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约定（1）
2007年秋季，那时东安市的四季分明，春秋凉爽，夏季炎热，冬季寒冷。
某次放学，小汝嫣兴高采烈的背着书包等在学校门口，等着爸爸妈妈来接自己。
今天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爸爸妈妈最近忙完了工作，说是最近没有好好陪她，今天要陪她在广场上放风筝，然后晚上回家妈妈做好吃的。
夕阳薄暮，天色逐渐变得昏暗，街边路灯已经亮起。
此时，距离放学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别的小朋友早被家人接走，她的爸爸妈妈还没来。
小汝嫣湿润着眼眶，四处张望着，希望透过周围的行人看到那两个最爱之人的身影。
街道两旁行人匆匆，转眼望去，全是陌生的面孔，她的视线逐渐模糊，泪珠噼里啪啦的顺着她瓷娃娃一般的脸蛋落下。
这是爸爸妈妈第一次这么晚还没有来接她，往常都是很早就会在学校门口等着，最多会迟到一两分钟。
此刻，她慌了，担心爸爸妈妈出事。
遥想前段时间，新闻上到处在播放【异种】伤人事件，【清除官】们根据上级指示，不论是什么级别的【异种】，均不抓捕，直接剿杀。
【清除官】们即便工作量加大，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开始在自己划分的区域不停的巡视，她经常上学放学时会看到二人一组的【清除官】神情严肃的注意着四周。
从那时候起，爸爸妈妈不知道怎么了，经常愁眉不展，对着她说一些听不懂的话。
印象最深的就是，性格坚强的母亲抱着她哭泣着说:要是爸爸妈妈有天不在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妈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爸爸总是神情落寞、悲伤，一言不发的吸烟。
六岁，一个大多事情都还不懂的年龄，可她不是傻子，她知道爸爸妈妈说的“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死亡。
没错，就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死亡。
爸爸妈妈和她都是【异种】，比普通人更加容易触碰到死亡。
一旦被【清除官】盯上，基本很难逃脱。
或许爸爸妈妈今天没来接她，是遇到麻烦事了吧。
亦或是……
就在哭泣的时候，小汝嫣小小的身体被一个不算高大的身影笼罩。
置于黑暗中，她抬头去看。
面前站着一位两鬓斑白、慈眉善目的花甲老人。
小汝嫣擦掉眼泪，抽泣的说，“老爷爷，请问您有事吗？”
老人轻叹口气，怜爱的摸了摸小汝嫣的头，柔声道。
“小汝嫣，你爸爸妈妈有重要的事去办，你以后跟着爷爷生活，好不好啊？”
听完，小汝嫣一愣，警惕的向后退了几步。
老师说过，小朋友不能相信陌生人。
爸爸妈妈就算还没有来接自己，也要在学校门口等着，不能和陌生人走。
见小汝嫣警惕的看着自己，老人没有不悦，反而炯炯有神的眼里尽是赞赏和满意。
老人没有上前，伸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两个东西，蹲下来递了过去。
小汝嫣不明所以，看向老人的手心。
只一眼，她就愣在原地。
因为他手里的是一个刻着“lry”字母的定制打火机以及一条刻着“lry”字母的银质项链。
lry，她名字的首字母缩写。
妈妈当初刚生下她，爸爸很开心，照顾妈妈的闲暇之余，抽时间去给妈妈定制了一条刻有她名字缩写的手链，妈妈也在她诞生一个月那天送给爸爸一个刻有她名字的定制打火机。
洛汝嫣，在她没有诞生的之前就已经起好的名字。
当初不知道是男是女，爸爸妈妈提前取了两个名字。
一个男孩名字，一个女孩名字。
打火机和手链，她经常拿着玩，爸爸妈妈却从未让别人碰过。
哪怕是爸爸的朋友要用打火机点一根烟，爸爸也会说:我来给你点，别把我女儿的名字弄脏了。
以至于朋友都调侃爸爸:女儿奴，现在连个刻有小汝嫣名字的打火机都不让人碰，要是小汝嫣长大嫁人了，被公公婆婆和老公欺负，你不得拿着刀杀人。
爸爸不在意别人叫他女儿奴，甚至觉得有些好听。
可对于自己女儿以后嫁人一事，爸爸经常严肃的说:小汝嫣是我的宝贝，未来要嫁人，别的不说，我的要求就是必须把我女儿当做宝贝一样宠爱。如果这点都做不到，就别想和小汝嫣在一起。
如今看到爸爸妈妈从未离身的打火机和手链在面前这个老爷爷手里，小汝嫣更加心慌了。
难道爸爸妈妈真的已经……
