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傲慢
屈文没有在房间里担惊受怕太久,约莫十几分钟之后,一扇门出现在了他正对面的墙壁上。
他正惊讶于有人这么快就找到了来这个房间的门,沙发上的花豹便机敏地竖起了耳朵。它压低身子,在来人打开门的那一瞬间疾窜而出。
屈文还没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便见一身黑衣的青年抓着一名少女的后颈将她狠掼在墙上,接着丝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她的胳膊向后一拧,屈文发誓他听见了骨头折断的清脆响声。
少女发出一声惨叫,脸颊贴着墙壁呜呜抽噎起来。
屈文从沙发里起身,那名青年扭头,与他对上视线。
他面容英俊冷厉,眉眼分明,漆黑的猫眼却全无光彩,像一个冷冰冰的人偶,死气沉沉,毫无生机,一枚同样冰冷的黑色耳钉在他耳垂上阴阴地闪着光。
这是屈文第一次见到明烑的人形,虽然只是林烈之的影子。
他轻咳一声,不大敢接近这个管理局的恐怖传说。
虽然他只是一个影子罢了。
“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屈文站在距二人三米远的位置,问那女孩。
少女光顾着因为剧痛嚎啕大哭,彻底无视了屈文的问话。
就在这时,距屈文几步远的墙壁上又开了一扇门,林烈之从门里跨了出来。
见到屋内的陌生人,他丝毫不感觉意外——或许是因为他身后还拖着一个。
林烈之将陷入死亡般沉睡的知朗丢在一边,掏出一张湿巾擦了擦手,接着才嘉奖般地拍了拍影子的头:“干得漂亮。”
青年猫咪似的蹭了蹭他的掌心,缩进了他的影子里。
失了青年的支撑,那少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臂不自然地扭曲,满脸泪痕。
林烈之挥一挥手,一个笼子从女孩周身升起,将她关入其中。
“这两人是怎么回事?”见林烈之径自靠在了沙发上,屈文问,“他们不是竞选者吧?”
“是入侵者。”林烈之道。
他看上去并不打算解释什么,光是懒散地靠在那儿,闭眼假寐,像先前的每一次,他从来不会主动解释,而现在,就算屈文主动去问,林烈之也选择了三缄其口。
一股恼火直冲屈文脑门,他踢开挡路的茶几,一把揪住了林烈之的衣领。
林烈之睁眼,错愕从他眼底一闪而过。
“你让我很不爽,林烈之,”屈文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关迸出话来,“我和你差距很大,我承认。你能够一人成军,我承认。但既然你现在选择接受队友加入讨伐司,你就得有一个队长的样子。”
“我们是队友,不是敌人,行不行?我们可以接受你有秘密,但队伍组建起来了,所有人都等着你发号施令,结果你什么都不说,自己就想把事情偷偷摸摸解决了?你就这么傲慢?你做得到吗,林烈之?你以为为什么一支标准的队伍是六个人而不是一个?哪个蠢货会信服一个什么都不解释,什么信息都不分享的队长?”
他气疯了,眼镜从山根滑到鼻尖,咬牙切齿的模样活像一尊狰狞的门神。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影子里猛然抓住了他的手腕,触感冰凉,力大得让屈文的整条胳膊隐隐作痛。但巨大的怒火让他忘记了疼痛与忌惮,死死挺着胳膊与影子较劲。
林烈之从惊愕中回过神来,道:“松手吧,小猫。”
那只手停顿片刻,不甘不愿地缩回了影子里。
屈文也松开了林烈之。疼痛让他稍微冷静了些,但愤怒依然没有从他脸上褪去。他推了推眼镜,抱臂在屋子里焦躁地走来走去。
林烈之沉默一阵,把茶几扶正了,轻声道:“抱歉。”
屈文没说话。
空气中浮起了咖啡的香气,现磨的,也不知道林烈之哪来的闲情逸致。
“喝点儿咖啡吧,”林烈之道,“要加糖吗?”
