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高温的正午时分, 秦枭被推搡着往前走，林延笑嘻嘻跟他开玩笑：“总算甩开何叙舟那个跟屁虫了, 今儿给枭哥一个惊喜。”
“什么？”
“马上你就知道了。”
夏天的游泳池是男生最喜欢去的地方之一，碧蓝的水波荡漾，秦枭被林延推着走进来的一瞬间，眼睛霎时闭起，用手背遮在自己眼睛前。
脸色瞬间变红，脾气也暴躁起来，吼道：“林延！这什么地方！”
林延茫然无措的望了望周围的泳装美女，“圣地啊, 怎么了？”
秦枭一时间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手指头都在发抖, 这些人……简直不知羞耻！
他转身就走，似乎多看一眼都会侮辱了自己的眼睛, 林延看着他的背影远去，面色有点忧愁，完了, 枭哥现在连美女都不喜欢了, 一准儿是弯了。
他叹息着回头看, 以前枭哥最喜欢的泳装美女, 现在居然把枭哥吓跑了。
秦枭顺着来时的路一直回到换衣间, 胸膛依旧起伏不定，气恼地放下半遮着眼睛的手, 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消失。
他何时……何时见过这种场面。
殷王朝一向民风保守，就连青楼都没有几处，太子殿下又年纪尚小，自然害羞了些。
他眉头微蹙, 听见背后的脚步声。
嘴巴轻抿：“林延，下次再来这种地方不要叫我。”
没有回应，秦枭神色凝重了不少，重复道：“听见了吗？”
仍旧没人说话，太子殿下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侧着身子看过去。
瞳孔微缩，秦枭不悦道：“何叙舟，怎么又是你。”
校门口遇见还能说是巧合，在这里碰到，就只能是刻意为之了。
何叙舟没有理会他的出言不逊，目光在他身上打量，秦枭急忙转了个身，刚才平静下来的脸色再次染上薄红。
被林延好说歹说才答应脱下衣服换上泳裤，太子殿下以为这与他曾经泡温泉是一样的，却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女人在场，而现在又被何叙舟撞了个正着。
秦枭的身材很好，皮肤并不苍白，甚至还有几块腹肌，肩宽腰窄，此刻因慌乱而失措的表情，让何叙舟下意识移不开眼睛。
太子殿下有些薄怒，吼道：“滚出去！”
仅有两人的换衣间里，周遭的安静好似某种发酵剂，何叙舟呼吸变得急促，抬眸朝秦枭复杂地看去一眼，眯起了眼睛，“大家都是男人，你害羞什么？”
秦枭：“……”
害羞？
秦枭无声的怒意几乎要凝为实质，“何叙舟！你……”简直放肆！
太子殿下从来不是柔弱小白花，长相也是十分具有攻击性的精致，他侧脸看过来，一双带着怒的眸死死地盯着何叙舟。
何叙舟眼睛微闪，转了个身背对着他，“我不看。”
秦枭气得胸口起伏，打开柜子拿出自己的衣服迅速套在身上。
情绪总算稍稍平息下来，他后背抵着柜子，复杂的眸朝何叙舟身上看过去，他依旧背对着，没有转身。
非礼勿视才是君子所为，秦枭不自然的想，算他没忘了太傅的教导。
“你跟着我干什么？”秦枭谨慎提出疑问。
除了怀疑他的身份，太子殿下想不到别的理由了。
何叙舟没有回头，给秦枭留足了空间，他站在换衣室门口，木门关得严严实实，高高瘦瘦的少年拨弄了几下自己的头发，眼睛里溢出笑意，“我没跟着你。”
秦枭：“”撒谎！
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面前的背影，真怀疑这个人到底是不是那个谦谦公子何世子，他印象中的端方君子可不是这样赖皮的模样。
半晌，何叙舟出声问：“换好了吗？”
“早好了。”
“那我转身了？”
秦枭蹙眉：“你怎么磨磨唧唧的？”
何叙舟忍俊不禁的转过身来，一双温柔的眼睛看向秦枭，轻声说：“我这不是怕你害羞。”
无端的让太子殿下浑身颤栗，秦枭忍无可忍随手从座椅上拿了一条毛巾用力朝他扔过去，“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无赖？”
何叙舟没有挪动一步，抬手接住毛巾，笑道：“没人说过。”紧接着又添了一句：“你是第一个。”
“哦。”秦枭很没情趣的敷衍。
他这样何叙舟也不生气，林延一直都没回来，秦枭不愿意再过去一趟，索性坐在换衣室里等。
手机这项高科技对太子殿下这个老古董来说还是没有习惯，他老老实实坐在这儿，像一尊安安静静的雕塑，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没过多久，秦枭看见一道影子落在他视线内的地面上，抬眸睥睨过去。
何叙舟个子高，给人的压迫感满满。
