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杨功朋友不多，林霁挨个给杨功认识的人打去电话，得到的结果都是最近一周都没见过杨功。
林星火的电话又来了，电话铃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格外的刺耳，林霁垂眸看着屏幕，在电话即将挂断的时候，他按了接通键。
手机放在耳边，林霁没有说话，对面传来了林星火焦急的声音：“阿霁，你快回来，爸爸要生气了。”
“他为什么生气？”林霁面无表情地问：“我又不是林家的人，有什么资格在林家待着？”
林星火刚发出一个音，就被一阵杂音盖过，接着接电话的人就变成了林自峰。
“你赶紧给我回来！”
林霁轻轻皱起眉头，把手机拿远了些，“我不想回去。”
“由不得你说了算。”林自峰：“我说过了，认错孩子这种事我们林家丢不起这个人，你必须回来。”
“想走，也得等我们家不需要你了再走！”
林霁垂着眸子，静静听着。
虽然昨天因为老杨的事，他对林自峰夫妻两个已经不抱什么期望了，但这通电话，还是让他很是……失望。
三年的相处，林家对他的好他都看在眼里，他是真的把林家也当成他的家，把林自峰和林夫人当成自己的父母了。
一瞬之间，翻天覆地，理智上他知道了那不再是他的家，可情感还没有完全收回来。
当成父母去爱的人对他说：虽然我们不再爱你，但你为了成全我们家的面子，必须继续当我们家的小孩儿。我们不会再对你好，但你不能走，就算觉得委屈也得受着。
这种情况下，就算理智不断告诉自己那两个人不是你的爸爸妈妈了，他也还是忍不住难过。
他还挺想请教一下林自峰夫妻俩，他们是怎么做到立马就把投入到他身上的感情收回去的？
还是说，其实都是他在自作多情，他们根本就没在他身上付出感情。
林自峰说了很多，反正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话，核心表达的意思就是：认错孩子这件事是他和老杨对不起林家，他们必须做出补偿，不让认错孩子的事被捅出去就是他要做的补偿。
林霁都静静听着，等林自峰情绪稳定了下来，他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老杨在哪儿？”
林自峰的语气忽然变得轻松了许多，光是听他说话，林霁都能想到他是怎么样翘着腿最在沙发上，神情得意，做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
“他被我请来喝茶了，现在正在家里。林霁，听话，你虽然不是我们林家的孩子了，但你回来，我们也不会把你饿着。”
林霁扯开嘴角，“喝茶？”
心口有酸涩的感觉在蔓延，让他忍不住想抓紧胸口，弯下腰，才能缓解这种感觉。
这是最后一次，这次以后他再也不会为林家的人而伤心了。
老杨才是他最亲近的人，他不会为伤害老杨的人难过。
“我要听他说话，”痛感过后，林霁找回了些理智，回去可以他得保证老杨的安全，“我要看他是怎么喝茶的，不然我就报警了。”
林自峰笑了笑，“你想什么呢，我就是觉得他打扫卫生打扫得好，请过来坐坐，这都要报警，别浪费警力资源。”
“我不放心，”林霁冷漠道：“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的状态，我再回去。”
“你是不是搞错了，”林自峰像在哄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你没有谈判的资格，杨功在这里喝茶，你不回来，他就回不去。”
“要报警，那你去吧，我们一没伤他二没囚禁他，不怕你报警。”
林霁握紧了手机，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粗重的喘息声还是通过听筒传到了林自峰的耳朵里。
林自峰神色更得意了，要拿捏一个毛头小子，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要不是为了林家的面子，他才不屑于对一个刚成年的毛孩子用什么手段，不管是林霁，还是杨功那个乡下来的保洁，都没有资格让他使用手段。
要不是为了林家的面子，他根本都不想林霁回来。
脑袋懵懵的发疼，好像有无数根细密的针在扎他的太阳穴，头疼影响得他好像看东西都看不清楚。
林霁坐了一个深呼吸，结束了破防后的粗重呼吸，淡淡回应道：“好。”
挂断电话，林自峰把手机还给林星火，很是欣慰地拍了拍林星火的肩膀。
“星火啊，还是你聪明，果然那个保洁一出事，那小杂种立马就回来了。”
林星火微笑着，在听到‘小杂种’三个字的时候，眼神闪烁了一下。
“没什么，都是一家人，为了咱们家的面子，出点主意是应该的。”
“不愧是我林自峰的儿子，比那个软弱的废物强多了。”
林自峰感慨一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往佣人房走去。
在门外，他略略看了一眼，穿着破旧汗衫的中年男人坐在沙发上，他与整个装饰华丽的房间格格不入，身上写满了无措。
