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 58 章
一定是打开方式出了什么错。
迹部定定地看着新子, 两秒后突然后退回去，快速拉上了门。
“工藤小姐刚来不久，真是太好了。”管家爷爷说着, 他看起来很高兴, 没有注意到迹部的脸色变化。
老人家回想起前些日子小少爷为了网球部, 和家里总是闹矛盾, 很感慨。
他叨念着：“景少爷能多和同龄的女孩子交往, 老爷和夫人都会很欣慰的。”
“……什么？”迹部微微僵硬地。
是他想象的那个意思吗？
他才十八岁, 还没到考虑联姻的时候吧！
管家继续说：“毕竟，少爷以后还是要继承公司的，只钟情某一个交际圈, 还是有局限性的……啊，这是老夫人说的。”
他谨慎地补充上后半句话, 表示不是自己要妄议主人家的事务。
迹部沉默听着，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换一份伯爵茶上。”
“是。”
“桦地，你……”他转过去, 看了看坐在轮椅上的老实人桦地，又看了看他还打着石膏的腿，嘴角微微抽搐。
“你还是回去歇着吧。”
“……是。”桦地的声音听上去比往常沉闷许多，缓缓推动轮椅走了。
迹部望着他的背影, 竟然感受到了几分被抛弃的萧瑟感。
错觉吧。
他心想，工藤新子这个女人太古怪，又太危险, 还是别让他靠近了, 这也是为他好。
迹部整理了一下心情，重新推门而入。
新子还在品茶，又循着声音抬起头来, 对上迹部一言难尽的表情，唇角弯弯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一双温软明亮的蓝眼睛轻轻眨了下。
“迹部君，今天去见羽仓小姐了？”
“嗯哼，你又知道了？”他不答反问，慢吞吞地在圆桌另一头坐下，女佣很快将他的专属茶具端了上来。
下午阳光正好，让人心情愉悦。
但并不包括迹部。
去和羽仓见面的其实是两位律师，迹部总觉得心中有一根刺，跟着走了一趟，托他们向羽仓问一个问题。
——“你以前认识工藤新子吗？”
等律师出来，他们的表情都很古怪。
“羽仓小姐还是不太配合。”律师低声说，“提到工藤小姐时，她好像在回避过去，怎么说呢个，感觉是……”
迹部看向眼前的少女，端起茶杯不急着喝，眼神里带着审视的意味。
“她很怕你。”
“哦，毕竟我是个侦探。”新子回答得很随意，摆弄着装方糖的陶瓷盒，舀了一勺，又抖掉一半，看得迹部强迫症都要犯了。
“她看过你的小说，”他又说，“那些故事给了她很多作案灵感……”
新子嘶了一声，叹气，坦诚地说：“这也是我没有想到的事情。”
“所以，现在大家都说，你封笔，是怕自己的推理小说引起变态杀人狂的模仿，是真的？”迹部扬起眉毛。
“不，是因为我更想当侦探。”
新子说到这里，已经把茶杯放回到托盘上，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
迹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撇开眼睛，慢悠悠地喝茶。
“邀请函都已经送给你了，现在来找本大爷，是什么意思？我们的关系可还没好到一起喝下午茶的份上，”他冷淡地提醒，“注意分寸，我不知道令尊令堂是怎么想的，但在迹部家——”
两人的目光再次对上了。
少年的金发依然耀眼夺目，但他的表情却晦暗深沉。新子恍然。
“你是担心，我来你家找你，会让你家里人产生什么误会？”她微微坐直身体，好奇地张望四周，“不会吧？难道你从来没有在家里招待过女生吗？羽仓小姐也没来过？”
迹部的嘴角狠狠地抽了抽。
“……那时候她已经意外怀孕了。”
“哦对不起，让你想起伤心事了。”新子语气里并没有多少愧疚，望着他的眼睛里只有深切的同情。
迹部：“……”
可恶，无法反驳。
她一定要揪着这个事情不放了是吗！
哪个少年还没有过一场刻骨铭心的初恋了！不就是……碰巧喜欢上的人成为了杀人犯么！
好吧，似乎还真不是普通人都会遇到这么倒霉的出来呢的。
迹部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手心。
他的情绪收拾得很快，脸色冷淡下来。
对于之前心动过的少女，虽然很可惜，但已经是过去时了。
像他这么骄傲的少年，放下固守的傲慢对一个人展现好意，已经是极致，既然对方无意，再执着下去，有违他华丽的原则。
等到那一股失去理性的冲动渐渐退去后，只剩下难以说清的空虚感。哪怕新子不是刻意提起，他还是会觉得很不舒服。
“你到底想说什么？”迹部没有特意控制，语气也变得冷锐起来。
“我想请迹部君帮忙。”
“哦，本大爷为什么要答应？”他傲慢地问。
“就算知道她在利用你们，你不还是愿意帮她吗？”新子想了想说，“所以，我觉得，迹部君……是个好人。”
她诚恳地望着迹部，令他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这是发好人卡的时候吗？啊？
