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
青云宗风景一如往昔, 浓郁的灵气与云雾相伴，在风中缠绕。
凌明远的担忧显然是多余的，因为季子随自从那次在大殿内与他们商定好大阵事宜后就婉拒了在青云宗短住的提议, 而是去坊市内寻了个小院居住。
大鹏鸟展翅可以穿越界面，有琼金在，对他而言在哪住都行。
天气愈发炎热，修士到一定修为虽不惧寒暑，但季子随却喜欢体验四季变化，感受人世间的冷暖风雨。
“佛君，休息一会吧。”琼金手上端着一杯茶水来到他身旁。
许是沾了灵气的缘故, 这院中的桃树长得十分高大, 粗壮的树冠遮挡了小院的小半边天。
已是五月, 满树桃花的场景已经被葱绿的树叶所代替，更有隐在树叶中的嫩桃随风摇晃。
青鸾在桃树树冠中跳来跳去，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形成的斑驳光影投在桌面的阵盘上，像是一副明灭不断的棋子在不断变化着位置。
季子随没有抬头, 柔顺的墨发随着他的动作垂落在腰间，搭在月色的僧袍上轻轻晃荡。
“放旁边吧。”他手中的动作不停, 阵笔落下的位置泛起微光。
茶水滚烫，琼金见他在忙，心知他是想尽快完成大阵, 倒也没再出声, 而是把茶水放在离阵盘稍远的位置，抬头看了眼树冠, 朝院门外走去。
他决定去给佛君买鞋润嘴的吃食。
青鸾见他出门, 从桃花树上扑扇着翅膀下来, 落在季子随的脚边。
它虽无法化形, 也无法口吐人言，却也能随意变化大小，落地后见风而长般伸长着脖子朝阵盘看去。
只是它忘记了自己脖子的长度，就被季子随轻轻地捏住脑袋。
“青鸾，别闹。”
若他把琼金当做同伴，那就是把青鸾当做一个小孩。
他的力度很轻，但足以阻止青鸾脑袋的前进。
青鸾知道不能打扰他，只得恹恹地低下头，等季子随松开后把脑袋轻轻地蹭了蹭他的衣摆。
小院清幽，暖风阵阵，时光在阳光的移动中缓缓流逝，等季子随落好最后一笔，他眼前的阵盘才算是完成了。
季子随检查好阵盘，确定没什么遗漏的地方，把阵笔收入。
阵笔里的阵力也被他挥霍一空，阵笔表面失去了灵光，需要他重新蕴养才行。
茶杯里的茶水已经凉透，季子随也不在意，随手拿起喝了。
茶水入口微凉带涩，喝完后又残留着特殊的清香。他低头看了一眼，果然就看见这熟悉的味道来自于杯中的菩提果中。
想必是琼金从慈悲殿中带来的。
这般想着，他顺手从储物袋中拿了颗菩提果，手掌在上轻轻一挥，里面的仙灵之气被减弱到刚好适合青鸾的食用程度。
“吃吧。”他拍了拍青鸾毛茸茸的脑袋，坐下时又新拿出个阵盘。
虽然阵笔暂时用不了，但可以捕捉天地灵气在布阵，不过是少了好用的媒介要费力一些。
只是合适的阵笔难寻，他手中的这只虽然算不上什么神兵利器，却是用上好的菩提树树干制成，虽对布一些杀伐的阵法不太适用，但其中长年累月沾染的佛性最适合布缚魔类的阵法。
青鸾清鸣一声，一口把菩提果吞了下去。
就在季子随准备再布一个自动灭杀邪魔的攻击类阵法时，小院的远门被人敲响。
“可以进来。”清润的嗓音响起，随即是院门被推开的声音。
以玄苍为首，甘承基和项傲雪分别站在他身后两侧。玄苍一推开门，两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桃树下的佛君身上。
微风阵阵，那抹月白在翠绿郁葱的树下十分显眼。
青鸾站在他身旁轻蹭，他低头浅笑间属于凡人的清贵落拓散去，只留下好似九天仙人的清逸出尘。
等他抬头时，树影间的光芒刚好落在那双疏淡清冷的双眼，愈发显得澄净透亮。
没了阵笔
，为了布阵方便，季子随挽起了僧袍的袖口，露出的一小节手腕上缠着朱褐色的佛珠。
僧袍、佛珠，这两样默默地朝站在院门口的三人昭告着他的身份。
回过神的项傲雪与甘承基对视一眼，最后把眸光都放在前面的玄苍身上。
玄苍的目光从青鸾身上扫过，刚抬脚踏了一步，琼金提着食盒快步而来。
项傲雪两人认出他来，纷纷朝旁边退了一步，让出一条道，拱手行礼，“琼金仙友。”
琼金神色淡淡，朝玄苍的态度不咸不淡，“仙尊来了。”
说完，就大步一跨，走到三人前面，这才想起似的回头，“你们是找佛君的吧，请进便是。”
他象征性地礼貌外，就提着食盒到季子随面前，“佛君，我找了几家好吃的糕点铺子，你尝尝？”
季子随向来不会在这些小事上拂去身边人的好意，闻言轻轻颔首，“好。”
项傲雪准确无误地看到他嘴角的含笑，知道这位佛君对身边人的态度和对他们是截然不同的。
甘承基则一直保持沉默，直到跟着玄苍进了院子，才认出那青色的大鸟就是仙尊曾经的坐骑青鸾。
两人已从凌明远那边得知季子随和玄苍的关系现状，倒也不敢随意揣测开口。
“佛君。”玄苍走到他面前，喉结滚了滚才说出这两个字，“凌明远他们已经选出自己宗内最擅长阵法的弟子，已经在青云宗候着。”
其实这些事让项傲雪等人来叙述即可，玄苍亲自前来的用意让他人不多想都不行。
甘承基在他说完，顺势把手中的名单递过去，“为了让佛君更好挑选，每宗均选出了两到三名弟子前来。”
单薄的纸张上全是这些宗门天资最好的弟子，无一不是天骄。
