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朱天一
于谦、金濂两人先后出发履新,同时各自列出了一张需要配备的从属人员清单,朱祁钰几乎没有删减完全没有原则的同意放了人。甚至还特别为于谦在塞北安排了一支武将预备队伍稍后出发增援,势必要一举拿下鞑靼。
按照最后商量的计策,大明官军将分成两个集团军和一支偏师参与此次围歼活动。实力最强的当属以大宁、宣府、辽东三地与瓦剌、鞑靼、兀良哈在战场上搏杀无数的老兵重镇组成的正面军团,直接在大宁方向吸引、拖住鞑靼主力。
以范广为首的诸将率领的京营官军会在快速集结之后经大同大关,在开平附近集结后一字摆开,防止鞑靼军队从西线突破袭扰大明在蒙古草原上的重镇又或者突袭大明宁夏、甘肃等地。
而剩下的一旅偏师官军人数最少,仅由一万五千官军、不足两千轻车和战马、挽马共五万匹,在石彪带领下再次直插大草原腹心后由瓦剌降人带领绕道偷袭鞑靼老营。
而更重要的是无论偷袭成功与否,石彪必须率军在孛来回军的路上负责伏击、阻敌工作,直到大明官军主力平推过来将鞑靼所部合围并一口吞下。
这次的布局定下的作战任务就是要彻底将鞑靼主力一举歼灭,确保大明北疆百年无虞……不,应该是从此蒙汉一家亲,消灭一切对多民族大一统国家不和谐的声音。
石彪在景泰朝战绩显赫,是个人就知道石彪因为他那不成气的叔叔石亨拖累升迁速度受到了影响。几年来以领军巡哨为名出关都获得不错的斩获,甚至爵封冠军伯了还常常挥舞着斧头自己冲锋陷阵在前,这已经是大明官军里难得的勇武将才了。
年纪轻轻就以军功升爵,委委屈屈领个都督佥事的衔在大同充任个游击将军,负责守备山西大同威远卫。之后因总督北疆胡太傅挑选领军进入了开平卫,并在开平多次立功。这要不是他那个叔父石亨无能,朝廷受礼教思想影响不便过高提升石彪,早就爵封冠军侯,独领一军总兵了。
甚至官军队伍里有流言称石亨能免获封武清伯也全仗着有这么个从子的侄儿和那个身为兵部尚书的恩师罩着,不然依他那只会逃跑、投降的本事不斩了脑袋都算是好的了。
朝廷让石彪单独再领一军也是众人意料之中的,放着有大明霍去病不用,难道要去用石亨那种废物?也不知是走了哪门子狗屎运,竟然拜在了于大司寇门下,可惜于秋官一世英名得了这么个门人坏了名头。
再看看同是拜在大司寇门下的范都督,两人相较高下一眼立判。原本只是给石亨作个副手的范同知先是在救援紫荆关一战中身披数创休养月余才得下床,后又多次参与对瓦剌、兀良哈的破敌、围剿战,无一不是身先士座大胜而归。
更令人看重的是范广的品格高尚与于大司寇十分相似,刚直、廉正,这种难能可贵的品质几乎就是官军上下的另类。
以于谦为例,品格高尚却要在政治场混迹。政治场哪!如果说这世间有什么是最黑暗、最无耻、最流氓、肮脏的,除了政治场还是吗?答案是否定的。
比如于谦不避嫌怨、公正无私地臧否人才,由此没有被推荐和提拔的人难免就会在心底里有了怨恨,而即便被提拔的人也不一定会感激,甚至稍有不如意或发现自己职位不够好时还会心生不满甚至是嫉恨。
兵部右侍郎王伟在土木之变时是户部主事,“行监察御史事”,被于谦发现是个人才所以被推荐做了职方司郎中。而王伟也是上进,在填写军书、处分事务过程中做到井井有条,再次被于谦提拔为了兵部右侍郎的高位上。
按说这样一个人应该对于谦满怀敬佩和知遇之恩的感激,而实际上因为有妒忌者对王伟做出攻击时王伟想到的却是向景泰皇帝朱祁钰上密奏指出于谦工作中的失误似乎是想求得自我解脱。