他面前放着一杯冷茶，沙发两侧站着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他一旦有什么动作，就会被按回沙发上。
林自峰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好像那种人多看一眼都是污了他的眼睛一样。
林霁没有耽搁，挂断电话后立马就穿好衣服，出去打车。
上午的疯狂带来的疼痛在这一刻终于无法再忍耐，全面爆发了出来，疼得他根本顾不上别人的眼光，走路姿势很是怪异。
好在现在天已经黑了，这个地方破旧，也没什么人看他。
成功打到出租车，林霁报了林家的地址，出租车司机忍不住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坐上车来的客人。
一个漂亮的男孩子，走路姿势怪异，从这么穷的地方去著名的富人区……
司机的眼神变得有些微妙，摇了摇头。
脑袋昏昏沉沉的，林霁为了让自己意识清醒，将车窗摇到了最低下，冷风瞬间袭来。
现在是二月底，天气还很冷，刺骨的夜风吹过面颊，总算是让他脸上的温度降了些。
到了目的地，出租车缓缓停下，林霁打开车门，晕晕乎乎下了车。
他意识不清醒，下车的时候一个踉跄，被一只手扶住才不至于摔倒。
他懵懵的抬起头，看到了一双充满担忧的眼睛，是林星火。
“阿霁，你怎么了？没事吧？”
林霁回过神，立马甩开他的手，“别碰我。”
林星火就像狗皮膏药一样，刚被甩开又黏了上来，这次黏上来顺便附带了些力气，林霁用劲儿也甩不开了。
林星火扶着林霁，替他关上车门，然后扶着他往林家走。
林霁挣扎的厉害，林星火就干脆把他抱起来。
林星火的力气好像本来就比他大，林霁现在的状态又非常不好，挣扎的力气都比平时小了不少，只能任他抱着。
到了门口，林星火终于把他放了下来，林霁身子晃了晃，林星火扶着他的肩膀问：“还好吗？能走吗？”
林霁扒开他的手，“你不扶着我就能走。”
林星火无奈一笑，把手放开，但人还是在三步之内护着林霁，像是看着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儿，“好，你自己走。”
林星火的态度让林霁更加火大，他不明白林星火为什么要这样羞辱他。
不过眼下更重要的是见到老杨，林霁便也没再管林星火。
客厅里没有人，林自峰和林夫人都不在，林博远也不在，只有一个老管家，陈叔。
陈叔脸上挂着疏离的笑容，引着林霁两人去了佣人房。
林霁看到杨功缩坐在沙发里，立马扑了过去。
“爸！”
听到声音，杨功也是激动的回过头，“小霁！”
杨功想跑过去抱住林霁，但看到两侧的保镖，他忍不住缩了下脖子，没敢过去。
林霁看出他的顾虑，生气的走过去，把两侧的保镖推开。
但他力气不大，又受了伤，根本推不动。
林星火给了两个保镖一个手势，两人离开，林霁也顾不上生气不生气，直接抱住了杨功。
“爸，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林霁抱了一会儿，松开他，便开始检查杨功的情况。
杨功露出笑容，“没事，就是过来喝了杯冷茶，没啥事。”
林霁的目光射向不远处的林星火，“我回来了，能让我爸走了吗？”
林星火面露无奈，“可以，不过阿霁，你是不是误会了，这可不是我的意思，是爸爸的主意。”
林霁扯了扯嘴角，“随便，都一样。”
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我一定会去报警的，你们是非法囚禁！”
林星火看起来更无奈了，“阿霁，别说气话，爸爸又没有伤害他，只是喝口茶，怎么这么大的罪名就扣上来了？不能因为招待的是冷茶就报警吧？”
“不信你问杨叔叔，你看他怎么说，是不是只是过来喝杯茶而已？”
林霁看向杨功，男人目光躲闪，点头道：“是，小霁，就是过来喝了杯茶，我真的没事。”
林霁抿紧了唇。
老杨胆小，尤其是在跟他有关的问题上，估计林家人是跟他说了什么恐吓的话，无非就是跟他的前途有关的，他当了真，便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自己扛。
就算他解释，老杨估计也不会当回事，老杨就怕他的前途出问题，半点错都不敢放过。
林霁垂着眸子想了一会儿，抬起头，对杨功说：“既然没事，那就回去吧，我先在林家住着，一有时间我就会去看你。”
“好好，我先回去，你好好在这儿住着。”杨功连连点头，看起来对他愿意住在林家还挺满意，估计也是为了他能把高三最后一个学期上完。
林霁不放心，盯着杨功上了一辆他自己打的出租车。
本来按照他的想法，他想亲自送老杨回家，但是林家估计是不太同意，也只能作罢。
送走老杨，林霁绷着的弦终于放松，他身子一软，直直倒了下去。
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秒钟，他的想法是：他不光得还老杨一个清白，还得想办法带着老杨离开，有林家的地方太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