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选择（下）
“哦哟，这次是哪位勇往直前的瞎眼美女啊？她难道不知道我们卷卷大帅哥是不婚主义者，准备这辈子做单身贵族一直到老吗？”陆飞看到那束玫瑰后，立马嘴歪眼斜地打趣上云卷，还装模作样的找了个镜子照自己，“唉，怎么也不看看卷卷隔壁这位小帅哥呢，在下我虽然没有卷卷的惊人美貌，但走在人群里也是亮瞎狗眼的存在，退而求其次选择我也是很好的啊。”
陆飞故意捏起兰花指做临水照影状欣赏自己的美貌，两个小助理早习惯这个不正经的老板，于是半点不给他留面子回馈于恶心状，三个人顿时放下工作嘻嘻哈哈笑闹成一团。云卷无视他们，自顾自调出监控，监控上可以看到，那束玫瑰是在无人房间里凭空出现的。云卷轻轻叹了口气，将监控删除，然后看着从玫瑰里拿出的卡片，同时用另一只手把玫瑰扔进垃圾桶。他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想了想，拿起外套转身出门。
一个小时后，云卷出现在卡片上地址的大门外，那是郊外的一个几乎无人入住的别墅区。现在是工作日，又是上班时间，别墅区的保安都趁机偷懒躲起来刷手机，云卷一路走过来，一个人都没遇上，一直走到要找的别墅门口，云卷先敲敲门，等半天也没有反应，这才用手指虚点一下门锁，只听“咔嚓”一声，户主花大价钱买的门锁就自动打开了。云卷走进屋子，客厅里有人背对他坐在沙发上看电影，屏幕上放映的是他离开娱乐圈前拍的唯一一部电影，就是那部火遍全球的双男主的古装权谋片。云卷跟着看了一眼，发现影片已经播放大半快结束了，也就坐在沙发另一边跟着一起看起来。半小时后，影片播放结束，片尾曲也播放结束的时候，云卷看向沙发边上另一个人，等待对方先开口。
那个人关上电视，微笑着转过头来，那张和云卷几乎没有区别的脸，带着笑意对云卷说话，“哥哥，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啊。”
云卷点了点头，权当打过招呼，“我也想你，云舒。”
“真的吗？哥哥你真的想我吗？”云舒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云卷很认真看着云舒，“我是想你，我想差不多也到了你该给我找麻烦的时候了。”
“说什么找麻烦不找麻烦的，我哪有啊？”云舒用和云卷极为相似的脸做着云卷从来不做的表情，云卷难得自恋一下，原来自己做这种夸张的表情还是一样的帅。想完云卷黑线了，这难道是近墨者黑，被陆飞传染上了吗？
“我在孤儿院这么多年没一个朋友，你说是因为什么。我当初为什么莫名其妙被黑，为什么离开演艺界，你说是因为什么。这段时间，我身边那几个人经常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你说是因为什么。”云卷掰着手指给云舒算了笔账，然后叹口气，“云舒，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也给过你答案了，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不能！”云舒收起嬉皮笑脸，忽然板起脸来，“哥哥，我们俩是双胞胎，我们是唯一的血脉联系者，我们就应该在一起。”
“我拒绝。”云卷再次重复他的答案，“云舒，我在这里很好，我不想和你去那个地方。”
“什么那个地方，这里好什么，象我们这种半妖待在人类社会有什么好的？”云舒忽然就暴怒起来。
云卷还是心平气和，他告诉云舒，“那妖界有什么好的，打打杀杀的生活，我一点都不喜欢。”
“但是妖界强者之上。只要你足够强，你在妖界就是至高无上的，没人敢欺负你，伤害你。”云舒人和他的名字半点不相符，暴怒状态下的他，黑色短发无风飞扬起来，周身也有星星点点的火光冒出来。
