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心事
李骁然从房间出来，姜莱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看着一地狼藉，开始收拾起来。
打扫干净后，想起之前姜女士喊头疼：
“妈，你头疼药放哪儿了？我找找，你得吃点药……”
姜莱睡着了。
李骁然翻了各处的柜子，都没找到，打开了卧室的梳妆台时，才找到了被放在第二层抽屉最里层的药。
可除了治疗头疼的布洛芬胶囊，还有其它几样药也被放在最里面的位置。
李骁然拿出那些药：帕罗西汀，舍曲林，艾斯唑伦……
像是有一记响雷重重的敲在他的头顶，李骁然手一抖，手里的药洒了一地，他跌坐在地上，在卧室里，望着那些药，久久，久久都没有回神。
陆楠在第二天中午回到学校，走前李骁然说好要来接她的，她到站时给他打了电话也没接。
她总觉得发生了什么事。
刚到寝室，刚好姜姐打来了电话。
“楠楠，骁然有没有和你在一起？”姜姐有点着急。
陆楠尽量稳住她的情绪：“姜姐，你别急，我昨天有事回家了，刚到寝室，我马上过来。”
陆楠到李骁然家时，只有姜姐一人坐在沙发边，神色焦急。
陆楠愕然，仅仅是一个星期不见，姜姐憔悴了很多，她心中升起不安的猜测。
“昨天李正南回来，我俩吵了一架，碰巧遇到骁然回家……”
姜莱简单交代了昨天发生的事情，和陆楠大致猜想的差不多。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陆楠一直都知道，就连她自己也快忘记了，自己当初艰难熬过来的那段日子。
可即使这样，她还是忍不住心疼，从小在这样一个家庭环境里成长的李骁然，不知也承担了多少心酸和煎熬。
“昨晚上我醒了后，他做了饭没吃几口就说有事出去了，然后一晚上也没回来，电话也打不通，我也不知道他回学校没有。”
姜莱生害怕儿子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陆楠唏嘘，轻轻拉着姜姐的手，她的手心很暖，她觉得这样握着，应该会让人稍稍安心些，这是李骁然说的。
“您别担心，他不是冲动的人，您应该相信他，刚刚我来的时候已经打了电话，一切等他回来了再说。”
陆楠安慰道。
姜莱点头，有陆楠在旁边陪着，心里也放心了些。
“对了，心蕊呢，怎么没看到她？”
陆楠烧了水，给姜姐倒了杯热水，这才想起心蕊那丫头。
平常这个时间点，应该在客厅里蹦跶才对。
姜莱自责：“怪我只顾自己伤心，没注意保护好孩子，心蕊这周就嚷着不想上学，我没在意，可这孩子从昨天开始就把自己关房间里，一句话也不说。楠楠，你进去看看，兴许她见到你开心，情况会好点。”
陆楠心里一滞，眉头深深皱起，等姜姐休息后，就去了卧室。
陆楠在姜姐家一直待到晚上，十点的时候李骁然回来了。
姜姐开门见到儿子，不知道是打是骂，最后看他好好的，就只是嘴上训了几句，没舍得说重话。
“楠楠中午过来的，等了你好长时间，一直都没回去，现在在心蕊房间，你过会儿洗把脸再过去看看。”
姜姐面露倦意，打算休息了。
“妈，如果我也劝你离婚，你会不会觉得儿子很没用？”
李骁然的声音有些沙哑。
姜莱看儿子，思考了很久：“如果这样能让你和心蕊好好生活，妈不会怪你。”
李骁然凝眉：“我不会让你白受这些委屈的，等过了这一阵，咱们会比以前生活得更好。”
“好。”姜莱勉强扯了一丝笑，回头进了卧室。
陆楠已经睡着了，手里拿着（小王子），她靠在床头，怀里是睡着了的小心蕊。
李骁然进来时就看到这么一幕，一时不忍心打扰，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轻手轻脚来到床边。
他轻轻挠了那丫头的鼻子，就这么轻轻的一下，陆楠睡觉一向敏感，立马就睁开了眼。
“嘘。”陆楠看到李骁然，愣了一下，随即反射性的看了眼心蕊，这才轻手轻脚的下床来。
“饿不饿？锅里还有菜，我去给你热一下。”
陆楠起身，要去厨房。
李骁然拉住她，却是轻松地笑了：“我不饿，不用忙活，陪我说说话吧。”
他拉着她往阳台边走。
陆楠由他拉着自己到阳台来。
今夜的天空，月明星稀，风吹过来有点凉。
李骁然和陆楠并肩立在栏杆前，吹着风，也第一次说着心事。
“中午回来的？”李骁然轻声问。
“嗯。”陆楠点头。
“事儿都办好了？”
“嗯，都办好了。”
“嗯，那就好。”
风吹过来，显得两人之间的开场白简单而无忧无虑。
陆楠歪头看了李骁然一眼，他好像很疲惫很累，就着阳台上的橘黄色灯光，她都隐隐能看见他浓眉大眼下的一圈青黑。
“能告诉我，你今天都在做什么吗？”
陆楠还是拉着他，在阳台旁边的吊篮上坐下。
就这么一问，李骁然所有的心防与打算都卸下了。
