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 64 章
“嗯, 去过。”库洛姆垂下眼睑，伸出手让大尉跳上来。
彭格列这位雾之守护者长了一副羞涩腼腆的外表，平时很容易让人轻视, 误以为只是个被拉来凑数的普通少女。
但在正事面前, 她过于冷静的反应就显示出和普通人的不同来。
要换做别人，知道自己去过犯罪现场, 肯定又紧张又好奇。要么矢口否认, 要么想办法力证自己的清白，等撇清关系后，又会很自然地追问哪里发生了什么。
而她回答完新子的提问，便不再吭声, 好像一点也不关心自己会不会被怀疑, 也对黑曜乐园里的凶杀案毫无兴趣。
是觉得和自己毫无关系，所以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吗？
新子也没有马上追问, 继续看她逗猫。
三花猫坐在少女膝头上, 叼着猫条咀嚼，一会儿看着她, 一会儿又转过来看新子, 黄澄澄的眼睛也跟着转了一圈。
“喵——”
它伸出猫爪, 尝试着拍在了新子的手背上。
她忍不住微微一笑，捏了捏猫肉垫, 一边说：“昨晚, 黑耀乐园里有个学生死了。”
新子的语气也很平淡, 好像在和她聊波洛咖啡厅的新菜品。
听到这里, 库洛姆的表情终于有了些微变化, 抬起头, 紫水晶一般惊艳的眼眸里却沉寂如一潭死水。
“我认识的人吗？”
“知道吗？”新子没有直接回答, 继续说，“你们那栋公寓里，住在301号的渡边……”
她停顿了一下，看到库洛姆微微蹙眉，目光也紧盯着自己。
“渡边君死了？”她轻声问。
“不是他。”新子摇了摇头，“是他的同班同学。渡边本来和死者约了昨晚一起出去，但被渡边太太发现了，不得不失约。而死者在等他的时候，被人袭击了。”
她一边说，一边看着大尉，余光注意到库洛姆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攥紧了。
“库洛姆，你应该也认识那位死者，对吧？可不可以告诉我，他们——”
新子刚说到一半，大尉突然尖锐地叫了一声。
库洛姆也吓了一跳，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揪住了它的尾巴。三花猫委委屈屈地跳到地上，将自己的尾巴打成了卷，警觉地瞪着两人。
“抱歉……”她缩回了手，抱住自己的膝盖。
新子叹了口气，接上了前一句话：“他们是不是骚扰过你？”
少女没有说话，抱紧了膝盖。
新子安静而耐心地等着，并不催促。其实在她看来，不需要对方回答，她心里基本上已经确定了。
独居的、外表纤细柔弱的女高中生，明明长得这么漂亮，却是内敛的性格，没什么朋友，只在热情的邻居太太面前才会多说几句话。
这正是不良少年最喜欢调戏的类型。
但新子也隐隐猜到了，库洛姆并不是像她表面上这样看着很好欺负的女生。
许久，库洛姆才几乎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嗯。”
“只有渡边和山崎两个人，还是……还有其他人在？”新子追问。
她先摇了摇头，再点头。
“也是他们的同学吗？”
“……是。”库洛姆低低地回答，“放学回来的时候，偶尔会遇到他们，在路上……”
当然，大多数时候她都远远避开了。
但也有来不及的时候，比如走到公寓楼下，发现几个男高中生在门口勾肩搭背地说笑，抽烟。
只有一条路上楼，他们挡在那里，库洛姆也绕不过去。
“喂，那边的小妞——”山崎最先看到她，抬手做喇叭状，笑嘻嘻地朝她挤眉弄眼。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有没有男朋友？”
“和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库洛姆不做理会，抱紧书包快步从他们身旁经过，然后被一人抓住手腕拦下了。
拉扯间，她迟疑了一会儿，咬紧牙关，几乎就要动用幻术了，突然听到一声；“你们在做什么？”
手腕上的力量顿时散去了，那少年灰溜溜地退后几步，把手插在裤兜里，头扭向另一边扮酷。
库洛姆转回头去，原来是森太太买菜回来了，提着一箩筐白萝卜和青菜，皱眉打量着这群不良，她当然认出了住在隔壁的渡边君，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好了好了，没意思，散了吧。”渡边被她看得头皮发麻，赶紧催着他的损友离开，“改天再去打小钢珠，我要回去了，不然老太婆又要啰嗦……”
其他人也一哄而散。
“没事吧？”森太太收回目光，问她。
库洛姆摇了摇头，说谢谢。
“没什么，这里那么多人，他们也不敢对你做什么，不过……”森太太想起什么，忍不住皱眉，“没人管教就是不行。我家大郎高中那会儿，也差点被同学带偏了，还好被他父亲打了一顿，扭回来继续读书了。听说他那些同学后来都进了少年收容所，唉，这帮孩子啊……”
库洛姆和平时一样，不怎么说话，只专心当听众。
两人一起上楼，听着森太太絮絮叨叨说起往事。