云卷轻轻挥一挥手，云舒身上的抑制不住的妖力就被压制下去，云卷看他一眼，云舒的火气就消散大半。云卷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有点疲惫的对云舒说，“可是你说的这些，我已经拥有了。我不用多强，也没什么人会莫名其妙来欺负我伤害我，至高无上对我而言更是没必要，我现在的生活很平静，我很喜欢。”
“但那些是虚假的啊，是泡沫啊我的哥哥，你忘记了吗？虽然那时候我们还小，但我记得很清楚，你也一样记得的，是不是？”云舒坐到云卷身边拉住他的双手，“哥哥，你记得的，你记得我们父亲的下场，我们当初也差一点点就死了。”
云舒的话让云卷回到二十七年前，那时候，他和云舒还是包在襁褓里的孩子。他们的父亲是妖族，他们的母亲是普通人类，他们俩是人妖混种。当年他们一家四口被异能者发现，领头的异能者是他们母亲的父亲，是他们的外公，是方术的一员。他曾经觉得这个没有继承异能的女儿是自己的耻辱，当发现自己女儿居然和妖族生下人妖混种更是气得发疯。他当场把女儿让人压制到一边，更是亲自上阵要杀了有自己血脉的两个混种外孙。他们的父亲拼命想要救他们，他们的母亲只是木着一张脸站在不远处，一言不发看着这一切。
云卷最后的记忆是，父亲抱着他们跪在地上，从父亲的肩膀上，他看见各种异能向他们发起致命的攻击，攻击抵达前的最后一刻，父亲把他们的脸摁进自己怀里然后引爆自己的妖核。然后再睁开眼，他已经在孤儿院里，父亲母亲和弟弟都不在身边。大概由于是人妖混种，他早早就有了记忆，所以他记得这一切。有时候午夜梦回，惊醒过来的他还会去想，引爆妖核的父亲十有八九是死了吧，那么自己和弟弟是怎么活下来的呢？弟弟现在怎么样了，母亲呢？母亲她还好吗？
直到十岁那一年，云卷再次见到云舒，云舒已经回到妖界，云卷不知道那么小的云舒在妖界是怎么活下来的，他想让云舒留下，云舒想让他一起回妖界。两人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只能不欢而散。从此，云卷发现自己的身边，时不时会出现各种奇怪的事。谁只要稍微跟他走近一点，谁就会倒霉。这么多年了，真正留在身边的就只有齐妈妈和陆飞，云卷也有意识的保持自己和他们的距离，这是对他们最好的保护。
云卷深深叹口气，云舒这些年一直没放弃带他回妖界的念头，他拒绝了云舒无数次，可是云舒就是不肯放弃，他也有点累了。他把自己的双手从云舒手里抽出来，靠在沙发背上不想再说话，同样的话他说了无数次了，他不想再重复。可是他拒绝的姿态再次刺激了云舒，云舒始终不明白这个只比自己大三十分钟的哥哥，明明只要恢复妖族的身份，就能获得更大的力量，过更加随心所欲的生活，为什么宁愿压制自己做个蝼蚁般的人类，被这群蝼蚁欺压蔑视，他明明无数次让哥哥明白这群蝼蚁的劣根性和不可靠，可是哥哥为什么就是不愿意跟自己走，回到他们真正的家，回到那个靠实力就能自由自在生活的地方。
妖界到底哪里不好？就算真的喜欢人类，那也不妨碍他们以妖族的身份回到人界来享乐啊。云舒实在无法理解云卷的所思所想，他不明白人类弱小羸弱的躯体有什么好保留的，人类最好的用途就是给他们当食物。就像云舒如今也无法明白自己的父亲，居然把食物当伴侣，还和食物生了孩子。生下孩子还不带着一起回妖界，非要留在人间当对普通夫妻。这下好了吧，伴侣孩子一个没留住，自己的命还没了，会不会算账？脑子有病吗？云舒发自内心的鄙夷自己的父亲，对于自己另一半来自人类的血脉也是深恶痛绝。母亲当年冷眼旁观的样子他记得一清二楚，那个喊打喊杀最凶狠最坚持要他们性命的老人据说还是他们的外公。可是那又怎么样，最后谁都保护不了他们。云舒自己都不愿回想，最初自己已婴儿身是怎么在妖界活下来的，他觉得一切的错都是父亲和母亲，人类造成的。如果不是人类，他就不会出生在人间，就不会还是婴儿时期就差点被杀，就不会和唯一的哥哥失散多年，生分至此。云卷有多喜欢人间，云舒就有多讨厌人间，他恨不得人类都去死。尤其是他的母亲和外公。要不是这些年一直没找到他们，云舒早就手刃这两个所谓的亲人了，云舒这些年里不止一次动过血脉契约，但这个契约只能帮他找到哥哥，始终找不到母亲，他只能暂时按捺下对母亲的仇恨，先把哥哥带着走。