她不敢去想，更无法接受。
可眼泪不知为何，像是决堤的洪水一般向外喷涌而出。
见她哭的伤心，老人瞬间明白，一些善意的小谎言骗不了她，她什么都知道。
老人心疼的把她搂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
“乖，一会跟着爷爷走，以后由爷爷来照顾你、保护你。你要相信，爸爸妈妈会在天上看着你，保佑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长大。”
小汝嫣搂住老爷爷的脖子，哭的声音更大了一些。
很快，眼泪就把老爷爷的衣服弄湿。
老人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的衣服变得如何，抱起小汝嫣，走入陌生行人中间。
从那天起，她的一切都变了。
监护人变为老人，住的地方变成老人开的【茑萝咖啡馆】，学校变成距离咖啡馆近的另一所，原先在学校的朋友也都换了样貌。
如果说有什么是还没有改变的话。
恐怕就只有爸爸妈妈的爱始终未曾变过。
时间过的很快，凉爽的秋季被严寒的冬季一点点取代。
十二月的隆冬时节，东安市经常下起中雪或者大雪。
比起现在一到冬天的大太阳，确实要更像冬天。
自从住进【茑萝咖啡馆】，她认识了好几个大姐姐大哥哥。
他们很爱她，对她很好，有时间就带着她一起出去玩。
但，终究是寄人篱下，她不再吵闹，不再任性，慢慢的变得比同龄人更加成熟。
她心里知道，老爷爷要忙咖啡馆的事，大姐姐大哥哥们都还要上班。
也是从那时候起，她学会了如何帮家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不过，也因为她帮着干活，闹了不少乌龙。
比如，有的人第一次在【茑萝咖啡馆】喝咖啡，看见她给客人端咖啡或是打扫卫生，以为是咖啡馆雇佣童工，便会为她小小年纪就被迫干活而打抱不平。
老人每次都耐心的给客人解释，事后便会对她说:“小汝嫣，你现在比以前懂事多了，爷爷很开心，但要注意，你还小，要以学习为重，有时间的话多看看书，多休息休息，多出去玩玩，咖啡馆的工作量力而为。
至于客人的误会，爷爷会来处理，不要觉得他们多管闲事，他们只是不了解情况。
要记住，大多数帮助你的人可能会好心办坏事，但都是真情实意帮你的，没有想过从你身上得到好处，也无法从你身上获得利益，甚至有可能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不论是否帮到你了，一定要心存感激。”
这样误会的事情出现次数多了，即便别人不会怪她，她也有些不好意思。
为了尽可能减少误会，除了咖啡馆生意忙的时候会去帮忙，其余时间，除了上学，就是在卧室看书或者休息。
至于出去玩……
换了学校后，她基本不再交朋友，别人想和她交朋友的，也都因为她不喜欢微笑而渐渐地不再和她亲近。
有没有朋友，她无所谓，哪怕只有她一个人，该玩的时候，依旧可以玩的很开心。
只是有时不知道该玩些什么罢了。
时间一长，她学会在无聊的时候出去转转，看看大街上的行人车辆以及高楼大厦。
可是，再繁华的街道，也无法和她心里的那个地方相提并论。
那个地方是一个占地面积很大的广场，距离咖啡馆坐车三站路。
要是按照以前的住址，开车需要四十多分钟，坐车的话，时间会更长。
所以，以前都是爸爸妈妈带着她去，在那里放风筝或是追逐玩乐。
如今，她每次都是一个人去，也不再去做那些曾经让自己很开心的事，而是坐在一个长椅上，望着远处的人群或者满是风筝的蓝天白云发呆。
2008年2月初，临近农历新年，整个东安市处处都洋溢着热闹幸福的气氛，比起现在不知多有过年的感觉。
近些天，咖啡馆的生意比往常红火一些，今天也是如此。
她本来打算留在店里帮忙，老爷爷却给了她一些钱，让拿着到外面转转，买些自己平时想要的东西，至于新年衣服，不用她操心，已经准备好了，是店里的大姐姐亲自去给她买的。
不让她帮忙，她也不知道去哪，只能顶着太阳随便的转转。
天气很好，比起前几天大雪过后暖和了一些。
她把手插在上衣口袋里，紧紧的攥着钱，在街上漫无目的的四处转了转，看着张灯结彩的店铺，没有进去看看的想法，也没有想买的东西。
站在十字路口，看着四通八达的岔路，她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余光忽然看到前往广场的公交车往马路对面的站牌开去，大脑没有任何思考，鬼使神差的在斑马线绿灯亮起后追了过去。
穿过过马路的人群，终于在公交车关门后准备离去的前一刻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