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周遭一切安静下来, 秦枭平视着看台上的校长讲话，嘴巴一张一合, 脑子里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
何叙舟这么说已经是变相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秦枭竟然想逃避。
他死在何叙舟面前，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何叙舟活下来了吗？他过得好吗？
这一切临到头，他却有些不敢问了。
大抵对他还是愧疚的吧，他任性又固执，跟他闹了那么些年的别扭，最后赴死之时, 何叙舟却冰释前嫌伴在他左右。
无论曾经两人有多少矛盾与纠纷，何叙舟拼上命陪他去救人的那一刻也全都还清了。
他脑子里乱糟糟想了很多, 始终没有开口回答。
直到散场，林延兴冲冲跑过来, 秦枭才松了一口气，一颗提着的心总算稍稍放下。
“枭哥，走啊！晚了人就回去了！”
身后注视地目光那么明显, 秦枭浑身僵直, 他顺着林延的话：“去哪儿？”
“你不是很喜欢刘畅学姐吗？我们表个白去！咱们枭哥这么帅, 指不定就成了呢, 女大三抱金砖, 女大十抱一堆金砖。”
林延很难辩驳自己不是故意的，他的眼神在秦枭背后的何叙舟身上流连, 死心吧！我们枭哥喜欢的是女人！刘畅那样前凸后翘的大美女！
不知道为什么，秦枭觉得身后注视的目光更加热烈，后背还隐隐冒着凉气。
他忙着逃离现场，根本没听清林延得吧得吧在说什么, 一把抓住林延的胳膊，“好啊！走！”
人跑远了，王肃把手机塞回口袋，回头看见何叙舟铁青的脸，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是林延和秦枭的背影，他咂咂嘴：“这俩脑残又招惹你了？”
何叙舟似乎是真的生气了，至少王肃没见过他这么严肃的脸色，他忍不住劝：“林延那丫脑子就是轴，你实在生气咱们就教训教训他。”
“教训他什么？”
“让他以后不准给秦枭介绍女人呗。”
何叙舟忽然沉默了，王肃也沉默了。
半晌，何叙舟摸了摸鼻子，“你看出来了？”
王肃咧咧嘴憋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来，眼睛不敢看何叙舟，小声解释：“舟哥你别不好意思，我最近上网发现其实大家很开明的，现在咱们都讲究尊重爱情。”
何叙舟：“”
后台里，林延进门就打着招呼，活脱脱那个社交牛b症。
“学妹们好啊！今天跳舞跳得真漂亮！”
“闫老师，您那歌唱得也不错，就是有点儿破音！”
闫老师脸一红，“你来这儿干嘛？”
“我找刘畅学姐!”
开学高一来了新生，原本的高一学生也顺利升高二，三年的高中生活又少了一年，林延倒是没什么感觉，单纯觉得学妹们长得都挺漂亮的。
从闫老师那儿知道刘畅在哪个化妆间，林延拽着秦枭的胳膊就过去敲门。
秦枭终于回过味来，挣开他的手，“我们来这儿干嘛？”
林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骚话，门开了。
助理似乎已经习惯了有学生上门，她脸上带着职业假笑，“同学，你们也是来要签名的吗？”
秦枭放弃询问林延，回过头来看向说话的女人，“不是，我——”
林延打断他：“对对对！我们是来要签名的！”
助理盯着秦枭的脸多看了两眼，这张脸不进娱乐圈暴殄天物啊，她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心实意，“那你们进来吧。”
化妆镜前，一个打扮得时髦靓丽的女人对着镜子正在涂口红，她背对着他们，坐姿优雅。
林延几乎要捏碎了秦枭的手指，手心里满是汗。
“学姐，我是你的粉丝，你的电影我都看过。”
“我特别喜欢你在《决战风云》里扮演的特务，又飒又美，你简直就是我的女神！”
哪怕秦枭从小学过再多喜怒不形于色的道理，此刻也忍不住瞠目结舌，在他的印象里还从来没有见过林延这么激动的样子。
表白的话说了一箩筐，刘畅终于转身看过来。
柳眉星目，鼻尖挺翘。
秦枭盯着她的脸，怔住了。
单薇
她和单薇的长相几乎一模一样，个性气质却是大相径庭，秦枭回神，她不是单薇。
林延心满意足拿到签名，走出化妆间的时候眼睛都在放光。
“我拿到女神的亲签了，枭哥，我觉得我这辈子圆满了，我就是死也知足了。”
秦枭拿起手里的签名照看了看，没能理解新世纪的追星族，但他表示尊重地点点头，“死倒是大可不必。”
签名照拿回教室，被他随手夹在书里，余光看见林延正在拿镶金的相框打算裱起来，眼皮子一抖，不免怀疑自己放得是否过于草率。
无论多少学生不情愿，新学期还是来了，他们不得不收起心思，把精力投入到学习中。
对于高二的同学来说，距离高考还有两年。
崭新的课本发下来，秦枭学着前面的女同学买了好看的书皮包起来，被林延笑话了一上午。
“哈哈哈！粉色的！真男人才不包书皮！”
