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凶尸的执念（下）

    魔王的战力远超过在场所有人的预估，齐格非丹尼尔联手也拦不住它，士兵的子弹打在它身上，连个坑都没有被直接弹飞，炮弹炸在它身上，也只是让它晃了几下，出了点血，也就是个破了皮的伤，完全没有影响。就算数枚炮弹对着魔王齐发，魔王只要用魔火保护住自身，所受伤害还是很小很小。方士们很快就明白，如果不能破防，他们真的没办法对付魔王，但是，要怎么才能破防呢？魔火是魔王的本能战技，火随心动，根本就避不开啊。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我们还能赢吗？

    这时候，每个人都在心里这样问自己，但是攻击的手没有停，脚步没有后退，视线都没有往身后漂移。逃跑是本能，只是在这里的每一个人，方士也好，战士也罢，都没一个人动摇，他们身后是凉州城，凉州城的后面是广袤的大地，他们逃走了其他人怎么办？普通人怎么办？这个世界怎么办？

    问题是没有答案的，方士们也不需要答案，军人同样不需要答案，来战便战，死战不退。千年来凉州城的城池经历过一场又一场的大战，如果说城市有灵魂，那么凉州城的灵魂一定是持金戈驾铁马的战士之魂。来战便战，死战不退。凉州城自建城那日起，从来没有投降过，这一刻，在战场上的人类似乎都感受到一股力量自脚底冲刷至头顶，每个人都热血沸腾、战意凛然。

    魔族感受到对面人族忽然而然升起的这股强大战意，它们既感到不解，也觉得无所谓。魔族在魔王的带领下再次和人类交战在一起，和平了百年的土地，再次被鲜血侵染了。这次侵染上的鲜血，有魔族的，也有人类的，有普通战士的，也有方士的。血渗进土地里，被土地无声无息的吸收进去，慢慢的，脚下这片暗红色的大地吸收了越来越多的鲜血，大地深处有什么被一点一点唤醒了。

    丹尼尔再次被魔王长矛横扫打飞出去，齐格非在他身后一托一推帮他泄去大半的攻击力，即使如此，丹尼尔还是没忍住一口血顺着嘴角流下来，他毫不在意的擦去嘴角的残血，双手握住剑柄还想再次冲过去，这时，齐格非拦下了他，眼神闪烁想说什么，丹尼尔赶在齐格非之前先开口了，“你可不要说什么让我离开的话啊，按照你们的话，立这种flag是很不吉利的，有这时间还是多杀几个魔族吧，今天好不容易遇到这种好对手，就算是你，我也不会听你的。”

    齐格非无奈的笑了起来，“你啊，我是说，你是头脑不够用了，只会一招了吗？你吸血族的种族天赋不会用了吗？”

    “啊？”这下丹尼尔真的愣住了，“你是说……吸血吗？可是，可是，魔族的血能喝吗？喝了不会拉肚子吗？”

    齐格非没忍住，一巴掌拍在丹尼尔的后脑勺上，那姿势、那力度，跟齐妈妈日常拍齐爸爸没有任何区别。“你真的白痴了吗？谁让你去吸血了，你吸血族不是还会变身吗？”

    “哦，是这个意思啊，”丹尼尔做恍然大悟状，然后继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是让我变成蝙蝠去吸血啊，早说嘛，我这就……”

    话没说完，齐格非第二次把巴掌拍在丹尼尔后脑勺上，那嘎嘣清脆的“啪唧”一声，对齐格非完全不设防的丹尼尔差一点点就两眼一翻，提早退出这场战斗了。

    这边齐格非拉着丹尼尔在一边嘀咕了几句，那边，一群方士们开始做准备，他们在人群后面排出一个阵型，然后各自在一边默念着什么，一边用手指结出一个个复杂的手印。当一切准备就绪，领头的方士远远叫了齐格非一声，齐格非向他们点点头，然后和丹尼尔对视一眼，两人一前一后冲向魔王。

    丹尼尔打头冲向魔王，魔王还是一招长矛准备把他甩开，长矛即将碰触丹尼尔的时候，丹尼尔忽然化身为一群蝙蝠，有的攻击向魔王的五官，有的攻击向魔王的肢体，魔王并不把这样的攻击放在眼里，它只是放出一道魔火环绕住自己的身体，就足以把丹尼尔挡在身体外面。然而，丹尼尔的目的也达到了，他只要能阻挡住魔王视线一下子就可以了。这时候，齐格非的攻击也到了。

