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队友与工具
“别怕，我是来救你的。”他听见万音柔声道。她回头开了一枪，从电梯里爬出来的巨大食人鬼被打穿了小腿，蠕虫般向楼梯口缓缓攀爬。
“我才不相信你。妈妈说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男孩用音量掩饰声音的颤抖，在听见门外的巨响之后没忍住发出一声尖叫。
林烈之在那只食人鬼头上补了一枪，踩着食人鬼的尸体来到门前，拉开万音，在她错愕的目光中迅速在门锁上输入了一串密码。
他推门而入，揪住男孩的衣领，不顾他的踢打挣扎大步流星地走到窗边，抄起一边的台灯将窗玻璃连带着窗外爬着的食人鬼一道砸到楼下，接着，将年幼的自己从窗户丢进了几米之下的海水里。
世界停顿了一秒钟。
林烈之感受到熟悉的控制权回到了手里，他走出房门，原本争先恐后的食人鬼纷纷后退，从来时的楼道、窗户和电梯落荒而逃，像是在躲避一场火山喷发。
一时间，楼道里只剩下了食人鬼的尸体和仍沉浸于恐怖中的众人。
“回去吧，”林烈之头也不回地对万音说，“你在这个任务里已经没有用了。”
后者呆愣着，目光呆滞地站在原地。
“结束了？”陈雪非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眼角下方被食人鬼的锯齿划出了一道口子，险些让他破了相，“这么容易？”
龚升从地上爬起来，有气无力地靠在扶梯上：“这还容易？我差点死在这儿！”
叶尔莎查看了每个人的伤势，确认不致命之后松了口气。
“还要继续吗？”林烈之在楼梯上坐下，长腿从最高那阶跨到了第四档，“或者休息一会儿。时间也快到了。”
吴薇呈“大”字躺倒在了空地上。她生无可恋地瞪着天花板，道：“如果讨伐司的人每天都要面对这种程度的任务，那我还是在警卫司乖乖待着吧。”
“别难过，以后还有机会的。”林烈之安慰道。他在离开之前开了两道门，一道是离开梦塔的窗，一道是前往另一层的门。
“别勉强自己，尽力就好。”他道。
留在原地的四人面面相觑一阵，陈雪非首先从地上跳了起来：“我要到下一层去！隐藏任务失败了，主线任务必须好好完成！”
吴薇和龚升没有说话。
叶尔莎轻声道：“抱歉，我现在也不想放弃。你们回去小心些。”
两人注视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后。龚升捂着自己受伤的胳膊，苦笑道：“我不想加入讨伐司了。要是不明不白地死在梦里，我女儿都没人养。”
“孤寡的老单身狗也不想在别人的梦里死啊，”吴薇拉住龚升的胳膊，架着他向窗走，“讨伐司的工资高是有理由的。想要改变命运，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啊……”
半小时后，考核结束，没有一人找到林烈之所在的房间，核也安然无恙。
林烈之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尽管他降低了梦塔的难度，但对于没有经历过命悬一线的警卫司造梦师来说，魔方审判的难度或许还是太大了。
所有人从造梦舱里醒来，有些滑稽地，他们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记得，除了林烈之那句“无论进或不进，离开梦境之后，你们会忘记在塔里发生的一切”。
随后林烈之公布了入选的名单，总共三人，飞贼叶尔莎，侦探陈雪非，还有一个叫包濂的守夜人。
“等等，考核就这么结束了？”一人叫住了正欲往外走的林烈之，“我们什么都不记得，怎么知道你没有动手脚？”
这句话引起了其余人的附和，他们瞪视着林烈之，突然意识到现在已经不是在梦塔里，他们也没必要对林烈之抱有什么敬畏。
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响，塞满了小小的休息室，直到一个偏高的女声喊道：“自己实力不行输了，还要怪裁判不公正，哪有这样的道理？”
吴薇因为在梦塔中受到的冲击太过剧烈晕在沙发上，这时候忍不住道：“如果进的人是你们，你们还会有这样的抱怨？”
“你什么意思？你记得梦塔里发生了什么不成？”
“不记得，”吴薇道，“但我知道我确实是实力不够。”
又是一片喧哗。