而秦枭就那么坐在那儿，气势丝毫不弱。
窗外的阳光漫进来，两道影子交织在一起，似乎纠缠了很久很久，理不清。
两年前，太子殿下也是这么坐在那个手里握着无数无辜人命的奸臣面前，下令斩杀。
而何叙舟朝他走来，衣角翩飞，驻足在他面前，面色不改道：“殿下，此人不能杀。”
秦枭锋利的视线直朝他看去，“他杀了这么多百姓，凭什么不能杀？”
那日正是黄昏，周围的侍卫大气不敢喘一下，被押着的男人见状却笑出声，嘲讽道：“太子殿下，看来臣命不该绝啊。”
秦枭没看他，只冷冷地盯着何叙舟的眼睛。
何叙舟没有给出一个解释，秦枭冷哼一声：“如果本宫非要杀呢？”
“那就从臣的尸体上踏过去。”
秦枭忽然就笑了，笑得薄凉，“何世子，你非要同本宫作对吗？”
松竹之死，乱党之功，这些横亘在他们二人中间，就像解不开的层层迷雾，让太子看不真切。
他不明白，那个不论发生什么都挡在他面前的世子，为什么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何叙舟端正行礼，“臣并非与殿下作对，只是这人现下还杀不得。”
“何叙舟！”
他这幅态度更让秦枭恼怒，他忽而从身旁的侍卫身上抽出一柄剑抵在何叙舟脖子上，咬牙道：“你以为本宫不会杀你吗？”
淡然自若，是秦枭唯一能从何叙舟脸上看到的情绪。
这场对峙仿佛成了一个笑话，秦枭把剑扔在地上，冷声道：“何世子。”
何叙舟无言沉默，朝他作揖。
太子殿下没说完的话无人得知，他带领侍卫离开，一路没再回头，好像那柄落在地上的剑虽然没有砍下去，却无声的将过往情谊都砍断了。
人刚走，那戴罪之臣讨好作揖，一双鼠目高高扬起，“多谢世子救命之恩。”
清冷的少年没有看他，发冠齐整，忽然抬手在他脸上利索的打了一个巴掌。
那人瞬间变了语气，脸色难看的看向何叙舟，说道：“世子这是何意？”
少年似乎不屑看他，“这一巴掌，是打你对太子殿下不尊。”
那人不甘垂眸，太子殿下与世子看起来分明势如水火，这位年轻的何世子怕不是借故打他随口扯了个借口吧。
那年秋，树上枯叶为皇宫增添了几分寂寥，以往交好的太子殿下与何世子，自此便两看相厌。
秦枭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回忆，神色变得阴郁。
如果面前这个人是他，那为什么现在的态度会变得大相径庭，若不是他，又为什么与那人长得一模一样。
可无论是不是他，秦枭都不太想看见这张脸。
“何叙舟，你知不知道我很讨厌你？”
何叙舟一怔，“知道，你说我自私虚伪假好人。”
这些的确是秦枭以前说过的，他说话一向不避讳什么，何叙舟听说过也正常。
太子殿下垂低了眸，“你知道就好，以后离我远点——”
话没说完，他忽然被人抓住双臂，用力按在椅子上，惊吓之余秦枭猛地抬头，睫毛微颤，何叙舟离他极近，几乎贴着脸看他，双手固定住他的身体。
不知道为什么，秦枭忽然生出一阵心慌，“你”
何叙舟的瞳孔变得漆黑，执拗地看着他。
半晌，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松开了禁锢秦枭的手。
双臂被释放，秦枭猛地推向具有压迫感的胸膛，把何叙舟推远了一些，神色不虞的皱眉。
这人
不会是想报复他吧？
在殷王朝他是尊贵的太子殿下，身份上就稳稳的压了何叙舟这个世子一头，任凭他再优秀，也总是有尊卑之分。
而现在这个世界人人平等，何叙舟显然优秀得多。
在成绩上碾压他还不够，怪不得何叙舟要拉他一起打游戏，根本就是为了侮辱他。
秦枭越想越气，狠狠地瞪了何叙舟一眼，骂道：“你真卑鄙！”
何叙舟：“？？？”
——
何叙舟从游泳馆出来，太阳晒得他眯着眼睛。
他呼出一口气，懊恼地垂眸，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今天居然差点因为失控得不偿失。
手机刚响，他按下接听，王肃在那边鬼吼鬼叫：“舟哥，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啊？”
“什么？”
“就是那个”
“有话直说。”
王肃也不是爱拐弯抹角的人，他就是想试探试探何叙舟是不是故意找刺激。
“咱们全校师生在这儿等你演讲，你人都没了。”
江临皓拍了一把他的脑袋，“你人才没了呢，好好说话！”
“你他妈别拍老子头！”
何叙舟不耐地挂断电话，神色有些发怔。
谨慎地活了十几年，一直都过得面面俱到，今天却第一次出现了失误。
高温的夏天，大马路上人烟稀少，何叙舟站在马路边上，没忍住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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