    齐格非一个弓步反手撩刀，刀势迅猛，硬生生将魔火劈开一条缝隙，这时候真正的杀招来了。远处的方士们紧随其后将蓄能已久的大招精准地穿过那道缝隙，轰击在魔王身上。军队也是同样，就在这个瞬间，数枚炮弹在下一秒同样攻击到魔王身上，一时间，剧烈的爆炸在魔王周身持续了相当一段时间，而丹尼尔早在攻击到达前一秒，将使出全力短暂脱力的齐格非带出攻击范围。

    战场上出现了诡异的平静，魔族和人类都暂时停止攻击，都在观察魔王的情况。一波接一波的来自方士的攻击和来自军方的攻击在魔王身上持续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战火浓烟将那一带团团覆盖住，在场的人类的眼睛都不愿意眨一下的紧盯着，这个时候每个人想的都是同一件事：成功了吗？魔王被杀了吗？重伤了吗？我们成功了吗？

    极短暂又极漫长的两分钟，硝烟渐渐散去，原本在视野里那个一直站立着的身躯此刻倒在地上，人类一族的沉重呼吸声还没转为欢呼声，那个身躯又重新站立起来。人类的眼睛黯淡下去又明亮起来，魔王虽然站立起来，但再也不是毫发无伤的模样。此时的魔王左手臂不正常的悬挂着，仅以一丝皮肉牵连在它身上，右腿也明显了骨折站不直的样子，从头上身上大股大股流下的鲜血染红了它脚下那片大地，毫无疑问，魔王被重伤了，这次的反击起效了。

    在场人类的战意再次熊熊燃烧而起，哪怕他们身边的战友还是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但是与之相对的，魔王的怒火也是高涨而起，它没想到，在它眼中蝼蚁一般存在的人类，居然能伤它至此。狂怒的魔王仰天一声长啸，一把扯下挂在一边的手臂扔掉，它的愤怒传递给每一个魔族，所有的魔族都怒火冲天。人类与魔族再次厮杀到一起，双方倒下的也越来越多。

    齐格非和丹尼尔联手勉强与重伤的魔王战在一起，但是长时间作战，想要再来一次之前的奇袭已经做不到了。能将魔王重伤已经是奇迹，齐格非一边打一边盘算，已经再次呼叫增援了，等增援赶到至少还需要四个小时，不知道在场的人是否还能支撑四小时，不知道物资还够不够四小时的消耗。如果子弹打完了，光凭在场的方士能行吗？越打，齐格非心里越没底，尤其是当他发现，原本密集的枪炮声越来越稀疏，战斗间隙，齐格非看向军队指挥官的方向，指挥官陈燃向他摇摇头，齐格非知道，子弹和炮弹眼看着就要消耗完了，他的心，越发沉了下去。

    一个个士兵用完最后一颗子弹，然后退出战场。他们心里满满地不甘。但是不甘心也没办法，他们就只是普通人，这样的战斗他们能做的已经做完了，接下来只能依靠方士们自己的力量了。一个个方士在他们面前倒下，士兵们眼睛里的泪，再也忍耐不下去了。当第一个士兵捡起牺牲的方士的武器再度冲回战场，越来越多的士兵跟在他身后冲进去。可是他们到底不是方士，就算拿着方士的武器也不能给魔族带来伤害，可就算如此，士兵们还是一个又一个的冲杀回来，哪怕是用自己的身体帮方士们挡刀，他们也愿意。士兵们成为方士的盾牌，就为了能让方士更多的消灭魔族。方士们愤怒了，原本应该被自己保护的人反过来保护了他们，已经快要精疲力尽的方士们再次有了力量。

    齐格非忽然向后跃起退出与魔王的战斗，丹尼尔想都没想就一个人拼命拖延住魔王的攻击，周围的方士也默契地跟着加大攻击力度和频率。在他们身后，齐格非结起复杂的手势，他用上最后一招，召唤狐王苍夜。

    有了苍夜的帮助，齐格非和丹尼尔的压力大减，魔王在重伤的情况下还要以一对三，慢慢的，胜利的天平开始向人类这边偏移，哪怕幅度很小，但慢慢的，人类的优势越来越明显，倒下的魔族越来越多。齐格非和丹尼尔对视一眼，还没松一口气，这时候，情况又发生变化。

