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不太成熟的矛盾
这时候，她似乎咂摸出味来，儿子似乎并非是中邪，也不是生病，而是真的完全相信那个神棍所说的【世界末日】，所以才会和他们俩商量。
“妈，我没事啊，什么怎么了，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林凡尘不解。
交流的几句话，母子二人像是在说一件事，却又像是在说着不同的事，完全没有理解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在母子二人沉默相对之时，林父烧完纸钱回来，注意到屋内气氛有些不太对劲，走到妻子身边，询问道。
“咋了？又发生啥事了？”
林凡尘直接开口道:“爸，你回来的正好，中午我说的那件事，你和我妈商量的怎么样了？我和我妈说了两句，完全听不懂我妈说的什么意思。”
听见儿子再次提起中午的事，林父也是一愣，粗壮的眉头微微皱起，趴在妻子耳边低声道。
“刚才不是已经驱邪了，儿子咋又说起中午的事了？是不是驱邪没驱干净？”
不说这件事还好，一说这件事，林母的火气再也压制不住，瞥了一眼丈夫，怒气冲冲的指着林凡尘，道。
“你儿子根本没中邪！也根本没有生病！就是相信了那个算命先生说的话，在这胡说八道！”
“什么意思？”林父还没有转过弯，迷茫的眼神看面前比自己还要高出一些的儿子。
这时，林凡尘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中午费了那么多口舌，根本没有得到父母的信任，反而被父母看做是中邪。
怪不得刚才笑的那么勉强和讨好，怪不得要给自己驱邪。
原来如此啊。
被兄弟不信任，自己还能理解，被父母不信任，还被说成胡说八道和中邪。
他心里有股无名火再也无法压制，理智完全被怒火所淹没，完全不管不顾，怒视着母亲道。
“原来你是这么的不信任我！我可是你的亲儿子！难不成我会害了你吗？！说我胡说八道，我看你就只相信自己，不相信我！既然你不相信我，那就把我的钱还给我，那是给我【世界末日】预言的男人送给我的，反正你们不相信，那你们就没资格使用！说我中邪，我才没有中邪！我看是你中邪！应该给你驱邪！”
夫妻二人一听，火气顿时翻腾着上涌至头顶。
敢对生养的母亲大呼小叫，真是反天了！
林父一只手搂着妻子的肩膀，一只手指着林凡尘，表情阴沉的像是要杀人一样，脸上的肌肉一抖一抖的，着实被气的不轻。
“混小子，你被人灌迷魂汤了是不是？！敢对你妈大喊大叫！仅此一次，你赶紧给我滚到卧室去，要是再让老子听见你对你妈大喊大叫，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他妈的，还反了你了，别以为你长大了，老子就不能收拾你！”
林凡尘听见父亲说自己被灌了迷魂汤，又是一股怒火涌上心头。
说来说去，都是宁愿相信自己中邪、生病或是被灌了迷魂汤，都不相信自己说的话。
充满怒火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父亲，对父亲的威胁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怕。
“你和我妈才被灌了迷魂汤！要不然怎么会连自己儿子说的话都不相信！威胁我有什么用！要打就打！干脆我把自己吊在树上让你打！或者你直接拿把刀捅我几下！就当还你们生我养我的恩！要是我死了，我也不怪你们，要是我没死，以后咱们再无瓜葛，老死不相往来！怎么样？！”
想要伤父母的心，不需要太多的话，只需要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亲口说上一句“咱们再无瓜葛”就够了。
此刻，林母好像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充满朦胧水汽的眼前全是林凡尘小时候的模样。
可当真正看清后，林凡尘的样子又变得陌生和狰狞起来，刚才那样伤人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在耳边回放。
为什么会这样？
自己一手带大，一直给予呵护宠爱，一直乖巧孝顺懂事的孩子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林母眼里的泪水啪嗒啪嗒的落在地上，炸开点点泪花。
见妻子沉默不语，只是伤心的抽泣，林父顿时万分心疼，不停的安慰着妻子。
反观身为儿子的林凡尘依旧怒气未消，恶狠狠的盯着父母。
林母颤抖着举起手指，带着哭腔说道。
“早知道你今天这么没良心，我当初就不该把你生下来。
今天中午回来吃完饭，就开始胡言乱语的说什么【世界末日】。
我和你爸还以为你生病了，怕你知道后做出伤害自己的事，大中午的顶着太阳，跑到外面商量。
又以为你中邪，连外面四十度高温都不在乎，骑一个小时电动车为你去烧香。
回来后，不顾身上的衣服被汗打湿，先为你驱邪。
你知不知道，在外面晒一个小时是什么感觉？
你知不知道，太阳差点晒得你爸中暑？
现在你说我和你爸不相信你，跟我和你爸发脾气，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说的【世界末日】到底现实不现实？你让我和你爸怎么相信？”
一个人要是平时脾气很好，一旦发起脾气，很难控制住。
而且，认定了发脾气的理由，就会钻进牛角尖，别人说什么，他都听不见。
林凡尘现在就变成了那样的人。
怀着和父母共同解决问题的期望，却被父母的不信任彻底打碎。
导致他用来存放怒火的炸药桶被彻底点燃，不爆炸干净，无法重归平静。
这也导致他那如刀一般的话，狠狠地扎在父母已经开始有裂痕的心上。
林凡尘道:“谁让你们去烧香算卦了？！我又没求着让你们去！是你们自作多情，愿意顶着大太阳去，跟我有什么关系，现在还要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好，骂我不孝顺！你当初把我生下来干嘛？！经过我同意了吗？！得到我允许了吗？！”