尚在风平浪静时被于谦提拔的人就开始急于跟于谦划清界限也提醒了朱祁钰,这一世的景泰皇帝陛下并没有将密折交给于谦自行处置,而是非常赞同王伟的密折严肃批评了于谦的工作过失,并对兵部右侍郎王伟委以重任派出南京当差了。
回过头来看看各方上报关于石亨的消息,仅仅是在大败兀良哈算是报了一箭之仇后石亨就开始显露自己的本性,表现出来的小人德性一览无遗。在整个大宁卫里石亨自己的言行就多有不法之事,为了笼络人心石亨还常常纵容部下横行贪渎……
朝廷里小人很多,各种小人的表现形式不一,但都是一样让人讨厌。比如总是攀着顶头上司咬耳朵的项文曜,风吹两头倒的大同总兵官郭登,强占下属财物、妻妾的顾兴祖,贪生怕死只想升官的刘安,作风腐化的忻城伯刘安……
“陛下\/皇爷,臣\/奴才前来交旨。”正在朱祁钰靠着摇椅上昏昏欲睡时,舒良和朱骥前来交旨。
“嗯,起吧!”送走了于谦这个一条筋的,京营这两日收拾停当也要出发了。时隔七年,大明朝廷再次兴兵数十万对塞外用兵,要说不担心是假的,但是这次毕竟准备更足一些,官军将士的人员训练和武器装备上也比七年前好了太多。
更重要的是,此次的官军指挥人员是经验丰富的军中老将,而是那种能够把自己蠢死的皇帝和太监了。
“大宁、宣府、辽东三地官军二十余万直面鞑靼,范广十万,不知道人手是不是少了点呀……”这一次的北征也算是倾全国之力了,按照计划整个北方的官军有生力量几乎抽调一空,如果再碰上土木堡的局面对于大明而言毫无疑问会是灭顶之灾。
“皇爷乃真龙天子,自有上天眷顾,撮尔小贼必然手到擒来。”才升了司礼监随堂的舒良心情愉悦,干什么都特别来劲,恭维话更是张口就来。这会如果要求只怕舒良也能立时掏出剪子帮自己口吐莲花的。
“行了行了,整日里就只会拿这些话哄我,这也就是我,也就算了。若是让我知道有人这么哄太子,非绞了舌头喂狗不可。”作为后一粉的朱祁钰自然知道哪些话可信哪些话不可信,但是朱见深还是算了,得提前在他身边清除一些潜在的马屁精。
“舒良啊~”
“奴才在。”听到朱祁钰唤自己,舒良连忙答应着。
“近日你们几个与杭贵妃院里走得勤快呀!”敲打杭氏作用不是很大,那就干脆点敲打一下这些被杭氏笼络的人。
“奴才岂敢,奴才是想好生伺候着皇爷和娘娘…还有晨王殿下。”舒良连忙表忠心,就差高喊口号:“我的眼中只有你没有她”了。
“杭贵妃…聪慧…漂亮…好生养……”朱祁钰每说一句,舒良都连忙没口子的赔着边笑边点头称赞。
“…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舒良的笑脸立时僵住了,皇爷这么什么意思?作为奴才我这是该笑呢还是该笑呢?
“有些话朕说过很多遍了,烦了。但杭贵妃除了是朕的贵妃,还是济儿的母亲,在宫里闲久了难免想的事情就多一些…唉,她在郕王府潜邸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子的。”
那可不是,当时的朱祁钰整天什么事都没有,除了上身就是拱背的。郕王府里当时只有王妃汪氏和侧妃杭氏两个正经老婆,其他的丫鬟甚至陪嫁的暖床丫鬟朱祁钰都没功夫碰。
现在宫里面有名份的十几个都拱不过来,原本挺着肚子都要忙到得安排时间躬着身子让朱祁钰耍威风,现在都快闲出病来了。
身为女人,一旦身份多了个母亲的角色之后整个人自然也想得多了,哪怕是朱祁钰如何严厉批评又或者作出何等保证都不能让杭氏绝了那般替儿子上进的心思。
“既然常去,就替朕多看看,多听听…”
“奴才不敢…奴才不也行…”舒良有些语无伦次了,趴在地上不停磕头求饶。
在一旁的朱骥低着头,恨不能立刻原地隐身消失,又或者能会个瞬间移动的大招放个回城什么的也好,总不用在这里听些宫廷秘闻——会折寿的!