    魔王忽然再次仰天长啸，尖锐刺耳的声音传遍整个战场，方士们惊讶的发现，所有魔族都在长啸中出现变异，它们的眼睛赤红如血，接下来，所有魔族的战力显著提升，好不容易拿下的优势，又慢慢失去。终于，有爆炸声在战场响起，齐格非知道，发生在溪南守望寮跟鬼族战斗的惨剧在这里再度上演，有方士在临死前拿自己当炸弹，力求多带走几个魔族。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爆炸声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响起，一个个方士牺牲了。

    齐格非长刀一横挡住魔王的斜劈，但是巨大的力度让齐格非当场就飞了出去。落地后一个翻滚，齐格非足尖发力又冲了回来，在他身后，狐王苍夜皮毛染血、脚骨骨折，一时站不起来，丹尼尔在他前一步正与魔王对战，魔王右手持矛被丹尼尔纠缠着，左边的空挡真是齐格非此刻的目标。只是齐格非和丹尼尔都没想到，就在他二人齐聚在魔王面前，魔王忽然张开口，一道红光从魔王嘴里射出，丹尼尔只来得及转身抱住齐格非，然后两人就一起被红光穿透，击飞了出去。

    齐格非被丹尼尔抱着重重地摔在地上，两个人的体重加上魔王的攻击，齐格非一口血当场就喷了出来。但齐格非根本没有管自己，更让他忧心的是他身上的丹尼尔，丹尼尔挡住大部分的红光，此刻正动也不动的压在齐格非身上。齐格非的手摸到丹尼尔的后背，只觉得碰到哪里都是温热粘腻的鲜血，他看不到丹尼尔的伤势，似乎，也感觉不到丹尼尔的呼吸。齐格非拍着丹尼尔的肩膀，一边边叫着丹尼尔的名字，只是，不管怎么叫，也听不到丹尼尔的回应。齐格非瞪大着眼睛看着天空，他身下的土地，被他二人的鲜血染成鲜红的颜色。他还是不断呼唤着丹尼尔，忽然，丹尼尔在他颈边咳嗽了一声，齐格非感受到脖颈上有喷溅感，平常谁要是敢把口水或鲜血弄到齐格非身上，齐格非一定笑眯眯的狠狠收拾他，但此刻，齐格非自己都不知道，他的泪水夺眶而出，尤其在听到丹尼尔艰难的喘息声时，他的眼泪流的更多了。

    泪水清洗了眼睛，然而下一刻所看见的画面让齐格非屏住了呼吸，魔王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手里的长矛高高举起，下一秒应该就会落下，将自己和丹尼尔如同糖葫芦一样串成一串。齐格非还有精神把自己和丹尼尔比成糖葫芦，他听见苍夜大人尖利的嘶吼，但是他知道来不及了，苍夜来不及赶过来了。而此刻，他也快要没有力气了。他还想着至少要把丹尼尔推开，丹尼尔不能死在自己面前，但他感受到丹尼尔在他后背的手正在收紧，齐格非拼命积累的最后的力量一下子就消散了，他也收紧自己在丹尼尔背后的手臂，也不管丹尼尔后背的伤势严重不严重了。

    如果，这就是我们的结局，我愿意接受。齐格非神色平静的躺着不动，准备迎接最后的疼痛。只是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小遗憾的，上周才答应许唯和章全要成为他们孩子的义父，可惜自己不能等到那个孩子出生，抱不到那个小小的身体，甚至都不知道那个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希望长相更像许唯吧，至少有张赏心悦目的脸。不过那个孩子以后要多多喝牛奶哦，因为不管是章全还是许唯，身高都不行，光有张脸没有身高也是很可惜的啊。齐格非这么想着，就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个笑容，哎呀呀，要失约了呢，希望许唯这次不要哭得太伤心，只是可惜了啊，即使去到另一个世界也遇不上小廷廷，他其实很喜欢这个小妹妹。齐格非的眼睛缓缓闭上，等待着属于他的永恒黑暗的降临。

    忽然一阵地面的震动从齐格非的后背传来，齐格非惊讶地睁开眼睛，眼角的余光忽然有一条手臂从地面冲了出来，满是泥土的手准确的握住魔王刺下的矛尖，那长矛就再也不能动了。在齐格非茫然的注视下，那只手轻描淡写的向上一抖，长矛连同握着长矛的魔王就被扔了出去，瞬间消失在齐格非的视野里。又是一只手从另一处地面钻出来，两只手在地面一撑，一个满身被泥土覆盖的身躯从土里出来了。

