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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建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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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鬼皇帝朱棣打着靖难旗号攻入南京时,朱文圭才两岁。宣德爷驾崩时,张太皇太后曾在宣德爷朱瞻基弥留之际问过胡濙是否有未决的朝廷大事需要处理。

    胡濙当时回了三件事,其中之一就是建文帝二子朱文圭被软禁日久,需要朝廷给出个解决方案。

    给个方案,给什么方案?怎么给?没人敢给,也没人肯给。就这样,朱文圭错过了人生中的第二个转折点。直到正统复辟后突然良心发现才给放了出来。一个小院落,几十亩田地并几名仆妇,这才终于结束了牛羊不分的日子。

    此时的朱文圭正值壮年,虽然被囚了几十年每天只是吃喝拉撒睡,但身份还在。现在放出来意思很明确,如果朱祁镇敢搞复辟,一旦有别有用心的拿出来做比较当然还是朱文圭更加根正苗红。

    “爷让兴安去接大兄,怕另有所图吧?”皇后汪氏挺着大肚子虽然不是很方便去孙太后那里请安,但消息还是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兴安是大兄用惯的旧人,王振这厮身死,金英被我打发到南边给朝廷镇守水师了。兴安早在正统年间就在司礼监任了提督太监,正合适。”正统朝权势滔天的司礼监三大太监一死两贬,正应了那句一朝天子一朝臣。

    “即是上皇大兄用惯的人,为何没有朝廷仪仗?”朱祁钰掌权的景泰朝廷只安排了礼部官员往宣府迎接太上皇帝,这是人人都知道的。

    “有啊,礼部遣使奉迎,兵部派出官军护驾,哪里还能慢待了不成。”对于汪氏的质问,朱祁钰打定了主意就是死不承认。

    作为皇后,汪氏可能真不合适。那个时空中的朱祁钰要废太子朱见深改立自己儿子朱见济时,汪氏反对态度坚决。而朱祁镇复辟后汪氏搬回郕王府时又将宫里搜刮一通带回郕王府,当天命皇帝朱祁镇派人追讨时汪氏又直接将财物散给在京穷苦百姓。

    如果说有这么一个人,一个妇人,一个不是皇帝母亲的妇人打了两个皇帝的脸还能好好活着的,大明朝好像也只有汪氏这么一号人物了。

    哪怕是朱祁镇点名想找回自己喜欢的玉扣,汪氏也毫不客气的将那枚玉扣给扔进了水井里。对于汪氏这货,朱祁镇都硬着头皮当看不见,身为汪氏的正经丈夫有妻如此朱祁钰能有什么说的。

    男子汗大豆腐,哄自己老婆而已不丢人。如果觉得丢人了,想想男女人数差距时的女权就心理平等好多了。不是老婆给自己整了个高尔夫球帽,更不是带了别人的种子进门又或者更直接的跟人跑了,有什么好丢人的。

    “爷这般好无道理,那太后懿旨又是怎么说?”汪氏是心直,不是心盲。

    “太后乃我朝全体母亲的榜样,为了能够安定国家团结,为了人民能够安居乐业,为了朝廷百官能够文不贪财、武不怕死,为了人民”

    “爷这是拿奴当傻子了吧?”汪氏当然不愿意信朱祁钰的鬼话。

    “我表现的这么明显吗?”既然骗不了,索性耍无赖。

    “那是大兄,理当好生奉迎才是。”虽然对于朱祁钰耍无赖很生气,汪氏还是坚持想为太上皇帝朱祁镇讨个说法。在朱祁钰看来,之前顾忌有些多了,早知道有够顺利掌握大局就该让钱皇后哭去,干嘛让汪氏常常去安慰,尽给自己挖坑。

    “当然,我已经让工部在京西为大兄造一座适居处所,日后大兄及妻子就安置于此,一应用度尽数依旧制。”一句依旧例,就表示吃穿用度要甩自己好几条街了。大房子是大房子,真的很大。曾经的京城内外第一寺庙稍加修整就能用。

    无论多么宝相庄严的佛相、菩萨,此时都只能被请了出去,仅留了一个内殿给那位能够在万军包围中打座静待达子将自己俘虏的太上皇帝朱祁镇。哦哦,现在太后已经颁了懿旨废了上皇之位,只要称呼大兄,甚至是庶人了。

    朱祁钰自登基以来对宫里进行了多方裁减,就差把宦官都给裁撤掉了。虽然对于宫里使用宦官觉得很不人道,但现在彻底废弃会有很多人饿肚子的。

    朝廷的一举一动都要深思熟虑,如果思虑不周做出了什么蠢事可不只是被人嘲笑这么简单。比如说,朝廷不能只想着聚百姓闲财用于民营企业发展,同时需要考虑到民营企业拿到这些钱财的真正用途是什么?这种资本募集平台的经营者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行为。

