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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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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素约李余去的道观坐落在城外的一座小山上。

    那道观虽然地处偏僻环境清幽, 香火却是格外的旺盛。

    李余没有摆公主的架子带上人马去清场,独享一座只为她服务的道观,而是换上寻常贵女的衣着打扮, 和闻素一块乘坐马车出了城。

    同行的闻奕骑了匹马,跟侍卫一块走在马车前头。

    每次李余掀起前面的车门帘子,都能隐约听见闻奕和侍卫们天南地北闲聊瞎侃的说话声。

    虽然基本都是闻奕在说,但要知道,那些侍卫可都是神武军,虽然换了一身行头, 人却还是那些人,按照李余的印象, 他们俱都是些干起活来就不爱说话的性子, 也不知道闻奕是怎么撬开了他们的嘴,让他们愿意时不时就应上一句。

    同时李余还感到奇怪:“你弟话挺多的呀, 怎么在宫里都没听他开过口?”

    何止是没开过口,简直就像是透明人一样的存在。

    提到这事,闻素也很头疼:“殿下有所不知, 在他入宫前一天,我大哥特地叮嘱他在宫里谨言慎行, 大约是语气太重吓着他了。而且……”

    闻素微微一顿,稍加衡量后觉得应该没问题, 便说道:“而且皇太孙殿下似乎不大喜欢他, 弄得他越发战战兢兢, 话都不敢多说。”

    “文谦不喜欢他?”李余意外, 她仔细回想后发现, 李文谦确实没怎么主动和闻奕说过话。

    李余眼中的李文谦绝对是这个世上最可爱最讲道理的孩子, 因此她觉得李文谦不会无缘无故去讨厌一个人, 闻奕也不像坏孩子,所以两个人之间或许是有什么误会,又或者李文谦不是不喜欢闻奕,而是……害羞?慢热?

    李余戴着一副三千米厚的亲姑姑滤镜而不自知,还寻思下回上课要不要带着李文谦多去和闻奕交流,毕竟日子还长呢,两小孩总不能一直这么不冷不热的处着。

    打定主意后,李余提醒闻素:“都出城了,你也别一口一个殿下,被人听见不好。”

    闻素迟疑:“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国姓是不能用的,安庆两个字也很招眼,李余干脆道:“叫我阿余。”

    闻素点头应下,之后适应了几次,才逐渐习惯这个陌生的称呼。

    同车的桂兰听见李余就这么把自己的闺名诉之于口,嘴唇蠕动几下,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

    道观在山上,需要走过一条长长的阶梯才能抵达,一行人下车后,桂兰询问李余要不要坐小轿子上去。

    小轿子是人力抬的,山脚下有许多三大五粗的轿夫做这门营生,也有许多来上香的高门大户会选择坐小轿子上山。

    李余调整了一下头上戴的幕篱:“走上去吧,就当强身健体了。”

    说完又问闻素:“你能走吗?不能就坐轿子,先上去等我也行。”

    闻素毕竟是将门女,身体又健康,只是长相看起来柔弱罢了,不至于连徒步爬山都做不到,因此她也选择和李余一块步行上山。

    山道宽敞,除了往来的香客与道士,偶尔还能遇见挑着担子在石阶两侧卖东西的小贩。

    坐着轿子往上走的贵女夫人也不少,像李余和闻素这般戴着幕篱,领着一群侍卫丫鬟却不坐小轿子的姑娘反而少见。

    李余淡定自若地走着,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呼喊:“前面那两位姑娘!你们掉东西了!”

    李余和闻素同时停步,朝身后望去,就见方才开口喊停她们的人正站在一卖板栗的小摊贩面前,喊住她们后先是把板栗的钱给小摊贩付了,然后才拿着刚买的板栗,走到她们面前。

    那人穿着一身石青色的圆领长袍,作男子打扮,身边也就带了一个侍卫,但从对方的面容与身形不难看出,对方是个女子。

    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

    李余正想问对方她们掉了什么,身旁的闻素和桂兰先一步朝那人福身施礼,桂兰更是道了声:“四姑娘。”

    四姑娘?什么人能被桂兰称作四姑娘?