要不，干脆用强的吧，哥哥不愿意也强行带回妖界，只要扔到血池里泡几天，哥哥就能彻底转变成妖族，到时候不愿意也得愿意，不行也得行了。云舒想着，眼睛的恶意越来越重，云卷感受到异样看过来，抬手对着云舒一指，云舒一下子被击飞出去，重重摔在一边。已经恢复妖族身份，在妖界拼死拼活历练多年的他，完全不是半妖身份，哥哥的对手。可想而知，如果哥哥恢复成妖身，他们完全可以联手打败这一届的妖王，他们就成为最强的那一个，从此在妖界可以横着走了。唉，云舒同学你来人间还是少了，在人间横着走的那是螃蟹。
说也说不通，打也打不过，云舒郁闷了，耷拉着脑袋乖乖坐在云卷身边不说话了，只是时不时用腿撞一下云卷，彰显一下存在感。看到这个可怜狗狗状的弟弟，云卷好气又好笑，他伸手揉揉云舒的脑袋，难得笑了起来，“这样不是很好吗？你在妖界开开心心自由自在，想我了，就来人间找我。血脉契我会一直保存的，只要你想找我，随时都行，我在哪你都能找到。”
“可是，可是，”云舒还是不开心，“人类的寿命最多一百年，恢复成妖，我们可以活很久很久。”
“活那么久干嘛呢？我觉得一百年足够了。”云卷伸个懒腰，这段时间工作有点多，坐久了不舒服，今天就当趁机放个假。云卷又揉了揉云舒的脑袋，“你啊，安安心心当你的妖，我呢，简简单单做我的人，都是自己愿意的，没什么不好。”
“哥哥……”云舒直接扑进云卷的怀里，用自己的脑袋在他怀里乱钻一气，行为上那么天真可爱，嘴里却说出一点都不天真可爱的话，“你说，人类如果知道你是个半妖，你在人间还呆得下去吗？”
云卷原本柔和的表情一下子凝固，手插进云舒的头发里直接拽着他的头发把他从自己怀里拔出来，“云舒，我警告你，别过线了。”
“那我要是过线了你会怎么办？杀了我吗？杀了你唯一的亲人？”云舒的头皮越疼痛，他笑的越开心，他好像终于找到拿捏哥哥的弱点了。
“我可以保证，人类不会相信的。”屋子里忽然响起第三个声音，兄弟俩循声看了过去，许唯在二楼的楼梯上向两人热情地招招手，“在各种特效技术如此发达的今天，你哪怕面对面，在市中心人最多的时候暴露你妖族的模样，大家的反应只会是拿出手机拍个视频，然后评论里都是在问，谁做的特效啊，技术真好。”
云卷和云舒一起沉默了，尤其是更熟悉人类世界的云卷，根本反驳不出来。
“对了，你谁啊？”云舒忽然反应过来，这人类女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屋子里的，他怎么都不知道。他的眼睛同时看向云卷，云卷也摇摇头，表示自己的一无所知。这下一人一妖两兄弟都站了起来，能让他们俩都毫无察觉只有一个可能，对方能力超出他们太多。那么，对方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会伤害他们吗？
许唯把双手摊开，示意自己毫无动手的打算，她一步一跳的下了楼梯，走到两人不远处，这个距离很微妙。能表示自己的亲近，又不会给对方威胁感。许唯停下脚步，先对着云卷红了一张脸，“那个，等下能给我签个名，最好，最好能跟我拍张照吗？我是你的粉丝，你当年所有的照片影视剧我都有保存，我，我就想，就想和你拍张照片我就此生无憾了。”
许唯的星星眼充分说明了她的诚意，云卷忍不住笑了，点点头。云舒眉头皱得更紧了，“你这女人怎么回事，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跟我哥拍照片的吗？”
“啊，对了，差点忘了正事，那个，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叫许唯，当代方士一族的族长，”许唯站直身体努力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强调她的威严，可是还没消去的红脸颊除了让人觉得可爱得想捏一下，起不到其他任何作用。“我呢，出现在这里，一来是发现有异常的魔力值，我来看看怎么回事，二来呢，我是来完成一个约定，和你们俩。”