“不用。”屈文在林烈之对面坐下,将咖啡杯捧在手里。
林烈之喝了一口咖啡,慢慢道:“我不是刻意要隐瞒你,只是你醒来之后就会忘记梦里的一切,我觉得没什么必要解释。”
“这我知道。但解释之后忘记了和压根没打算解释是两码事,”屈文被咖啡烫得差点打翻了杯子,最后故作镇定地把杯子放回茶几,“换句话说,既然我都会忘记,那你在这儿说什么都行。其实我依然搞不懂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选拔,如果他们忘记了选拔过程中的一切,只得到一个结果,也很难让人信服。”
“是这样。说句不好听的话,其实我并不在乎队友到底是谁,能通过考核进入讨伐司才是我的目的,抱歉,”林烈之笑笑,屈文没从他的笑容里看出多少歉意,“就像你说的,我本来就打算所有事情都一个人解决。”
见屈文又隐隐有动怒的倾向,林烈之补充:“但你说的也没错。很多事情没有队友是没法完成的。
“实际上,在进入梦塔之前,我收到了来自方琦宇的讯息,他提醒我可能会有入侵者来到我的梦塔里。我最近遭遇修普诺斯的概率太高,很难不认为他们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当然也可能是我自作多情了。
“这两人就是修普诺斯派来的,显而易见,没什么大的威胁。具体情况还需要交给其他司调查才能知道。”
“你知道修普诺斯会来,却没事人似的继续选拔?”屈文的拳头紧了紧,如果不是还隔着一张茶几,他的拳头可能就已经落在了林烈之那张让万千少女疯狂心动的帅脸上了,“参选者受伤了怎么办?”
“不会,在我的梦塔里,所有人的一举一动我都能知道。”
“可万一……算了。”屈文自暴自弃地向后一倒,或许是他不懂天才傲慢的资本,总之他觉得在这儿和林烈之白费口舌不如到自己的梦塔里做个好梦来得实在。
“我觉得你说的话很有道理,”林烈之诚恳道,“以后有什么事我会先和队友商量。”
“算了,”屈文摆摆手,“反正醒来之后我就忘记了。随你怎么办吧。”
林烈之有些无辜地看着他,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在那之前他的影子抢先动了动,花豹从影子里探出半个身子,趴在他的腿上,用鼻尖去够林烈之手里的咖啡。
“怎么了?想喝咖啡吗?”林烈之挠了挠花豹的下巴,用嘴唇试了试咖啡的温度,把杯子端到花豹面前。
屈文盯着花豹吧唧吧唧舔着咖啡。动静很大,吃相倒是不错,一滴咖啡都没有溅到林烈之的裤子上,虽然溅出来了也不会怎么样。
“猫可以喝咖啡吗?”屈文问,觉得这场面着实有些诡异过头了。
林烈之理所当然道:“他不是猫啊。”
……你也知道啊。
“那你还一天到晚小猫小猫的叫。”屈文将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觉得或许可以试试在自己的梦塔里泡咖啡,虽然听着挺荒唐的。
“没关系吧,我总得给他取个名字啊,”林烈之擦了擦花豹嘴边沾上咖啡的毛,低声道,“我总不能直接叫他明烑。”
“……也是。”屈文叹了口气。他对林烈之的过去不能说不好奇,最好的白兵和他的引路者,很少有人对他们的故事不感兴趣,对于明炤早亡的原因也众说纷纭。
至于他们的关系,其中最多人接受的是两人是多年的宿敌,由于才能正好相配才被分在了一支队伍里,平日里也多有摩擦,理由便是明烑被明家当作引路者重点培养,在和林烈之组队之后却当了白兵,很难让人不认为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故事。
不过现在看林烈之这副缅怀初恋情人的模样,屈文对这个说法表示怀疑。
林烈之喂了一会儿猫,突然抬手划开一道光屏,面色凝重。
“怎么了?”屈文在一片光屏之中找到了叶尔莎的队伍,“有什么问题?”
林烈之面色复杂,回道:“他们去了我没打算让他们进去的一层……我去看看。”
他推开一扇门,再次让屈文和花豹共处一室。
梦塔的每一层都是一个梦,只能隐藏,而不能抹消。林烈之用“魔方审判”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不愿被窥探某些梦境,虽然要让他人进入自己的梦塔,这种情况就难以避免。
他在一片汪洋之上降落,一只小木筏悠然飘至,将林烈之托在船中央。
他的面前是一座孤楼,灯塔似的伫立在一片空旷苍茫的海面上,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海面正逐渐上升,一寸一寸吞噬着摇摇欲坠的楼身。
林烈之从露出海面的一楼破窗而入,入眼是一间公寓,是十几年前流行的版式,一楼一户,楼层之间除了带防盗门的台阶,还以需要身份验证的电梯连通。
他看见墙壁上破碎的相框,知道有人几分钟前曾来过。他没向上爬几层,便听见了人声。
“这门怎么扭那么紧?哎,龚升,你不是擅长开锁吗?过来瞧瞧。”
“这不是一般方法能开的锁,陈雪非,你是不是漏了什么线索啊?”
“开玩笑,我可是管理局未来最好的侦探,怎么可能漏掉线索?说不定就是这门根本不是要让我们开的。”
“你的意思是,我们还得等别人过来?”
林烈之站在楼梯的角落里听他们半天没有讨论出所以然来,忍不住道:“陈雪非猜得没错,或者说,你们根本就走错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