    李余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四公主?

    书中只说轩王有个龙凤胎姐姐,封号尚鸣,除此之外就没有提到过别的。

    女子见李余没啥反应,稀奇道:“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李余点了点头:“嗯。”

    “看来不是装的。”尚鸣说:“你若还记得以前的事,现下多半已经扭头走了。”

    李余:“看来我们以前的关系很不好。”

    尚鸣走到李余身边:“边走边说吧。”

    山道虽宽,但她们一行人就这么堵在半路,还是挺容易招来怨言的。

    李余同尚鸣一块朝山上的道观走去,期间尚鸣解答了她的疑惑:“你以前脾气不好,经常责罚下人,我看不过眼总要插手去管,所以你见到我就烦。”

    “原来如此。对了,”李余好奇:“你方才是怎么认出我的?”

    李余和闻素都带着幕篱,身边的嬷嬷宫女乃至侍卫都是李余穿越过来后才换上的,即便尚鸣认识原主,也没道理一下子就认出她来。

    “这还不简单?”尚鸣那双漂亮的丹凤眼中泛起笑意:“但凡我见过一次的女子,即便是蒙住脸,我也能认出来。”

    看李余不信,尚鸣还给她露了一手:“你身旁那位便是闻家姑娘对吧?我曾在齐南侯府的诗会上见过她。”

    李余看向闻素,闻素应道:“是,我确实是在齐南侯府见过四姑娘一次。”

    所以她能才认出尚鸣。

    李余:“就一次?”

    闻素想了想,确定道:“就一次。”

    李余惊叹:“厉害啊,所以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尚鸣从未想过自家六妹妹还能有如此讨人喜欢的时候,便告诉她:“只要记住身形声音,走路方式,还有举手投足间的习惯和气韵,很简单就能认出来。”

    李余记得她方才说的是“女子”,于是问:“男子也能这样认出来吗?”

    尚鸣带着笑的脸顿时拉了下来,很是轻蔑道:“怎么可能,臭男人如何能有女子那般的仪态万千。”

    李余隐隐觉得尚鸣这话有些不太对劲,偏巧她们已经走到了山道的尽头,看到了那座香火鼎盛的道观,只能暂且放下这个话题,进去走一趟流程先再说。

    李余原还期盼能不能遇到一位厉害的道长,像小说里的高人一样一眼就看出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最好是能给她提供一下新的离开这个世界的办法。

    可惜一圈下来,三清也拜了,香也上了,签也解了,钱财拿出不少,能看出李余乃世外妖孽的道士却一个都没有。

    就很遗憾。

    尚鸣全程陪着她们,直到看见李余没了兴致,她才提议带李余到茶室坐坐,说有些话想同她说。

    闻素聪明,当即便说自己还要在道长这待一会,还让闻奕留下来陪自己,给两人留出了空间。

    “闻姑娘当真是蕙质兰心,善解人意。”来到茶室,尚鸣也不说自己想跟李余说什么,先把闻素夸了一遍,还说:“早知道去求索斋就能体验一番红袖添香的滋味,我还没出宫那会儿就该在求索斋赖着不走,让父皇也允我入求索斋读书。”

    尚鸣和轩王同岁,都是二十六,但却至今不曾婚配,不肯嫁人的公主老在宫里待着也不是个事儿,皇帝就在宫外给她建了座公主府,把她撵出宫住。

    李余摘下幕篱:“你想和我说什么?”

    尚鸣答非所问:“你如今的模样倒是比原先好看许多。”

    光说不够,还朝李余的脸伸出了手,想要捏一捏。

    李余躲开,作势要起身:“再不说我走了。”

    “别别别。”尚鸣这才收敛了自己那副登徒子的做派,告诉李余:“想见你可不容易,父皇本就烦我不让我随便入宫,我还是费了不少功夫才打听到你今日会出宫来这。”

    也就是说,她们在山道上遇见并非巧合,而是尚鸣刻意等待。

    桂兰给两人沏好茶退出去,茶室的门轻轻合上,尚鸣才终于道明了来意:“你先前帮了十一,后又帮了阿景和惊羽,小侄子也是从遇着你开始就走好运,我就寻思,你说不定也能帮帮我。”

    李余端杯喝茶:“先声明,我其实没什么能耐,你最好别对我抱太大期望。”

    尚鸣笑道:“听你这么说,我反倒觉得自己找对人了。”

    尚鸣问李余:“你知道父皇选了我来代替你去和亲吗?”