    那是一具血淋淋的凶尸，他身上的鲜血就是之前渗进土里的人族和魔族的血。随着他完全从土里钻出来，他忽然摇晃了两下，随着他的摇晃，有鲜血从他身上滴滴答答落下来，在他脚边聚成了一个个血坑。当他停下动作，一股极端狠戾的阴气从他身上扩散出来，那强烈的阴气让人类和魔族都心生畏惧。

    凶尸忽然仰头张嘴，人类的耳朵不在频率内听不到声音，但在场的魔族都捂住耳朵面露痛苦之色，连魔王也包括在内。这时候，空气中似乎有什么如同涟漪一样波动，如浪涛般一圈圈扩散，士兵们不知所措，但在场的方士们紧绷起神经。他们知道，有什么，被从沉睡中唤醒，被从地底深处被召唤出来了。

    两只血手忽然破土而出，那两只手撑在地面上，如同拔萝卜一样把自己拔出来，又是一具凶尸从大地里出来了。然后这一幕发生在战场的各个地方，一个又一个的凶尸从土里出来，大部分肢体残缺，有些甚至没有头颅。人族和魔族各自停下手，戒备的看着土里不停出来的血淋淋的凶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时候，一个方士在环顾过四周后忽然大叫起来，“他们，他们身上衣服的是古代人的，这是一支军队，这些凶尸是曾经在凉州城战斗过的古代军队，和曾经生活在凉州城的古人。”这个方士是大学历史教授，他还是凉州城本地人，熟知凉州城历史。他一眼看出这些从土里钻出来的凶尸的来历，与此同时，在场人类大多绝望了。这些凶尸，他们是人类的敌人。魔族本来就快挡不住了，现在凶尸也出来了，凉州城真的要保不住了吗？

    齐格非和丹尼尔彼此搀扶着从地上起来，齐格非倒是有着不同意见，他刚刚亲眼看见那个凶尸将魔王扔了出去，也许……

    “不不不不，”大学教授沈四书激动起来，“不是的不是的，他们，他们不是我们的敌人！”

    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证明了沈四书的正确性，最先出来的那个凶尸率先冲向魔王，其他的凶尸也冲向魔族厮杀在一起。

    还活着的方士们和士兵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们不能理解眼前的这一幕。战斗进行的很快，包括魔王在内的魔族以摧枯拉朽的速度被消灭，只用了片刻时间，这片土地上再没有一个魔族存在。凶尸们也停止了动作，人类的神经再度绷紧了。接下来，凶尸要消灭的是我们吗？相当数量的人类脑袋里闪过这个念头，可是身体却不想再动了。凶尸刚才所展现的实力完全摧毁了在场人类的神经，连魔王都能轻易除掉，人类在这样的战力面前，完全不是对手。

    “不是的，不是的，他们不会伤害我们的。“沈四书放声疾呼，”凉州城一直有英烈在守护，这个英烈不是方士，凉州城自古有这样的传说，当凉州城出现危机时，会有英烈守护我们！“

    齐格非靠在丹尼尔身上勉强站立，他的眼睛一直在观察这些凶尸。这些凶尸高矮不一，从骨骼结构上看，也是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经过刚刚的战斗，鲜血和泥土剥离了不少，从他们身上能看出，有的凶尸身着残破的铠甲，有的凶尸则是布衣短打，有的则看起来是古装电视里读书人的长袍，那些身躯矮小瘦弱的凶尸，看起来则像是女子，甚至是孩童。齐格非心里有了大概的判断，他努力站直身体，右手单手抚胸，深深低下头，用方士的礼节郑重向眼前的凶尸行了一礼，声音暗哑道，”……谢谢。“

    丹尼尔也跟着行礼。

    然后是沈四书。

    还活着的方士们和士兵面面相觑，然后一个接一个对凶尸行礼，”……谢谢。“,”……谢谢。“,”……谢谢。“,”……多谢。“”……谢谢你们。“，”……谢谢。“，”……谢谢。“

    一声声致谢声从南响到北，大部分还活着的人类真心诚意的向凶尸行礼道谢。

    这群凶尸刚才厮杀时凶残之极，此时面对人类时，明明面容被血和泥土遮挡了大半，但人类依然能感受到他们的手足无措和窘迫。他们终于有了动作，有的对人类摆摆手，有的在挠头，有的转过身背对着人类，有的动作僵硬对人类回礼，有些个子小小如孩童的凶尸，手捂着脸扭捏着身子，仿佛在害羞。