秦枭脸色薄红，是气的也是恼的。
他淡淡地看了林延一眼，林延捂住嘴巴，眼神这么凶，他可不想挨揍。
九月的天气多变，上一秒还晴空万里，下一秒就下起了滂沱大雨。
秦枭站在走廊上，看着楼下因大雨不得不从篮球场跑回来的学生发着呆，人群中忽然有人停下脚步抬头跟他对视。
他看着章惑，章惑瞪着他。
他神色平静，章惑面色扭曲。
他抿着唇，章惑呲牙咧嘴。
像是跟他杠上了似地，一动不动。
秦枭觉得自己要是再不移开目光，章惑兴许会在雨里淋成一个落汤鸡。
于是率先转移视线，章惑便像一只斗胜的公鸡，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如果忽略他因雨贴着脸皮的头发的话，兴许会是个挺帅的画面。
林延探出脑袋，“看什么呢？”
“没什么，”秦枭想了想，问他：“那个叫章惑的人，和我们有仇吗？”
“谁知道啊！”说起这个林延就来气，“高一开学的时候他主动来找茬，小爷压根儿不知道他是谁好吗？”
秦枭眨眨眼，“那陆星煦呢？”
“那货就是个玻璃心，咱们也没干啥，就是上体育课的时候那个弱鸡跑了两圈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正巧咱们讲了个笑话一直在笑，那货自尊心就受不了了，非要咱们道歉，枭哥你能受这个委屈？当场就揍了他一顿，路星煦就是个真小人，要么像个爷们儿跟咱们撕破脸皮，他又不敢，老是背地里阴阳怪气，这谁受得了？一来二去的，仇怨就深了。”
说起路星煦，林延滔滔不绝，显然章惑和路星煦比较起来，对后者讨厌更甚。
上课铃响，大雨仍旧没有停止的迹象，体育课是上不成了，只能在教室里上自习。
后半节课雨才渐渐停了，体育老师来到教室：“雨停了，学习累了的同学可以出去散散步，但是不许在教学楼附近打闹，让我逮到了罚跑二十圈。”
这无疑给枯燥的自习课打了一针兴奋剂，逐渐有学生从教室转移到操场。
王肃从座位底下抱起篮球，“舟哥打篮球去不？”
何叙舟正在埋头解一道题，面不改色的摇了摇头：“你们玩。”
他又问：“江临皓，走啊？”
江临皓正在看一部小说看得津津有味，如法炮制说：“啊，我也不去了，你们——”
话没说完，王肃一把拽起江临皓的后领，“走走走！”
这时候教室里已经不剩几个人，王肃回头看看何叙舟，又看看秦枭，走到教室门口时，他忽然回头喊了句：“舟哥你注意点儿，都发烧了得注意休息，人总要劳逸结合的，身体累垮了就不好了。”
说完，他冲何叙舟挤眉弄眼了好一阵。
江临皓吃了一惊：“舟哥发烧了？什么时候的事？是不是得去医务室啊？”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是被王肃拖着走的。
“你还小，很多事你不懂，总之你别多管闲事了。”
教室里，何叙舟做题的思路完全断了，他的笔尖停顿在草稿纸上，晕了一片黑。
他听见走过来的脚步，更听见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制。
秦枭喊他的名字：“何叙舟。”他顿了顿：“你生病了吗？”
何叙舟没有回头，他的眼睛盯着已经毫无思绪的习题，他想他该解释那是王肃开玩笑的，话到嘴边却变成：“嗯。”
“那我陪你去医务室吧。”
话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这个谎言如果继续下去到医务室就会被拆穿，何叙舟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忍不住说：“好。”
秦枭松了一口气，他与何叙舟针锋相对了太久，几乎要忘了怎么对他施放善意。
他想他是该对何叙舟好一点，不论是出于愧疚还是感激，亦或者是发自内心。
何叙舟走在前面，秦枭跟在他身后。
秦枭看着眼前高大的身影，“你怎么长这么高。”
“天生的。”
“可我爸看着也不矮啊。”
“那也许是你发育得晚。”
何叙舟眼里有笑意，他听见秦枭一声郁闷地“哦”，不自觉弯起唇。
教室离医务室不远，很快就到了。
医生把体温计递给何叙舟，“同学你先量体温，我去上个厕所马上就回来。”
“好。”
医生走了，何叙舟拿着体温计和秦枭面面相觑。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秦枭提醒他：“你量啊？”
“我有点渴。”何叙舟上辈子活在伪装中活了一辈子，这辈子撒过的谎言更是不计其数，可是面对秦枭，他还是会因为一句不实的话感到心跳加速，“你能帮我去小卖部买瓶水吗？”
秦枭愣住了，在他的记忆里，向来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帮别人跑腿还是头一次。
他走出医务室的时候还在想，这种感觉并不讨厌。
只剩下何叙舟一个人，他慌张地拿起医生的水壶倒了一杯热水，然后小心翼翼将体温计一侧放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