然而，季子随只是拿起粗粗看了两眼，他摇了摇头，“等下再说。”
接着，他重新摆弄起眼前的阵盘来。
三人这一等，就是等了足足大半个时辰。但玄苍都未多言，两人也只得耐心等着。
两人起先还有些猜测，但很快均被季子随毫不避讳的布阵手法所吸引。
他的阵盘上没有任何天材地宝嵌入，抬手间便有无数的灵光依照五行八卦的形式落下。
身为一宗之主，两人在阵法上均有涉猎，虽不算精通，但对比一般修士也算上乘。
起先两人还能跟上指尖落光的速度看出一点思路，可不过几个来回，就越来越读不懂落下阵点的含义。
甘承基看得神识有些发懵，确认自己真的看不懂后，把目光转向了项傲霜。
他觉得或许懂得推演卜卦的项宗主会看出点什么。
可惜得到是项傲雪同样的一脸迷茫，这种神情甚少出现在她的脸上，显得身着艳丽宫装的她多出几分娇俏可爱。
甘承基的目光在触及那片雪肤香腮上多停留了一会，胸腔里的跳动声似乎比往常更强烈一些。
被他注视的项傲雪察觉到他的视线，侧头时正对上他炯炯有神的目光。
难怪被他看出自己看不懂佛君的阵法？
自觉被他看了笑话的项傲雪瞪了他一眼，然后收回了目光。
就在甘承基对此莫名其妙之时，季子随的嗓音终于想起，“好了。”
最后一点灵光落下，阵盘四周的光芒同时爆发又缓缓熄灭。
他没有把记着各宗门被选出的阵法人员名单重新拿起，而是看向玄苍，“仙尊，我说的亲自选阵法人员并不是这样的选法。”
甘承基闻言一惊，下意识地就去看玄苍，不仅没看到丝毫愤怒之色，反而看到了他神情中难得的温和。
玄苍的目光凝在他的指尖，在触及到佛珠的坠子后收回，最后落在阵盘上，“你想用阵法？”
季子随并不意外他这么快猜出，坦然道：“自然。”
他看向不解的两人，温声道：“此乃炼心阵，是依照六道轮回构造而出。”
“入阵之人会在极短的时间内经历一世，而这一世，则
是阵法根据他内心渴求不得的东西所编造的梦境，若他清醒保持本心，在会阵法的基础上，是可以破阵而出的。”
“当然，若破阵失败，等一世完成，会被阵法自动弹出。”
“炼心阵。”项傲雪喃喃道，她很快地从他的三言两语中知晓这阵法的真正含义，“佛君是想寻能在邪魔之气中保持本心的修士？”
季子随赞同地点点头，“正是。”
暖风阵阵，他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修真界比凡人界大上数十倍，凭我一人之力布阵耗时太久，唯有九人同时进行方可在两日内布好阵法。”
“当布置阵法时，邪魔之气定然会察觉，到时定会寻布阵之人的漏洞进行突破。”
甘承基闻言忍不住出声，“佛君所言，是想寻道心圆满之人？”
若道心圆满，岂不是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这样的修士，如今的修真界根本没有几个。
“不是。”季子随的双眸像是透着微光，“我只需道心通透之人。”
“不需道心圆满，哪怕七情六欲缠身，却能坚守心中的一点清明。”
他缓缓而言，嗓音犹如山间清泉，令人神台都多了几分透亮。
桃花树下，树叶随风摩挲，季子随垂眸间似带着对世人的天然怜悯。
“布阵最快需要两日，我在此阵法上叠加了空间之人，一次可容纳千人。”
佛珠被他拿下放置在手中，他朝着甘承基两人双手合十，“天柱一事刻不容缓，还请仙尊告知各大宗门，若有想成为布阵九人之一的，均可进入阵中试炼。”
“即便不能成为布阵之人，此阵用于炼心对修行也有益处。”
两人均是一宗之主，自然能听懂他说的益处。
有了后面一句，他们倒是把刚开始听到内容所产生的诧异换成了惊喜。
试问，谁不想门下弟子道心锤炼得更好。
至于名单上的那些天骄能否成为阵法九人倒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玄苍看了那阵盘两眼，轻轻颔首，“可。”
这下，此事就如此定了下来。
季子随只给了他们一天的时间，剩下的就是各凭本事。
他直接把炼心阵置入小院中，毫不犹豫地把剩下的事物推给玄苍，“剩下的，就麻烦仙尊了。”
此阵与他心神相连，他只需要观察到最后的结果就行。
玄苍自然不会推脱，淡淡地看了甘承基两人一眼，他们当然知道如何去做。
两人行礼告辞，赶紧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其它宗门。
小院已经被阵法占据，季子随等人自然不会再继续待在这。他看了眼时辰，没去问玄苍为何还等在这，只抬脚朝外而去。
“仙尊等等我。”琼金赶紧提起食盒跟上。
他路过玄苍身旁时眼珠一转，还刻意问，“仙尊也要跟我们去吗？”
玄苍神情淡淡，目光却始终跟随着季子随，轻声问：“可有不便？”
琼金被他的态度一噎，刚想开口，就听到自家佛君的声音，“并无。”
阳光倾洒，玄苍心里泛起微微的愉悦感。
即使有青灯方丈的开解，琼金照样看不得他与季子随走得近，闻言朗声道：“佛君今日应邀去坊市茶楼讲经。”
“对了，仙尊没听过佛君讲经吧。”
“仙尊若是对佛法也有兴趣，就与我们一共前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