    要想朝廷的善政真真正正造福于民,适时监管是不能少的。否则,原本打算造福于民的善政只怕会成为造负于民的骟政,一夜之间一个新兴行业就会灰飞烟湮。

    上皇旧制自然是按正统年间朝廷给皇帝提供衣食住行的礼仪,这个礼仪明显高于被太后废掉的太上皇帝应该享受的礼仪了。汪氏想了想,也不好说什么。现在的皇宫里,仅仅在吃这一项上就根本不敢跟正统年间做比较。

    为了能够让内侍和值守的锦衣卫能吃上热乎饭菜,朱祁钰就让膳房安排了三班倒供应餐食。既然是三班倒供应餐食,自然就有主次之分,原本几乎厨役所有人同时待命、同时工作的制度就给改了。就是孙太后点名想吃什么,也得看这位厨子在不在班了。

    虽然不知道朱祁钰怎样达成自己的承诺,但是对于自己男人的了解汪氏还是选择了相信。这个男人确实创造了太多奇迹,就能给汪氏一种莫名的安全感,汪氏愿意信任他。

    说着,又吩咐内侍召见医士为朱祁钰换药。

    为了能够激励全国军民团结一心,一致对外,朱祁钰于土木堡之役一年后的景泰元年八月十五祭奠英灵时以太祖高皇帝御剑划破自己手指,以血盟誓必报此仇,一定要为死难者讨回公道,要为大明北方安定打下一个坚实基础。

    也正因为这个消息传进宫里,已经久不见汪氏的孙太后才会差人请了汪氏前去叙话。话里话外都是指责朱祁钰简直丧天良的要对自己的大兄赶尽杀绝。

    幸好宣府消息传来,大军祭奠完毕就会接力护送上皇回京,否则孙太后能亲自操刀挟持汪氏,直到上皇朱祁镇回京才肯罢休。

    至于以太祖御剑指天地祖宗,以血盟誓这种事情,朱祁钰自己心里清楚纯粹就是临时起意。行祭礼时,朱祁钰手持太祖御剑本想按礼部官员所议礼仪摆个样子就算了,但是一转身看到文武百官中居然有人已经撩起袍服就准备起身了,朱祁钰恶作剧般又一个转身跳了半个时辰大神。

    而那些已经准备起身的大臣不得已直起的身材又迅速躬了下去,就这么跪着被朱祁钰耍了半个时辰。

    至于割破手指,真不想割呀,太痛了。这不是用取血器戳破手指轻轻扎一下而已,那可是削铁如泥的宝剑,力度一下子没有掌握好都差点割到骨头了。

    本来是想耍耍文武百官,挥舞了一下宝剑后大喝一声将剑一横直接摆出了个割腕的姿势。奈何文武百官被这一喝都缩了脑袋,原本躬下的身子更低了。除了被朱祁钰那一喝,剑那么一横给吓懵了的礼官之外就没有其他人看到。

    当然不能真的割腕,于是朱祁钰心一横就想用手一把抓着剑刃拉出一道口子出来。当年看过的影视作品里除魔卫道的法师们可不就是这么用自己的鲜血降妖的嘛!

    仔细想想还是觉得不妥,这才想学着体检验血一样有剑尖扎自己一下。可就在自己比画着要将剑尖扎到自己无名指指腹时,反应过来的礼官像嚎丧一样大喊着“陛下不可”,反而吓到了朱祁钰。

    结果手一抖,本来只想用剑尖轻轻点一下所个小口子取点血做个样子的,愣是划拉开一道大口子。幸亏自己反应快,不然一截手指都能被那个嚎丧的给祸害掉了。

    对于发毒誓要为五十万大军报仇的事情,朱祁钰没有任何心里压力。秀做的还是挺好的,效果很感人。对于皇帝亲自割指取血,指天盟誓要振兴大明的视觉冲击没有免疫力的文武百官们都觉得自己见证了一个上天之子的铁血雄心。

    对于皇帝请上天启示,或是降下灾难给瓦剌,或是取走朱祁钰性命的事情百官是不信的。虽然这种事情有些荒谬,但至少证明了皇帝中兴大明的决心是真实的。

    “上皇,是时候上路了,不然就要错过吉时了。”朱祁镇这个时候不知道京城内外的情况,只是觉得兴安说的话让人心里发慌。

    上路的吉时,上什么路?黄泉路吗?

    “上皇似有未决之事?”兴安这时候说什么话都让人觉得是阴阳怪气的。

    “上皇莫不是在想要向太后尽孝,不能让旁人污了太后名声?”兴安继续在一旁叨叨叨个没完:“说来也是,太后与上皇母子情深世人皆知。如今太后为朝廷安稳颁懿旨废了上皇,难免于后世为人所不解。因此上皇有意手书退位诏书并自废为庶人,成全皇太后圣明,护了今上周全,实为天下兄慈子孝,兄友弟恭之楷模。”

    朱祁镇只想大耳刮子贴兴安的脸,可是现在真没有人可用。从来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想要掌人嘴都没有可以使唤的人。

    见到朱祁镇不肯就范,兴安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扯着鸭嗓尖声说道:“哟,奴才还真是忘记了这么一茬。上皇可知道今上为了缓解大明税赋入不敷出,制了新钱的事?”

