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夺目
“周绵绵的外表就如你们所见，有一种招人眼红，让人过目不忘的、怪异的、不匹配的美丽。”
“和她那些平凡的父母亲人没有半点相似。像在鸡群，啊不，蛐蛐群里的丹顶鹤，太招人了。”
林申嘴上夸赞，面上却平淡得像死水，“我是周家村的女婿，对她家的家底渊源不甚了解。但爱人周月的家恰巧和她家紧邻，因此经常能看到她。”
“这姑娘并不受家里喜欢。她上头还有两个哥哥，整个家里，只有她那没啥话语权的软弱的娘，还记得巴拉点自己所剩无几的东西给她。”
“寻常孩子才刚记事起的五六岁，她就被那赌鬼老爹当做赌注，输给了县里的一户老爷家里冲喜。”
“她母亲还是疼惜她的。只是那个女人，哪怕撒泼打滚，花了老半天时间哭闹着拉拢村里长辈一同前去阻挠，却仍旧晚了一步。”
他摇摇头，但看着没有丝毫遗憾，“当时我也被月儿叫着帮忙，就在现场。我们赶过去时，周桥，也就是周绵绵她老爹，已经把她送出去了。”
”周桥他完全不在乎钱以外的事情。还得意洋洋冲我们炫耀因为周绵绵那张脸，那老爷多赏给他的五十两银子。才一挣脱我们，就又脚下生风，记吃不记打的跑赌场去了。”
他面色古怪，笑着继续，“后头快两三年时间，我们都没有见过她。”
“也不知道那几年里，她是凭着那张脸，在那比她爹还大上一轮的老爷后宅院里，当上了夫人太太。还是被玩烂没了新鲜感，就给狠心抛弃了。”
他语气里的恶意快要溢出汁来，“我当时早就不记得她了。只有听见那已经彻底疯透了的女人鬼哭狼嚎，才会想起她还有这么个女儿。我还以为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她了呢。”
“可第三年她就回来了。”
“那会儿她刚八岁，对比原先过于的幼态脸，更加正常了些。但她全然不像经历了什么苦难，她还对我打了招呼，笑的青涩稚嫩。”
“可不知为何，她回去没几天，那个疯女人便死了，身上没一块好肉。那女人死后，周桥又打起了周绵绵的算盘。打听了一圈，最后出天价把她卖出去给人当填房小妾。”
他又摇了摇头，像是有些不解，嗤笑着，“明明是个二手货，居然非常抢手，很快就卖出去了。”
“但那快死的老头子没撑过几个月就一命呜呼了。周绵绵只是个绣花枕头，哪怕那老头子喝了迷魂汤，想把家产都留给她，她还是很快失去一切，灰溜溜的回来了。”
他幸灾乐祸，摩挲着下巴，“这一来二去，所有人都在七嘴八舌说，说她是个丧门星。”
“人嘛，本就是见风就是雨的性格，再加上很多人，对她本就有些没由来的恨意。一时间，到处都是骂她的声音。哈哈，周桥再卖她一次的算盘落了空，只能不情不愿的继续养着。”
“但明明这么臭的名声，还是没过一个月，又有人上门提亲。周桥狮子大开口，那人也痛快的全盘接受，当晚，就把人带马车上拉走了。”
“但这回，周绵绵却是被赶回来的。”
“那当初受妖术蛊惑满脸痴态的男子，这会儿态度截然相反。马车拉到村口，周绵绵刚一下车，他便立即调转方向扬长而去。”
“再看周绵绵，所有人都震惊了。她脸上自额心向下，往另一侧延伸了一道，将整个面部切割成两半的狰狞伤疤。伤口深的见骨，都能看见她面颊肉的厚度。”
“但她仿佛没有看到旁人唏嘘嘲弄的视线，微笑着冲大家打了招呼，又一次回到了自己家里。”
“周桥赌博欠债被打人断了双腿，动弹不得。这段时间，周绵绵大概过得挺安心。我在隔壁能见到她笑哈哈的逗狗。啊，那狗是她刚收养不久的。”
“但她是真的灾星，没多久又出事了。”
他扯着嘴角，“往日里，最喜欢和个小孩子比来比去就是周婶子。唉，一把年纪也不害臊。可那天她却反常得很，硬拉着我们所有人去周桥家里。”
“她嘴上说的什么冠冕堂皇的假话我早忘光了。可那嘴角都快勾到耳后根了，看着就尖酸刻薄，像只老鼠精。我们到场时，倒确实上演了一出好戏。”
他垂下眼帘，说不清包含着怎样复杂的情绪，“她明明只是个小孩子，却愣是拿着个又长又大的砍刀，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愤怒狰狞，一下又一下的砍着地上早已血肉模糊的尸体。”
“那血溅的到处都是，漫天的血腥味尿骚味呛得人反胃。在场好些人都吐得稀里哗啦。包括那周东，人都吓瘫了。”
“待大伙反应过来，大声呵斥，想进去阻止时，周绵绵也看到了我们……我至今都还记得她当初说的那句话。”
“她看着我们的方向，又好像透过我们看着别处。明明眼里乌沉沉的早已失了焦，却有着让人觉得她就是在对你倾诉的魅力。”
“她非常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确保地上所有人都没了呼吸。”
“最后，她一刀砍向自己脖子，后脑勺着地，砸出重重一声响。那喷出的血老高，像个小喷泉。好一会儿，血才变成小股的涓涓细流。”
“我们也翻过围栏凑了过去那会儿，她也已经死透了，鞋底被地上的血泡湿。”
“明明她面上有一道狰狞可怖的伤疤，明明我们还刚刚目睹她做了那么血腥的事……她那么安静的躺着，像回到了这短暂一生中唯一纯粹的爱她的母亲的肚子里那般，神情无比放松的睡着觉。”
林申耸了耸肩，“后面大家也知道了周婶子那点腌臜事，但倒也没人再提。毕竟死人哪有活人重要。”
“……就这么多了。后面月儿因为意外离世，我便找到自家祖传的聚魂瓶和御魂针，又恰巧一挖，就挖到了她的墓……哈哈，那是巧合，就顺便用她了。
“但那种幻化能力不是我搞的鬼，纯属意外之喜啊。”林申勾起唇，打趣道，“说明她真的会妖术。没准儿她活着吸引那么多人的爱恨，就是受了蛊惑。”
他忽然看了一眼转嫣柔，脸上带着真实的笑意，“哦，对了。她父亲是我杀的。我看着恶心，就顺手杀了。周婶叫过去那些混子我也看到了……但我想看看她的反应。”
他叹了口气，似乎带着惋惜，“我明明特意支开了所有靠近那块的村民，给他们留够了多时间。没想到他们这么废物，被一个小女孩反杀了。”他摇着头，说不出带着何等情绪。
转嫣柔看着他，满脸不可思议，她是真的无法理解此人，“为什么？你讨厌她？”
林申却斩钉截铁的矢口否认，“不。”他不假思索，坦率极了，“我只是好奇。”
“我一看到她，就会想到月儿……为什么我的月儿，会比不过一个小女孩呢？明明她都没看过我两眼，我还是忍不住把注意力移向她，脑海里全是她。”
他的视线移向转嫣柔手中的瓶子，“简直……就像背叛了月儿一样。这种不受控的感觉太糟了，让我满腔怒火。”
“她一定有那么多见不得光的经历，却还能装成那么干净的无辜受害者。”他脸上带了些怒意，“啊，这么想，她倒确实蛮可恶的。我原来也和那些人一样，真的恨她啊，哈哈。”
他大笑着。笑完，又拉下个脸，“好了，要杀要剐随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