

    画展开始前几天,纪初焦虑得饭吃不下,觉也睡不着,人瘦了一圈。

    画展前一天晚上,纪初去展馆亲自看了好几圈,确定一切准备就绪后才回去。

    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两点,但家里灯火通明。

    纪初一怔,看到坐在沙发等她的唐时。

    “怎么还没睡?”

    唐时:“在等你。”

    说实话,今晚他开了个跨国会议,回到家已经凌晨,原以为纪初早睡了,没想到纪初比他还晚回来。

    纪初没说什么。这个时间点,她依然没什么睡意。

    她走到咖啡机前面,想给自己泡杯咖啡。

    刚按上机器按钮,一只大手覆上她的手背。

    “睡前不适合哈咖啡。”

    纪初顺势靠到背后温暖的胸膛:“可我不想睡。”

    唐时的大手包裹住她的手,从咖啡机上拿下来,自然而地垂到她的身侧。

    “你好几天没好好睡觉了,看看你的黑眼圈。”

    纪初抬眸,玻璃柜倒映着他们两人的倒影,黑眼圈自然看不清,但每天早上透过化妆镜,她确实能看到自己泛青的眼底。

    纪初摇摇头,毛茸茸的脑袋在唐时胸膛蹭来蹭去。

    “明天就开展了,我很紧张,睡不着。”

    唐时微微低头,嘴唇凑在纪初耳边:“明天我邀请了几家媒体过来看展,到时候还得靠你介绍你外公和他的作品。你得先养精蓄锐,明天才有最好的状态。”

    纪初一怔:“你请了媒体?画展的筹备流程里好像没有这一项。”

    “酒香也怕巷子深。你外公的画画得再好,也要被人看到才行。这几家媒体在艺术界挺有知名度,由他们来进行报道,再加上你邀请的那几位画家帮忙点评、宣传,这个画展会办得很成功的。”

    纪初抿着唇:“希望如此。”

    唐时低笑一声,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纪初惊呼,下意识抱住他的脖子。

    唐时抱着她上楼:“现在,你要先睡觉了。”

    纪初被放到床上,整个人陷入柔软的被窝,随后感到身旁凹陷下去,是唐时躺了上来。

    纪初枕上唐时的胳膊:“不知道明天妈妈会不会来。”

    唐时揽着纪初,面向她,用另一只手轻拍她的背哄她睡觉:“那我明天去接伯母过去吧。”

    “那你一定要带她来。”

    唐时下颔抵着纪初的头顶,柔声道:“好,保证完成任务。”

    敞亮的展馆门口放着梁浦的生平介绍。一踏进展馆,从回廊开始,墙上便挂着外公的作品。一路走过去,作品按照画的类别分区挂在墙上。

    这个画展在徐学曜的帮助下,拉了不少赞助,主办方是办画展很有经验的专业工作室,展馆的选址也是在人流量很大的公园附近,往年有不少知名画家在这办过画展。

    外公的最后那幅关于外婆的画,命名是《吾妻》。这个名字倒是和画里面的外婆一样,淳朴,不需要太多的艺术加工,情感却从画纸上喷薄而出。

    纪初将这幅画挂在展馆最中心的位置,用了最大的一面墙来凸显这幅画的重要性。

    她希望妈妈踏进这个展馆,第一眼就能看到它。

    招待完几位专程过来看展的业内大触,纪初站到展馆门口,翘首以盼,心里惴惴不安,她至今不确定妈妈会不会来。

    时间一针一秒地流逝,连阳光都逐渐变得柔和。

    机会越来越渺茫,纪初垂眸,眼里的失望渐浓。

    熟悉又张扬的车子引擎声传来。

    纪初惊喜地抬头,看见唐时的车子从远处驶来,停在展馆前。

    车门打开,梁冬走了下来。

    纪初高兴地迎了上去:“妈!”

    梁冬看了纪初一眼,嘴角微微扯出一丝笑。

    唐时从车上下来,解释道:“早就接到伯母了,没想到路上车爆胎了,耽搁了一会。”

    纪初嗔怪道:“你那么多车,非在这么重要的日子挑一辆会爆胎的!”