屈文在醒来之后就意识到林烈之的做法有欠妥当，最后可能很难收场。他正想为林烈之说两句话，就被拦住了。
“因为某些原因，我不能把我的梦塔中发生的一切泄露出去，但要公正完整地确定人选，这是我想到的最好办法，”林烈之笑容淡淡，“关于你们的质疑，我没法为自己作出合理的辩护，只能说我做的一切判断都是公平公正的。”
“我选出的都是对我最有用的人。当然，我相信对于他们，我也是最有用的那个。”
有用。很少有人会当面说自己的队友“有用”，队伍之间通常是通力协作，互相配合，但在林烈之口中，这种能够同生共死的羁绊成了互相利用的工具关系，就像他根本不在乎什么队友情谊，只要能进入讨伐司，就已经完成了他的目的。
真是个怪人。
在众人震惊的沉默中，有人敲响了休息室的门。
屈文将门拉开，一个女人走进来，林烈之认出她是明炤队伍里的另一名女性，唐泠。
“打扰一下，”她对林烈之颌首，道，“能请你跟我走一趟吗？”
“当然。”林烈之毫不意外似的，与她前后脚离开了休息室。
“拜托你了。”他对屈文道。
压力来到了屈文头上。
他发誓一定要好好把林烈之宰一顿之后，苦不堪言地投入到了调停争端的努力中。
唐泠——明炤的守夜人——将林烈之引入一间共享室。屋内的构造和先前林烈之所在的那间全是造梦舱的共享室不同，除了造梦舱，还有一台占据了一整面墙的投影。
投影里播放着一个男人奔跑的身影，林烈之认出那是明炤的队友之一。
“那是飞贼高加龄，我们的……队友，”唐泠叹了口气，别开视线，不去看那个在惊恐中与怪物搏斗的男人，“背叛者，偏偏还是个飞贼。明炤气疯了。”
“看得出来。”林烈之道。
高加龄显然置身于明炤的梦塔里，光怪陆离的走道，嵌着一张张狰狞的人脸，没有眼白的眼睛从四面八方凝视着他，不时发出诡谲的笑声。
他应该在梦塔里待了很久，状况极差，离彻底崩溃只有一步之遥。他摆脱身后的怪物，迫不及待地打开面前出现的一扇门，刚刚浮现在脸上的希冀消失无踪。
那是一个花房似的地方，和煦的阳光从玻璃窗外照进来，为巨大的植物打上了柔和的阴影，一片红红绿绿，赏心悦目。
“他刚刚来过这个地方。”唐泠道。
高加龄匆忙退回原来的房间，却发现那儿成了一片尸山血海。
巨大的花苞缓缓张开，原本是花蕊的位置露出一张苍白的人脸。他微微一笑，裂到耳根的嘴角之内露出血红的牙龈：“晚上好。”
撕心裂肺的尖叫。
“从某种意义上，你和她真的很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才是姐弟。”唐泠摇了摇头，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摇晃的造梦舱。
通过透明的玻璃罩，林烈之看见了里面躺着的男人，正是高加龄。他的脸痛苦地皱在一起，四肢疯狂踢蹬着，口中发出无意识的呓语。
林烈之移开视线，问：“把我叫过来不会就是为了看炤姐审讯背叛者的吧，唐泠姐？”
唐泠是明炤身边合作最久的队员，几乎从她进入管理局的时候就已经作为她的守夜人在她身边，两人情同姐妹，有关明炤的事情，如果唐泠不知道，那就没有别人会了解了。
“不是，”唐泠笑了笑，将鬓边的碎发拨到耳后，“是明炤让我叫你过来的。她可能是想和你——”
“唐泠。”一个沙哑的女声打断了她。
两人回头望过去，高加龄隔壁的造梦舱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明炤坐起身来，长发凌乱地散在肩头。她的眼底挂着浓重的黑眼圈，似是因为背叛者的事几天没合眼。
“我自己说。”她从造梦舱里跨出来，拒绝了唐泠伸来搀扶的手。
“你就这么出来了？把他关在里面，别弄崩溃了。”
“崩溃就崩溃吧，审讯司巴不得我帮他们把他的脑子里里外外翻个遍，”明炤揉了揉眉心，“只要双方都同意，我就不算越权。”
唐泠不置可否。她向林烈之投去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自觉地先行离开了共享室。
林烈之从沉默中回过神来，问：“要休息一下吗，炤姐？”
“用不着，”明炤从门边的衣架上抓过外套穿上，“我之后还有个会。”
她迟疑片刻，在林烈之开口询问之前道：“我向你道歉。因为我们的疏忽让你和你的队友陷入险境，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