“我们俩？”兄弟两个面面相觑，他们早早就记事了，但不管怎么回想，他们都不记得自己曾经和这个人类女性有过什么约定。
“明确的说，是我的父亲，上一任的方士族长和你们的母亲有约定，约定的内容是，在你们二十七岁这一年，告诉你们当年的事件真相和后续。”许唯走向另一处沙发坐下来，然后对两兄弟说，“故事很长，要说很久，你们坐下来听听吧。”
两兄弟坐下后，许唯就开始讲述他们所不知道的事情了。
一个俗套的故事，人类女子与妖族男子相识相爱，这个人类女子有一个在方士一族做长老的父亲，由于她是他们家族唯一没有遗传到异能的普通人，一直以来被鄙视被无视。所以她大学后就离开家族，这么多年他们从来没找过她，她自然以为自己就被家族变相驱逐了。所以她独自一人生活多年，遇到相爱的人，结婚生子都是自己来的，她爱上的那个人也是独身一人，两个孤独的人组成一个幸福的家庭，几年后生了两个可爱的双胞胎，她本来以为可以就这样永远过着简单的幸福小日子。
孩子生下来没多久，那个人向她坦白身份，他其实是在人界生活的妖，他们的孩子是人妖混种，但是他对她的爱是真实的，他真的想和她永远在一起。她思考了几天答应了，就像当年答应他的求婚，两人抱在一起再无隔阂，他们夫妻间再无秘密。她也坦言她的出身，并且告诉丈夫，我们就还是这样过我们的日子吧，就当我们还是孤儿，就当我们只有彼此是家人。
预想是好的，只是几个月后，女子的家人找过来，方士的能力让他们一下子发现异样，丈夫和孩子的身份再也隐瞒不了，本来就被视为家族耻辱的女子在家人出现的第一时间被人用秘术控制着带到一边，哪怕心急如焚也只能在旁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孩子被自己的家人怒骂指责，最后还直接下了杀手。
丈夫临死前点爆了妖核，剧烈的爆炸把空间炸出一道狭小的缝隙，最小的孩子被缝隙吸走去了妖界，双胞胎中那个大点的孩子留了下来。两个孩子之所以能活下来，是因为为了防止万一，女子在孩子出生后不久，把她唯一会的守护阵法布置在孩子身上，所以处于爆炸中心的两个孩子都没事，所有的伤害转嫁到女子身上，女子当场就用她的命换回了孩子的命。
现场残存的人类还是想动手，想继续杀害幸存的孩子，这是方士族长许一成赶到阻止了他们，以族长的身份禁止他们伤害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女子的家人不服气，按照自古传下的规矩，所有的混种必须死，这是他们家族的私人事务，族长是没有权利干涉的。许一成第一次蛮横不讲理，坚决制止。他问在场人，“这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就因为他以后有魔化的可能就要把危险早早消灭，试问哪个人类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做坏事，难道因此就应该让人类灭亡吗？”
“那祖训呢？”
“我是族长，我宣布‘所有混种必须死’这条祖训从现在起作废。”
“你！就算如此，这是我的家务事，你管不了。”
“我管得了，这孩子出生在人间，他是有人类身份的，谁要是敢动手，我就去报案，你故意杀人罪是铁板钉钉的，而且我用族长的身份在此起誓，你休想用方士一族的特殊身份为自己脱罪，这孩子以后我都会看着的，如果他魔化，我就负责到底！”
女子的家人这才无可奈何的愤怒离开，许一成抱着昏迷的孩子来到女子身边，为已经没有气息的她合上眼睛。其实几个月前，女子就偷偷联系了方士一族对她最好的许伯伯，告诉许伯伯一切的一切，并且一再请求他，万一出事，请一定一定要保下孩子。阴差阳错之下，许一成也只保下了一个孩子，他因此愧疚了很多年。许一成解决了所有的后续问题，包括把孩子送到孤儿院，和女子的后事。孩子一定要远远的送走，否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谁知道这顽固的一家子还会做出什么事。这些年，许一成一直偷偷关注着云卷，从云卷小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孩子的选择，他对这孩子一直很放心。象他的妈妈一样通透聪明，象他的爸爸一样做好决定就义无反顾。几天前，云卷过了二十七岁的生日，按照和他母亲的约定，到了把一切事情告诉他的时候，许一成这段时间身体不好，所以这件事最后交到许唯手里。许唯是欢呼雀跃兴高采烈来的，她多年前就是云卷的粉丝，现在有机会能近距离接触，她兴奋的都快忘了自己姓什么。章全为此脸都黑了，抱歉啊章全，现在的许唯眼睛里根本看不见你，你就自我消化一下吧。