    唐时笑着踏进馆里,对纪初的责怪照单全收:“怪我,下次一定精挑细选。”

    纪初挽着梁冬的胳膊,走过一幅又一幅作品,给她讲解画的类型、画的寓意,又指了指下方的标注,告诉她这是外公哪一年画的。

    梁冬从来不知道,她的父亲居然已经完成了这么多幅画。

    最后,她们停在《吾妻》这幅画的正前方。画里的外婆眼睛仿佛会说话,慈祥地看着他们。

    梁冬深深地望进外婆的眼睛,对纪初说:“你外婆就长这样,跟我记忆里的她一模一样。”

    纪初望着那幅画:“外公一定很想外婆。她离世那么久了,他却能画出这样情感饱满的一幅画,他一定经常在梦里见到外婆。”

    她环顾四周:“外公的才华终于被人看见了。”

    梁冬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展馆的许多画作前都站着人,有年轻的艺术生、中年的知名画家,也有进来参观的小情侣……

    梁冬的视线再次落到最中间的画,眼角渐渐湿润:“她是在笑吧。”

    也许吧。

    画里的外婆嘴角有若隐若现的弧度,眼含笑意,就像是笑着在看着外公的画展和画外的观众一样。

    枫城站的画展办了三天,反响热烈,好评如潮。梁浦的名字数次上了热搜,在艺术领域,媒体的报道铺天盖地。几位国宝级画家对其赞誉有加,更有甚者称之为“沧海遗珠”。

    纪初很欣慰,回家后疲惫涌上来,倒头就睡,从天黑睡到天黑。

    再次醒来后,唐时见不得她一天没进食的样子,硬将被黏在床上的纪初掰出来,带出去吃饭。

    吃饱喝足后在餐厅附近散步消食,一家全球连锁的家居馆映入眼帘。这是一家别墅型的定制家居馆,专门服务于高端客户。

    唐时想也不想拉着纪初进去。

    纪初一头雾水:“你要买家具?”

    唐时仿佛没事一样说:“随便看看。”

    纪初没有多想,反正家居馆很大,上上下下好几层,划分了各个功能的样板间展览区。

    逛这个对女生来说就跟逛商场一样简单。纪初一头扎了进去,一进门就被设计师精心设计的样板间效果图吸引了,乐不思蜀地到处摸摸看看,还在床上坐了坐,富有弹性的床令她整个人弹了两下。

    销售意识到这是潜在客户,跟在一旁尽心尽力地讲解这套设计的独特之处。

    唐时闲散地倚在一旁,看纪初在床上蹦得开心,问她:“你觉得这套设计风格怎么样?”

    他问的是设计风格,不是某一个家具怎么样。

    纪初后知后觉问他:“你要装修房子?”

    唐时说是。

    纪初站起来认真看了看整体:“这个卧室的风格是欧式的,看起来设计得挺舒服的。不过主要还是看你本身更倾向于哪种风格。”

    销售一听,连忙上前阐述了一大段这个风格设计有多显贵气的理由。

    唐时置若罔闻,偏头问纪初:“你的意见呢?”

    纪初自己是学绘画的,跟设计方面有一定的联系,所以唐时询问她的意见她只觉得很正常,没有多想。

    她走向隔壁的样板间,环顾四周:“我个人更喜欢这种中式风格,有种庄重优雅的文化底蕴。你收藏的古董那么多,跟这种风格也更适配一些吧。”

    唐时赞同地点点头,回头朝销售道:“就这款了,对应的其它功能分区的样板间呢?带我们去看看。”

    意识到有大单,销售喜笑颜开:“好勒。”

    走过客厅、厨房、家庭电影院等装修样板间,唐时总是不时询问纪初的意见,跟家居馆的人员提出修改意见。

    纪初再迟钝也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你装修房子你喜欢就好了,怎么老是问我的意见?”