    李余“噗”地一下,把才喝进口的茶全喷了,她顾不上擦嘴,瞪大眼睛满是惊讶地看着尚鸣:“你说什么?!!”

    尚鸣赶紧拿出手帕给她擦嘴和衣服:“你果然不知道。”

    “不是、”李余抢过帕子自己擦,边擦边问:“闻鹫不都要回北境去了吗?怎么还要人去和亲?”

    尚鸣奇怪:“他回不回北境,和我要不要和亲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李余:“可是……”

    “再说了。”尚鸣打断李余,轻声道:“即便过了年,他也未必能回去。”

    李余愣住,她明白了,皇帝还是和书中一样,不想放闻鹫回去,所以要想保北境安宁,就必须将谈和进行下去。

    可林之宴就等着闻鹫离京,若因为谈和成功闻鹫离不了京,林之宴就会像书里那样,弄死被送去和亲的公主,致使谈和失败,边境开战。

    李余无法忍受书中的结局落到自己头上,也没办法看着别人代替自己去受苦,那会让她的良心备受煎熬。

    她拍了拍额头:“等等啊,你让我想想,一定会有办法的。”

    她可以继续和皇帝做交易,可皇帝不知道有林之宴从中作梗,和亲必然会失败,所以皇帝只会觉得她想保尚鸣是出于姐妹情谊,还会觉得用尚鸣和亲换边境安宁是件于国于民都有好处的事情,所以要想保住尚鸣,她需要拿出更多、更有用的东西和皇帝交换才行。

    李余在心中列了个表格,抬眸发现尚鸣正单手支着下巴,定定地看着自己,不由得悚然一惊:“干嘛这么看着我?”

    尚鸣感叹:“你真的变了好多啊。”

    李余憋出一句:“哦。”

    尚鸣笑了笑:“本来我只有这一件麻烦事想找你帮忙,看你这样,实在有些忍不住,想把我心里藏着的另一件事也拿出来和你说说。”

    李余往后挪了挪屁股:“我不是特别想听。”

    尚鸣自顾自道:“我原也一直想着,定要想法子留下,决不能被父皇送去和亲。直到不久前有人给我写了封信,信上说我们公主自出生就拥有寻常女子所没有的荣华富贵,因此为了边境太平去和亲是我们应尽的义务。你、我、小十,我们三个人中任何一个人被送去和亲那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该有怨言,也不必因为被送去的是另一个就感到愧疚。”

    尚鸣轻叹:“我竟觉得她说得挺有道理。”

    李余:“……”

    问题在于,林之宴铁定会让这战打起来,你去了就是送死啊。

    李余无法将答案说出口,可李余有预感,这个问题不解决,尚鸣心里留下心结还是次要的,就怕最后她这出了岔子,非要去和亲,那就白白给林之宴送人头了。

    李余拿出自己在网上跟网友诡辩的功力,对尚鸣道:“我觉得这说法不对。”

    尚鸣:“怎么说?”

    李余:“皇室宗亲,哪个不是生来就享尽荣华富贵?又有多少至死都一事无成?干嘛非要让公主去尽义务?”

    尚鸣:“但总有几个能成为国之栋梁,就像公主,也不是每一个公主都要去和亲。”

    李余等的就是这一句:“可他们要想报效国家,可以入朝为官,可以带兵打仗,总归是建功立业凭本事去搏,即便战死沙场那也怨不得别人,怎么轮到公主,就只能被送去和亲呢。你若想要报效家国,不如试着如男子一般去谋个一官半职,那不也是为百姓谋福祉吗?”

    尚鸣微愕,隐约间,她仿佛被李余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w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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