    然后一阵风吹过，这些凶尸好像被风吹走了精魂和阴气，先是化为碎块散落一地，然后碎裂得越来越小，最后如同尘土一样堆积在地面上。暗红色大地与凶尸残骸混合在一起，只一眨眼的功夫，就不知道哪些是尘土，哪些是骨片和骨灰。

    还有人类想道谢，可就在他们犹豫的时候，他们想要道谢的对象就消失了，他们的谢意再也传递不出去，梗在胸腔里，憋在心口里，塞得他们眼眶含泪，哽咽出来。呜咽声慢慢传遍整个战场，这场战斗，终于结束了。

    沈四书在尘土里捡起好几块铠甲残片，用袖子小心翼翼的擦去上面的血迹和泥土，他仔细辨认了一下，然后拿着残片来找齐格非。他指着铠甲上的花纹告诉齐格非，“汤朝时武皇帝的亲弟弟平西王奉命镇守西域边疆，在一次巡查时途经凉州城，正好遇上外族入侵。那场大战后平西王从此渺无影踪，大部分学者相信他弃城逃命，因为怕被皇帝追责，从此隐姓埋名，而我始终认为他并没有逃跑，他带着他的亲卫队护着百姓出城，然后可能出了什么事吧。你看这铠甲上的纹章，它是史书上平西王的军旗上图案，我想，刚才那群凶尸，应该就是失踪的平西王、他的亲卫队，和他们护着的凉州城的老百姓……”

    齐格非拍拍沈四书的肩膀，“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你带着你的学生，去做你想做的事情，请你，为平西王正名，为英烈正名。”

    “他们，我是说这些凶尸，他们，还能入轮回吗？”丹尼尔在一边问道，他作为前任驱魔人，对于方士这边的事情很多都一知半解，也就比章全知道的，多那么一点点。

    “会的，吧。”齐格非心中也没底。只有心中有强烈执念才能在死后化为凶尸，凶尸被唤醒后，如果化解掉执念，凶尸会碎解成灰。成灰也就是灰飞烟灭，执念和灵魂一起消散，一般来说是入不了轮回。但凶尸遗留下来不全是骨灰，还有些明显的骨片。也许，也许会不一样吧。

    “会的，他们都是好人，他们的执念是保护凉州城，有这样善良执念的，老天爷一定也会善待他们。”沈四书比齐格非坚定多了，他发自内心的相信善有善报。

    “嗯，一定会的。”齐格非抱起回到他身边的狐王苍夜，苍夜在他怀里也一直在点头。

    月亮此时高高的挂在天际，这个晚上的月色极为明亮，照亮这一片大地。晚风轻抚过来，吹散战场的硝烟，带走浓烈的血腥味，这漫长的一天终于结束，到了回家的时间了。

    “任务完成，我们回家！”

    “是，殿下。”

    另一个世界里，一群人排着队越走越远，他们走向一团光晕。他们知道那是他们的回家之路，他们等回家已经等了很多很多很多年了。士兵们开路走在最前面，队伍的中间是凉州城的普通百姓。女人牵着孩子，男人搀扶着老人，他们相互帮助。队伍最后面是一个英武挺拔的男子和他的护卫队。数百年前，他的部下在城破的时候劝他离开，他坚持要走就带着全城的百姓一起走。当年，他就是这样带他们离开，现在，他带他们回家。

    所有人都走进光晕里，英武的男子是最后一个，他在光晕前停了一下，似乎准备回头但又放弃了，他就这样头也不回的走进去，他的身影也随之融化消失在光晕里，他。终于能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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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记，凉州城守望寮在战后只有两名方士活了下来，沈四书成为下一任寮长，肖远山是副寮长，他们两个人支撑了很长时间后，凉州城守望寮才慢慢有了新人。沈四书如愿带领学生挖掘整理出平西王的后事，历史上平西王逃兵的形象终于被改写。

    此次参战的方士共计九百七十七人，战后剩余两百五十一人。军队参战人数和剩余人数不予公布。但可以确定的是，军队的牺牲远超过所有人的想象。凉州城保住了，只是在凉州城的背后，多少父母妻儿永远的失去了他们的最重要的人。

    值得吗？

    方士也好，士兵也好，他们只会坚定地告诉你：我们心甘情愿。我们生死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