    唐时笑着揽过她的肩膀:“因为要女主人喜欢才行啊。”

    销售人员用打趣的目光看他们俩。周围还有其它参观人员,似乎笑了一声。

    纪初不敢看别人的目光,红着脸拨开他的手:“大家都看着呢。”

    唐时不在意地将手又放了上去:“那就看着呗。”

    真是没脸没皮。纪初娇嗔着拍了一下唐时的胳膊。

    走到婴儿房的设计样板间时,唐时指着挂着玩具的可爱婴儿床问:“这个喜欢吗?给鸡汤准备的。”

    说话间手指还扫过那些玩具,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纪初捂着脸,觉得更尴尬了:“能不能放弃这个名字。”

    唐时哈哈直笑。

    最后按照纪初的喜欢,唐时选择了中式的设计风格下了单。

    从家居馆出来后,两人漫无目的地走着,逛街。

    广场的夜市摊非常繁荣。有商家在做抽奖活动。

    纪初看中了一个奖品,是气球,商家手巧地扎成了可爱的兔子形状。

    这种活动不仅吸引了家长,也引起了孩子很大的兴趣。商家前方围着许多人。

    纪初拉着唐时去挤。

    唐时表情无奈,手护着她不被人群挤到。

    登记一个手机号码和工作单位能抽一次。纪初抽了一次,抽到一套文具,没有抽到气球。

    纪初又想拿唐时的手机号出去抽。

    唐时:“每天想跟集团求合作,千方百计打听我私人联系方式的人没有上千也有几百。要是他们知道义溪集团的总裁联系方式就这么被你拿去抽一个气球,不知道是羡慕哭还是气哭。”

    纪初不舍地对了对手指:“可是气球很可爱。”

    唐时歪头,笑容宠溺:“那就抽咯。”

    纪初开怀地笑了,当即填信息又抽了一次。

    可惜她手气一般,只抽到了一颗糖。

    唐时看她沮丧,说:“不就一个气球,跟他们买应该能买到。”

    说着问商家:“这个气球能卖吗?”

    商家说不行,只做抽奖奖品,不卖。

    这就有点伤脑筋了。唐时思考着怎么办。

    纪初嘴角的弧度消失,对自己的手气感到无奈:“唉。”

    气球其实并不难抽,是二等奖而已,几百个名额呢。

    这不,隔壁的小孩就抽到了,高兴地原地蹦蹦跳跳,欢呼雀跃。

    纪初羡慕得要命。

    商家将气球递给小孩,小孩的家长帮忙接过,却不太满意:“能换成文具吗?文具更好。”

    商家摇头说不行。

    文具一整套大概也值几十块钱,是一等奖。

    唐时看了看他们抽到的文具,忽然灵机一动,跟家长商量:“要不我们的文具换你们的气球?”

    家长当然非常乐意。

    小孩却不喜欢,摇摇头低声跟母亲抗议:“不要,要气球。”

    家长笑眯眯劝他:“气球没用,还是文具好。”

    说着直接跟唐时交换,生怕他们反悔。

    纪初接过唐时递给自己的气球,玩弄着兔子后面的小尾巴,就看到唐时拍了拍小孩的头,语重心长道:“文具好,好好写作业。”

    “噗嗤。”纪初笑出声,“干嘛欺负人家?”

    唐时:“我这是以过来人的身份在教育他。不好好学习,以后连和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在一起的机会都没有,还会遭受所有人的反对。”

    “可是女孩子要是真的喜欢他,就算其他人都反对也会坚持的。”

    纪初挽着他的胳膊,靠到他的肩膀上,脸上酒窝凹陷。

    唐时笑了。

    迎着月光走路,两人的影子在地上偶尔重叠,这种感觉仿佛回到了当年一起放学的日子。

    纪初不禁微笑着垂下手,握住唐时的手。

    唐时一怔:“想到什么了,笑得这么开心。”

    纪初看唐时一眼,又移开目光看路,笑意更深了。

    唐时好奇得心痒:“有开心的事情不跟我分享?”