他本来并不想告诉她，自己家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可是望着她真挚的眼神，他又想自私地和她一起分担，贪恋一点她的体贴，贪恋一点她难得的关心。
“我猜和叔叔有关，你是想替姜姐讨公道对吗？”
陆楠抬眸，想从他眼睛里看出什么。
李骁然轻轻揽住她，额头轻轻蹭着她的鬓角。
“我本来想安安静静地劝他们离婚，可我竟然才发现，姜女士患有严重的抑郁症，心蕊……因为创伤应激，不愿意开口说话，你说，让我怎么轻而易举地原谅那个人？”
陆楠沉默，一股莫大的悲哀突然泛上心头。她到底还是低估事态的严重性。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劝姜姐签署离婚协议书？”
陆楠开口，尽管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不然李骁然也不会不声不响地出去一整天。
李骁然沉重地叹气：“我今天去找了他，我可以劝姜姐签署协议书，但前提是：他李正南必须净身出户，保证不会再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
“那他怎么说？”陆楠有些担心。
李骁然有点疲惫了，揉了揉额头。
“李正南如今的社会地位，如果净身出户，意味着他要放弃他现在拥有的一切，他那么自私一个人，怎么会这么轻易同意。”
陆楠知道他这天已经很辛苦了，照旧是轻轻摩挲着他的手掌心。
轻声安慰：“我们一起想办法。”
李骁然心头一暖，悠悠道：“丫头，你会不会也觉得我太赶尽杀绝，太残忍了些？”
陆楠毫不犹豫地摇头，她心里一滞，语声飘渺：
“很多年前的很多个时刻，我也恨过一个至亲的人，总觉得他和我们不像是一家的，反而像是来要债的，再后来……”
“再后来怎么了？”
“再后来他就没再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我也一直承认自己就是个罪人，可是我引以为罪的并不是将他的离开归咎为我的过失，而是因为让另外一个很无辜的人替自己担了罪……”
李骁然看向那丫头，她像是沉浸在某种思绪中，让人看着难过。
“你从来都没告诉我任何你家里的事，对我，还是不愿意让我多分担一点吗？”他叹气，半是心疼，半是无奈。
陆楠吃惊，收回思绪，她笑了笑：“我最艰难的时刻都过来了，之所以不提，是因为不想再回忆一些东西，至于信任，家里出了这样的事，你不及时告诉我，自己消失一天，我还想问问你，是不是也不信任我，嗯？”
说着说着，陆楠那会子打不通电话着急到冒烟的脾气上来了。
李骁然连忙赔罪：“好啦，是我不对，不该只顾自己，不及时给女朋友回消息，让你担心了，还望陆楠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一时口误。”
陆楠顺着台阶下来，偷偷笑了。
“这还差不多。”
李骁然心情轻松多了，突然坐直身，眼神温柔：
“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丫头，生日快乐！”
本来想给她过生日的，结果生日当天这丫头就跑了，回来又赶上家里出事，他多少觉得愧疚。
陆楠噗嗤一笑，以为他这么正式，是有什么正经事没说，搞了半天是忘了祝自己生日快乐。
“好，生日快乐！”她该怎么说自己其实是不过生日的。
每年的生日都盼望着去看哥哥，自己的生日却不是那么重要了。
不过看他那么真诚，她就乖乖受着。
“李骁然，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你和之前的你，越来越不像了。”
一会儿，陆楠还是忍不住说。
她老早就这么觉得了。
李骁然挑眉：“真的？有哪里不一样了？”
陆楠很认真地对比起来：“这么说吧，没和你在一起之前，你像是一锅一直沸腾的水，烫得人跳脚，而在一起之后，你就越来越像温水，不冷不热，刚刚好。”
李骁然撇撇嘴：“你直接说我之前是流氓得了。”
陆楠摆手：“可不能这么比喻。开水和温水的区别最合适不过！”
李骁然靠近她耳旁，呼吸温热：“那我可不可以认为这是你在告白？”
他说完目光炯炯看着那丫头。
陆楠心口一跳，腾地坐起来，几步到栏杆边眺望夜色，言语不清不楚。
“我……我只是就事论事……”
李骁然不逗她了，只是轻轻从后环住她，望着无边夜色，喃喃细语：
“遇到你之后，我也觉得自己变了很多，甚至回过头去看以前那个自己，都会觉得惊讶万分，你说我要早该遇到你，是不是就会变成更好的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