许唯说完一切，时间已经是这天的下午。许唯拿出一纸符箓，给两兄弟看了看，符箓是所有异能者都认识的真实符，唯一的作用是证明自己所言是真实的，绝不是谎言。许唯割破手指滴上血，符箓上顿时燃起蓝色的火焰，这个现象说明许唯所言的绝对真实。
两兄弟一起沉默了，他们需要时间好好消化一下。
“所以，所以这些年我用血脉契一直找不到那个女人，是因为那个女人……”云舒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腕，皮层下血管里静静流淌着给他一半血脉的那个女人的，他之前一直觉得肮脏的人类之血。
“因为你们的母亲当场就死了，死于替你们承担爆炸的伤害。”许唯回答到，而她手上还燃着的真实符证实了她的话。
云舒一挥手撕开一条空间缝隙，什么话也不说，就回到妖界。他还需要更多更多的时间，待在这里只会让他无法平静，他要回到熟悉的幻境好好想一想。
云卷抬起头看着许唯，透过许唯他看的其实是许唯的父亲许一成，他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会选择一直当人类，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放心？”
许唯拿出手机，手机其实一直开在视频通话的界面，她把手机递给云卷，手机里面，许一成对云卷说，“你做任何决定都行，当人类当妖族都可以，我只是相信你，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都不会故意去伤害人类，这就可以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伤害人类？”云卷第一次起了咄咄逼人、追根究底的心思，他觉得自己这样很难看，但此刻他顾不上了。
许一成笑了，他知道云卷这样做其实是寻求认同感，他回忆了一下，“在你七岁的时候吧，有一天放学路上遇到一只野猫，那只野猫很小，大概和猫妈妈走失了，饿了几天。你买了根火腿肠喂它，结果它给你一爪子，手都抓出血了。你没打它，也没生气，只是把火腿肠皮剥了，放它身边就回去了。回去后被你齐妈妈骂了吧，还带你去打预防针。第二天你还特意去找那只小猫，结果小猫不在，你把刚买的火腿肠剥好放下就走了。连着就这样你去了五六天吧，后来再遇上小猫，小猫还是要抓你，你也不生气，继续这么喂小猫，直到后来在路边你看到小猫和它妈妈在一起，你才停止。你自己不知道吧，你当时看小猫黏在它妈妈身边的样子，满脸的羡慕。”
“其实吧，就是很小的事，但我就是觉得你这孩子挺好的，要不是和你妈妈的家人住得近，我其实挺想自己收养你的，你看到了，我那个花痴女儿，你要是自小和她一起长大，至少身边不缺乏笑料可以看个过瘾。”
“不过呢，卷卷啊，我是真的相信你，相信你的所有选择，你选择当人也好，当妖也罢，总之你不会故意伤害弱者的，这一点，我就是相信。”
挂机后，云卷一个人愣了许久，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一直有个人在看着他，这个认知他并不觉得自己被监视，因为许一成的眼睛和齐妈妈一样，让他觉得温暖，如同被家人抱在怀里一样温暖。
“你知道吗？我选择当人类，想以人类的身份一直活在这里，然后以人类的身份死亡。我，喜欢人类。”云卷自言自语，这些话他一直藏在心里，齐妈妈不明白，陆飞不明白，现在他终于找到能听明白他的话的人。