那之后，渡边就很少把白金学院的同学带回家了，大概是怕邻居跟家里人告状，每次都是偷偷溜出去玩。
昨天傍晚，库洛姆送走了帝丹的女孩子们，给自己做了晚饭。
直到一切收拾妥当，她才突然想起自己忘了买猫砂，赶紧拿起钥匙出门，大尉也抓紧机会钻出了门缝，追着她到了楼道。
夜里风大，三花猫钻进了她的怀里，黏糊糊地蹭来蹭去。
并盛町的宠物店关门都很早，库洛姆带着猫穿过几条街，没找到想买的东西，又想起以前住在黑曜时，那边的商店经常营业到深夜。
只是，黑曜乐园附近的路灯年久失修，很多都坏了，一到夜晚，都是成群结队的混混，独身女性都不太敢往那边走。
库洛姆出神地想了会儿，脸上浮现起怀念的表情。
她当然不会害怕那里。
那一晚上，又遇到了令人烦躁的家伙，她的好心情被破坏得荡然无存，听着大尉愤怒的叫声，心中一叹，手中幻化出锡杖。
画面停留在少年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面露惊恐的表情。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救命——呜哇！”
他转身想逃，被无形环绕而来的黑雾击中，重重掀翻在地，捂着头翻滚着挣扎，口中念念有词。
“别过来、别过来啊！”
……
“所以，你去买了猫砂，”新子总结说，“经过黑曜乐园的时候，遇到了正在等朋友的山崎君。和以往一样，他看到你，就跑过来搭讪了，是吗？”
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默。
“那么，那个时候，你有对他做什么吗？”她慢慢地问。
看到少女眼中一闪而过的紧张，新子很快补充道：“不要误会，我不是说你杀了他。一个女生，面对比自己高一个头的不良少年的纠缠，想要摆脱的话……肯定要动用一些手段，不是吗？”
库洛姆沉思许久，终于回答：“他昏过去了。”
“只是，昏过去了？”
她抬起眼睛，平静地对上新子的注视。
“可能会做个噩梦，”库洛姆淡淡地说，像是在解释什么，“他扯了大尉的尾巴，把它弄疼了。”
三花猫也配合地叫了几声，走过来贴着她的小腿，尾巴晃了晃，露出自己的尾巴尖，给新子展示：你看，差点被坏人揪秃了！
它低下头舔了舔爪子，自然上翘的猫嘴像是在笑：当然啦，本猫也毫不客气地挠了回去，绝对没有认输！
新子若有所思地拍了拍它的脑袋。
“那时候是几点？”
库洛姆闭上眼睛回忆。
她带着猫砂去付账，店里的挂钟已经快十点了，后来路过黑曜乐园，忍不住去老地方逛了一圈，睹物思人……
“十二点一刻。”
“确定吗？”
库洛姆睁开眼睛，轻轻点头。
“回到公寓的时候，邻居家的电视在放深夜综艺，听到了片尾曲。”
新子拿出手机查了电视台的播放节目单，对照着她说的深夜综艺，确认了那个节目结束时间是晚上一点。
从黑曜乐园步行回到并盛，需要半个小时，差不多能对上。
十二点是濑也律师的被害时间，直到两个小时后，山崎才真正遭遇不测。
新子放下手机，库洛姆还在看着她，神情淡淡的。
“是我害了他吗？”她轻声问。
“不是，”新子很干脆地回答，“要是小兰遇到那种人，早就一拳把他送进医院去了，你只是……让他在那里睡了一觉，已经很温柔了。”
她敢肯定，黑手党里也没有像她这么“温柔”的幻术师了。换个脾气暴躁一点的人，还不直接把骚扰自己的猥琐男送进修罗地狱里去？
何况，库洛姆只是看着柔弱而已，实际上顶着彭格列雾之守护者的名号，想想就知道不可能是什么简单角色。
“如果我杀了他，我的……有个朋友会很不高兴的。”库洛姆很快垂下了眼睛，语气依然平平淡淡的，“我不想让他担心。”
新子：“……”
我就说呢！
她最后摸了摸大尉的脑袋，就准备站起来了。
库洛姆看着她的背影，抿了抿嘴唇。
“你是……怎么知道的？”
“嗯？你是说，”新子回过头，看向大尉，“这个啊，我猜的。”
“欸？”
“案发现场有很多猫毛，死者手上也有被猫抓过的痕迹，”她轻描淡写地说，“因为附近很多野猫，警察并没有怀疑，不良少年逗猫反而被抓的事情也很常见吧？是我在尸检报告上看到了这一条记录，擅自做了一些巧合的联系。你不用担心，不会有人找你麻烦的。”
少女沉默地点点头。
“还有一件事想和你确认，当时在施工地附近，没有别人在吧？你回到家以后，有和任何人提起过吗？”
“没有。”库洛姆很确定地摇头。
新子想了一会儿：“如果有人向你求助，想要借助你的力量帮助他报复以前伤害过他人的歹徒，你会答应吗？”
库洛姆微微一怔，露出了很迟疑的表情。
“如果向你求助的人，是你认识的，并且会产生同情心的人呢？”她见她回答不出来，又问了一句。
“……我不知道。”
新子去咖啡厅打包了两份三文治，慢悠悠地走回家。
路上，她给目暮警部发了一封邮件。
“我查到他们的共同特征了。”
仗着自己身强体壮，企图对身边柔弱的女性实施侵害。
要说他们罪该不该死，新子不好回答，但显然，在凶手那一边，已经给他们判了死刑。
她想了想，继续编辑：“但他们之间的确没有直接关系。所以，也可以说，凶手是随机作案……”
或许是一个，自诩正义的复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