“杭贵妃是朕的贵妃,就算不是朕的贵妃了也是我的女人。就算再不济也还是晨王的母亲不是…”
“是是是…”舒良的汗已经顺着脸颊滴到了金砖上,一滴一滴回声可闻。
“可如果孩子被教坏了怎么办呢?朕可是知道‘从小看老’的,这可算得上是古训了。是吧,朱卿?”
“臣在…是,是古训。”怕什么来什么,正在想要不要来个不告而别,趁着皇帝没转向自己时先溜掉时突然被叫了一声。皇帝陛下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要借自己的口把话传到宫外去?
我这是该传还是不该传呢?如果皇帝不是这个意思我传了,那可是个泄露宫闱的死罪。但如果皇帝是想借我的口传话而没传,这…好像也跟死了差不多了。
“杭妃不懂事,没关系,朕可以教她。她不听,没关系,朕可以等她慢慢改。如果她改不了,没关系,她还是我的女人,至少还是晨王见济的母亲。你懂了吗,舒良?”
“奴才懂了…懂了懂了。奴才再不敢…”
“嗯?”
“是…是是是,奴才替皇爷看娘娘要干嘛,若是娘娘有什么出格的地方奴才立马报给皇爷……”舒良滴下的汗已经湿了巴掌大一块地方,再这么滴下去怕是得脱水了。
这汗不该是腋下、胸前、后背这些位置流得多吗?怎么额上流的汗能滴下来这么多呢?
“嗯…听说宫里有人外出打探消息,都打探些什么消息呢?为什么宫里的事情我都不知道,莫不是我这个皇帝已经被太后给废了?”朱祁钰再次发扬了口无遮拦的精神,这会不只是舒良,连朱骥也扑通一下跪倒以头杵地不肯抬起来了。
“回皇爷…回皇爷,其实没打听什么,就是贵妃娘娘闲时顺嘴问了句知不知道有个叫‘朱天一’的人,奴才等这才安排人出宫…打探一二……”宦官是皇帝的家奴,替皇帝的女人出宫打探消息这种事情皇帝生气了弄死几个都不需要理由,朝廷里的文武百官知道了只怕还会拍手叫好,称赞这是皇帝不受后宫媚惑也不亲近内侍的表现。
想到这里,舒良更是吓破了胆。怎么今天要来得这个命呢?不当这个值,不去抢着传这个旨不就没事了吗?替皇贵妃打探消息的又不是我一个奴才,怎么就这么倒霉了?
“朱天一?……”朱祁钰愣了会神终于想起了朱天一的出处。
朱见济生晨那日随口跟杭氏提了一嘴,儿子是朱见济不是朱天一,该是他的就是他的,不是他的强求也不会给。就这么一句话引起了杭氏关注,居然吩咐内侍出宫向外面官吏甚至寻找民间儒者打听朱天一这么一号人物。
好吧,大意了,一句随口的话被杭氏误解才引起了这个风波。
“都起来吧!这事好说,你去回复杭贵妃,就说这朱天一是前朝一个乐府人家的幼子。因为那乐官老来得子甚是喜爱,又托了名师教导,走了官吏的路子一直照拂,未及成年这个孩子就已经声名在外了。”
前朝乐府官家的幼子?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出名的人物呢?
既然是年幼就已经声名再外就更不应该了呀?
“这个孩子自幼出入当朝高官显赫门庭,于是在民间肆无忌惮恣意妄行,最终犯了大罪被拿入大狱。又因为之前闹出的民怨太多,之前出入的高官显贵也不愿意为了个乐府官家出头压下案子,这孩子 年纪轻轻就给毁了正途出身。”
挺好的孩子,开局就站在了绝大部分老百姓头顶的天花板上,可惜了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