    “我只是觉得,手牵手一起走回家的感觉好像以前读书的时候。”

    唐时勾唇:“那时候你可不跟我牵手,说怕被别人看见。”

    纪初;“因为北枫禁止早恋嘛,学校管得很严,当时怕万一被发现,家长和老师不会让我们接触的。事实证明,他们确实很反对我们在一起。”

    唐时耸肩:“毕竟你是好好学生,我是不学无术的学渣,我们在一起怎么看都是我带坏你。”

    “不能唯成绩论。你看你现在发展得多好呀。在我看来,你一直都很优秀,因为你我尝试了许多原本一生都可能不会去做的事情,比如跟喜欢的人在一起、高考志愿报艺术院校、参加画展、重新拿起画笔……”

    纪初直视唐时的眼睛,感慨道:“如果不是你,我的人生可能会有很多缺憾。”

    而最大的缺憾就是错过你。

    唐时拥住她:“如果没有遇见你,我也不会成为现在的我。”

    可能依然在玩世不恭地虚度光阴,浪费生命。

    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彼此的成就。

    一个月后,唐时忽然连续好几天早出晚归,有时候早上纪初醒来都没看到他人,去他卧室看到折叠整齐的床铺,知道他一整晚都没回来,

    以往他不管是去哪,去做什么,事无巨细都会跟纪初说。这一次纪初却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他整个人都神神秘秘的。

    要不是两人之间非常信任,纪初都要怀疑自己被绿了。

    纪初觉得奇怪的同时,思念发酵,怪想他的,正想打电话给他,便接到了他的电话,约她今晚八去某个地方。

    纪初理所当然地觉得这是一次普通的约会,欣然赴约。

    这一次的地点是在海滩一家高级餐厅的天台,上面挂着浪漫的彩灯。这里的视野很广阔,往右望去是大海,耳边能听到海浪声,往左望去是海滩的高塔,是繁荣的枫城夜景。

    “嘭!”

    时间走到十点整,天空绽放起绚烂的烟花。

    纪初抬头,瞳孔里倒映出烟花的形状。

    她连忙给唐时发信息:【到哪了?快来看烟花。】

    耳边忽然响起了音乐。

    纪初一怔,平视前方,看到天台的巨幕投影仪放出了一个视频,视频里的地点是她所熟悉的filuo学院,而主角正是她和唐时。

    这是她们那天在学校被人临时拉去出镜的视频。

    经过剪辑,加了背景音乐之后,视频就像甜宠偶像剧一样,令纪初不禁露出笑容。

    看到唐时当众亲自己时,纪初不禁感到脸上急速上升的温度,用手背贴了贴,好烫。

    vlog放完的那一刻,天台对面的高塔突然亮灯。

    一开始纪初以为是灯光秀,还饶有兴致地看着。

    直到上面出现了自己的名字,由上到下一个字一个字的亮起来:“纪初,嫁给我。”

    高塔上五个大字久久地亮着,今夜枫城的人都能看见。

    纪初一怔,听到背后传来音乐的声音,这一次是现场演奏的声音。

    旋律很熟悉,引发记忆深处关于他告白那一幕的场景。

    “想和你一起走,在月光下牵手。”

    歌词与记忆重叠,少年弹唱着拨动心弦的那一瞬间在脑海里浮现。

    纪初下意识转身,眼前的人与记忆中的少年重叠,他抱着吉他向自己走来,轻声吟唱着属于两个人之间的定情曲——《牵手》。

    唐时的眼眸倒映着天台的灯光,宛如星辰遍布的苍穹,深情不见底。

    纪初紧张得呼吸都急促起来了,内心波涛汹涌。

    一首歌唱完,唐时刚好走到纪初面前。

    他放下吉他,单膝跪地,双手递出钻戒虔诚地对纪初说:“初初,嫁给我好吗?”

    纪初眼眶一热,她的人生曾经没有方向,稀里糊涂地在母亲的安排下按部就班地度过。直到唐时的出现,像灼热的光,耀眼得她不得不睁开眼睛看看。

    这束光指引了她的方向。

    原来所有的拼尽全力都是为了抵达终点。而这个终点,是唐时。

    纪初边哭边笑:“我有一个条件。”

    唐时问也不问条件是什么:“我全都答应。”

    纪初笑:“未来的家庭成员决不能叫鸡汤。”

    唐时一怔,随即笑容像水波一样荡开,给纪初套上钻戒,站起来抱着她原地转圈,高兴得像个孩子。

    纪初咯咯笑着拍他胳膊:“稳重点,多大的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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