新子很积极地替他分析起来：“帮我也是帮你。羽仓小姐的事情压在心里，会是一个负担，这种负担并非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能通过做什么事而抹消，只有等时间逐渐冲淡一切。”
迹部皮笑肉不笑：“你说的这是对黑历史的冷处理方法吧。”
新子眨眼睛：不是吗？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需要转移注意力。”
“……差不多是这样。”新子不太好意思地轻咳一声，“不过请放心，查案是侦探的专业活，不会劳烦迹部君的，我只是需要一些……唔。”
“人脉。”迹部哼了一声，替她说了出来，“你不是已经认识了很多警视厅的人了么？那天遇到的那个大阪来的黑皮小子，你不会不清楚他的来历吧？”
和警察高层相比，他们迹部家族结交的大多只是商界大佬，怎么看也不是能和刑事案件车上关系的。
“你是说服部？”新子抿了抿嘴唇，笑容好像更羞涩了，“不太好啊，毕竟我和他是竞争关系……都是高中生侦探，他是关西人，我在关东，迹部君肯定能理解的吧？”
迹部本来并没有想到这一层，又听她清了清嗓子：“就比方说，迹部君如果遇到棘手的事情，会不会去找幸村君求助呢？如果——”
“好了，打住。”冰帝网球部部长阴沉地打断了她的举例。
他已经很能理解了。
明明是她口口声声说着要让他转移对羽仓的关注，偏偏三番两次提醒，这也太恶意了吧！
新子如愿以偿，立马从包里拿出自己的平板电脑，给他看自己整理出来的关系图。
“北川灭口案？”迹部看到标题，触发了一些印象。
就是这几天的新闻，因为作案手段之残忍毒辣，被各大电视台反复报道，提醒居民们注意安全。
“这个也是你破的案子？”
新子并没有直接回答，用笔在文件上勾了一个圈，调成醒目的红色。
“警方通报是说，犯罪嫌疑人在监狱里备受欺凌，精神状况不稳定，出狱后恰好遇到曾经的老同学，对比双方境遇，心理更不平衡，就产生了报复社会的念头。他本人在供述里也是这么说的。”
迹部直视她的眼睛：“你怀疑什么？”
“现在还不能确定，”新子又用红线勾出另一个圈，“这是北川工作的和之岛证券所。七年前神代就职一个月后被开除，证券所高层以公司赠予的名义给了受害人家属一大笔钱。”
迹部眯起了眼睛。
“这不是很奇怪吗，”新子说，“最冷酷无情的生意人，居然会这么有人情味……”
“你怀疑的理由未免也太苛刻了。”
是对人性有多么不信任啊！
迹部忍不住吐槽，但很快，他也点了点头，“不过确实是这个道理。”
现实的确就是这么冷酷。
“是吧，”新子的笑容灿烂起来，真诚地说，“资本家果然还是最了解资本家的。”
迹部不太喜欢她这个说不出讽刺意味的口吻，“有话直说，别拐弯抹角的。你是想认识证券公司的人，没错吧？”
新子挠了挠脸颊：“嗯……会很为难吗？”
他卖了个关子，好一会儿才说：“不会。”
“诶？”
“家父所在的东都证券所与和之岛，都是一个圈子的。下周末的宴会，我们也请了和之岛证券所的社长。”迹部微微得意起来，抬高了下巴。
“怎么，还满意么？”
那杯多加了半勺糖的红茶，新子最后还是浪费了。但她横刀夺爱，吃掉了迹部心心念念的约克郡布丁，又喝了点柠檬水，迫不及待地走了。
女佣上来收拾茶杯和餐具，注意到小少爷在送走客人后，脸色又逐渐暗淡下来，不免有些担心。
“是今天的茶点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她小心翼翼地问，“我这就让主厨去改进。”
迹部回过神来，朝她摇了摇头，不耐烦地说：“没什么，先拿出去吧。”
咚咚，突然门被敲响了。
他循声抬起头，正看到新子从客厅门外探出一个脑袋。
“那个，抱歉，我的笔好像掉在哪里了。”
“……”
这么粗心，还说要当侦探，真的没问题吗？
迹部叹了口气，正想着叫女佣过来帮忙，她已经自己走了进来，在刚才的座位附近弯腰寻找。
从他的角度望过去，只能看见乌黑的呆毛一翘一翘的，牵扯着他不宁的思绪。
迹部环着手臂，皱眉看着她，眼神里有深思，也有不解。
“你不会觉得不安吗？”
“……啊？”新子从座椅后面冒出了头，呆毛又晃了晃。
“你当侦探，是为了弥补虚拟小说对现实造成的影响吧。”迹部轻敲着自己的手臂外侧，说得很慢，“看着现实里的人死在你面前，还是和小说里几乎一模一样的手法，你会觉得，他们是被自己害死的吗？”
“……我也不知道。”
新子靠在椅背上，很久才回答，“有时候，我也在想，自己到底是不是一个好人。好人，或是坏人……到底要怎样才能定义呢？”
她看着同样心中有所迷茫的少年，慢慢又展露笑容。
“但我突然又明白了，会有这种疑问，会给自己施加压力，都是因为大家希望自己永远站在正义一方，害怕自己身上背负了污点……”
人不可能和错误绝缘，没有人会永远正确。至于侦探，为了找出真相，注定会一直背负着这种压力走下去。
“那不如就当自己是一个恶人吧。”她说。
作者有话要说： 恶人新子：想念恋爱脑的迹部君，至少没现在这么刁钻刻薄……
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