林母没想到竟还有更伤人的话等着她，气的她身形一晃，险些晕倒。
林父神色焦急，急忙双手扶住妻子，边哄着，边不停地轻抚妻子的后背，给妻子顺气。
许久之后，林母好了一些，但还是哭的厉害。
林父见林凡尘气的母亲险些晕倒依旧无动于衷，甚至还是刚才那副死不悔改、怒气冲冲的欠揍嘴脸。
心中对这个儿子失望至极，再也无法按捺自己的脾气。
“他妈的b！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混蛋！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操他妈的！”
嘴里骂着，同时双手松开妻子的肩膀，向着林凡尘冲了过去，一把抓住林凡尘的脖子，长满老茧、极其有礼的大手在林凡尘的脸上一巴掌一巴掌的扇。
没几下，林凡尘的脸就出现一道道红印，嘴角高高肿起，流出鲜血来。
林凡尘不还手反抗，也不屈服暴力，就那样站着，任由父亲去打。
他倔强的觉得自己没错，所以即便打他，他也不屈服。
至于为什么不反抗。
或许是，即便丧失理智，身体也本能的不敢和父亲动手吧。
林父使出浑身力气，连连扇了数十个巴掌。
可心中怒气始终未有半分消减，反而让林凡尘的不屈服，惹得怒气更甚。
此时，林父已经觉得扇嘴巴不能让自己消气了。
环顾四周，寻找着可以打人的东西。
突然，看到沙发上，自己裤子上的皮带。
松开林凡尘的脖子，怒气冲冲的快步走过去，一下抽出裤子里的皮带，再次走回来，举起皮带就往林凡尘身上抽。
林凡尘握紧双拳，紧咬着牙关，即便疼的他想要逃离，硬是一声不吭的站在原地，像钢铁做的雕像一般。
林父抽打了两三下，林母看到后，终究是心软了，上前拦下暴怒的丈夫，哭泣着轻声安抚。
刚刚还觉得，算了，这样的儿子打死算了，大不了打死后，这个家不要了。
可不管怎样，终究是自己怀胎十月，身上掉下来的肉，还是心疼，还是于心不忍。
在妻子的安抚下，林父的怒火消减几分，不再那么旺盛，一把把皮带扔到地上，从口袋里拿出香烟点上，猛吸了几口。
林母擦了擦眼泪，眼睛红肿无光的看着一边脸高高肿起、嘴角流着鲜血、身上衣服被抽烂露出两道红痕，但却依旧强硬的儿子，心如死灰的说道。
“算了，你想怎么样怎么样吧，你也长大了，我们俩责任尽到了，以后也就不管你了。
你说我们俩没资格用你的钱，我这就去拿给你，花了几百块，一会给你补上。
至于这个家，你住也行，不住也行，都随你。
就只有一点，我们俩和你以后再没有关系，你不再是我和我丈夫的儿子，我和我丈夫也不再是你的父母。
好自为之吧。”
强忍住眼眶打转的泪水和心痛说完，挽着丈夫走回卧室。
没过几秒，拿着一张卡和几张红的钞票走了出来，直接往桌上一放。
“这是卡和最近几天花掉的钱，你自己去查一下余额和数一下，要是有问题，你来找我，不管多少钱，我都会补上。”
林凡尘愣在原地，瞥了一眼桌上的银行卡和钱。
突然间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似乎是丢掉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
同时，也感觉到一股无法挥散的孤独将自己包围，就好像现在偌大的客厅，只有自己一人那样。
失魂落魄的拿起银行卡和钱，鼻头忽然一酸，眼泪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涌出。
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发出声音，不要再哭泣。
轻吐出几口气，眼泪便不再向外流淌。
转头看了眼紧闭的父母卧室门，心中暗暗说道:不管怎么样，【世界末日】来临后，我都会保护你们的安全。
随后，大步流星般的走进自己的卧室，拿上手机，重新走出门去。
顺着马路走路两三分钟，准备到商店里去买一包烟和打火机。
此时已经下午三点多钟，无事可做的中老年人早早的聚在商店里打麻将。
这些长辈和他都是一个村的，甚至是一个队的，即便由于他在外上学，不经常见到，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但也觉得眼熟。
而认识他的，看到他买烟，纷纷说话逗他。
“凡尘，给你爸来买烟？你看看你爸，这大热的天，自己不来，叫你来买，一会回去让你爸多给你掏点跑路费。”
林凡尘把烟装在口袋里，付完账后，冲着刚才开玩笑的长辈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微笑弧度。
在他走后，众人纷纷夸赞起林凡尘来，无不在夸赞他长的漂亮、个子高、学习好、懂事、孝顺、乖巧等等。
可惜的是，他已经离开商店，并没有听到。
如果听到的话，应该在现在的状态，也不会觉得羞愧难当，而是会在心里暗暗反驳:漂亮是形容女生的，形容男生应该是帅。
直接开口反驳是肯定不会，因为他知道，现在的老年人，夸人的长相，不论男女，都是一个词，那就是漂亮。
拿着烟，顺着一条土路，迎着缓缓落下的太阳，往房屋后面收割完麦子后变得光秃秃的原上走去。
当走到一处较高的位置，停了下来，拆开烟盒，从里面拿出一支。
随着清脆的打火机声音响起，一缕小火焰燃起，随后一股蓝色烟雾缓缓升起。
猛吸一口后，白色烟雾从嘴巴和鼻孔而出，心中的沉闷也跟着一起出去，随风飘散，顿时变得舒畅许多。
吸着烟，一个人蹲在土坡上，刚刚被太阳拉长的影子瞬间变得矮小。
俯瞰着远处尽收眼底的万千房屋，他不知道【世界末日】到来后，这片安详之地会变得如何。
轻叹一口气，不再去考虑别人会如何。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备忘录里写着针对【世界末日】的应对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