    景泰朝廷发行的新钱朱祁镇听说过,但从没引起重视。哪怕是兴安说起,朱祁镇也不觉得有什么需要特别当回事的。

    “景泰朝的五铢钱真材实料,可不是汉武帝那朝坑百姓的玩意儿。就说咱们大明这景泰钱的图案都是讲究个贴近生活,贴近人民。呵呵,这话还是今上教奴才的,一时半会还学不会。”西汉武帝刘彻时期的五铢钱只是个引子,真正想说的是牵出大明景泰朝的新钱。

    “这景泰钱呀不叫通宝、重宝啥的,奴才手中正好有几枚,请上皇瞧瞧,这可就是正映着‘士农工商’贴近生活不是。”兴安掏出一把钱币,双手捧着呈给朱祁镇看。

    景泰钱长什么样,朱祁镇本来真没什么兴趣知道,但是远远就能看到钱币上的图案精美,款式与以往历朝历代不同,朱祁镇多瞟了眼就移不出来了。

    钱币两面,根据金、银、铜材制不同分别在一面印着读书的士子、犁地耕田的农夫、纺织的农妇和一艘正在河上行驶的帆船,另一面日、月图形居中,下面刻着:五文、钱百文、钱五百、景泰元年北京工部造币局制等字样。

    钱币好看又怎么样,朱祁镇忍不住嗤笑出声。

    “奴才见了这些钱币是觉着好,所以也请人试制了些钱币图案准备呈送给朝廷选用。”兴安看出了朱祁镇的心思,哼,实在太好猜了,毕竟是看着长大的主子。

    如果不是朱祁镇实在太好糊弄,也不会让王振那厮牵着鼻子走了那么多年。

    “既然说是要贴进人民,那哪能没有满朝文官和大明官军呢?”说着,兴安从另一侧袖子里掏出了一张白绢呈给了朱祁镇。

    白绢上的图画简洁,人物线条刻画清晰,线条流畅偏题了。配字非常显眼,“土木堡官军五十万尽没”、“达贼俘正统皇帝北归”、“五征麓川劳师伤民”等等字样就像是刺进朱祁镇心里的针一样扎得心窝子痛。

    “放肆!悖逆!”朱祁镇大怒,一把想把绢帛撕烂。可惜,也不知道是手劲不够大还是白绢质量太好,愣是没撕烂。被气到不行的朱祁镇一把将白绢揉成一团用力想扔在兴安脸上,可是白绢在奔向兴安的途中自己展开徐徐飘落在两人中间,上面的图案和字迹更加刺眼了。

    “上皇说的是,这达贼着实狂悖无礼,居然敢与我天朝大军为敌。”兴安索性将糊涂装到底:“区区小贼胆敢犯我大明疆土,杀掠人民,屠我官军并邀留我朝皇帝大兄,着实可恶至极!”

    一句“皇帝大兄”听在耳里,朱祁镇差点喷出一口血来。

    “幸得今上乃天命真龙,不足一年时间便将来犯之贼截杀殆尽,更是遣军以少胜多屡次教训无礼达贼。”兴安心里真不想把话说绝,把事做尽。但是今上的手段着实令人发寒,传旨的小宦官将话说得很明白,必须一劳永逸绝了大位反复之祸,否则景泰皇帝什么时候退位不知道,他兴安剩下的一个头等不到上皇进入北京城就会落地。

    如果没有孙太皇那个懿旨,兴安或许还会多犹豫一会,多扭捏一下,怎么也不能毫无抵抗连半推半就的样子都懒得做一下就顺从了。太上皇帝啊太上皇帝,你能乖乖就范也不失为一个好的保命方法呀!否则兴安不敢想一旦真的发生夺位之争会不会涉及到自己的利益,只怕到时候自己这条老命都很难保住。

    “上皇,还是从了吧!”反正婊子都做了,干脆做彻底一些,兴安毫不避讳杨洪等人,就差把刀架在朱祁镇脖子上逼着太上皇帝手写退位诏书了。

    “好你个兴安,你这狗奴才怎敢如此?!”此时的朱祁镇气到气筋暴起,恨不能就要冲上前一把掐死兴安。

    “汝等便如此,看着这奴才凌辱朕?”气昏了头的朱祁镇忘记了自己曾眼见着王振在五十万大军中如何羞辱一品大员了,还想命令杨洪出手拿下兴安。

    “上皇这是哪里话,奴才就是个奴才而已,便是太祖高皇帝曾认定降者为不洁之人,奴才也不敢对上皇无礼。”杨洪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兴安抢过话头说道:“即便是奴才奉了先帝御剑于此,也断然不敢对上皇无礼的。”

    看着兴安拔出了宝剑,极为跛脚的挥舞了几下怎么看怎么像是项庄舞剑。朱祁镇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碰倒了后方案几上的茶具又被烫到侧身一让,一个脚步不稳滑倒在地。

    面对着快步走向自己的兴安,朱祁镇只看到明晃晃的宝剑反射光芒的点点寒意。“朕写诏,这就写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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