“可以啊，那么，我想问一下，你还回演艺圈吗？再拍一部影视剧好不好，拍一部古装片一部现代剧一部刑侦剧一部军旅剧一部民国剧一部……”许唯兴奋的喳喳喳喳，手舞足蹈，恨不得马上就能看到云卷的新的影视作品。
“喂喂喂，你的数学是语文老师教的吗？这是一部吗？”云卷啼笑皆非，刚刚还有些伤感的心情此刻荡然无存，人类实在是太有趣了，正是因为有齐妈妈、有陆飞、有许家父女这样的人，他才愿意留在这里，以人类的身份走到最后。
“哎，我说真的哎，你真不打算再回演艺圈吗？”
“坚决不会。”
“为什么啊？你明明那么会演戏。”
“太烦了，我社恐，而且那里没有挑战性。”
“那，你还准备继续当设计师咯？”
“嗯，目前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暂时不想换。”
“嘿嘿，那正好，我最近刚买了房子，你就给个亲友价，你看市价的一成行吗？”
“你确定你说的是亲友价？你之前没上网看过我的报价吗？”
“哎呀，别这样嘛，人家跟你是老交情了，你看我都没让你免费。”
“我谢谢你，我们今天第一天认识。”
“认识了就是好朋友，以后有什么事你尽管来找我，我可是一族之长。以前我爸罩你，以后有我罩你，不过，你看，那个签名和合照，现在可不可以……”
“啊对了，我还有工作没做，我该回去了。至于你说的室内设计的事，这是我助理的电话，你去找他，我同意打对折给你。”
“555555555555555555，你就是把我打骨折我也出不起这钱啊，我是很穷的。”
“六折，族长大人。”
“那就说好了打对折啊，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别墅里两个人继续谈天说地，云卷觉得自己从没这么轻松自在过。只是，两位啊，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现在的所作所为属于擅闯民宅，是要被抓起来的啊。
算了算了，一个半妖，一个方术，这俩都厉害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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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云卷这个设计师一直做了十年，在陆飞赚到这辈子躺着都花不完的钱后，这两人就宣布退出设计界，从此封笔。陆飞带着老婆孩子周游世界去了，云卷则换了个行当，跨界成为摄影师，不出几年他又成名了，以自由摄影师的身份。终其一生，云卷换了好几个行当，每个行当他都能站在顶尖，在他五十岁左右被艺术界尊为大师，不管是绘画、雕塑、设计……只要是艺术的范畴，他都颇有成就。后来，他在西方国家旅行时遇上了驱魔人的领主艾丽丝，两个人成为情侣，从此在一起。只是在一起一辈子，他们也没有结婚，更没有生育后代。世间一直可惜这两人超高的基因没有遗传下来，但是许唯和方士其他的人明白，云卷不愿意他的孩子再成为混种，即使如今混种的身份在异能界再不是禁忌。艾丽丝在遇到他之前人工受孕有过一子一女两个孩子，云卷将这两个孩子视若己出。云卷在七十岁的时候因为一场意外走了，葬礼上，这两个自己都已经成为父母的，他的继子继女，哭得非常伤心。艾丽丝没有哭，她在葬礼上只说了三个字，“等着我”。我们相信，云卷一定会在下面等她的，下辈子，也许他们都是人类了，云卷应该不会再有顾虑了吧。
云舒在这天之后再没出现过，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云卷的葬礼上，他向许唯和艾丽丝点点头就消失了，然后再无消息。他应该，在妖界也活得好好的吧，应该吧。
云卷的墓碑上刻着一句话：出生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做什么样的选择。我选择成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