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
高木重点强调了现场的残忍与混乱, 这话当然不是对萩原说的，而是委婉地提醒一旁的少女。
最好望而却步。
刚说完，新子就“呀”了一声, 几个人一同扭头，她也觉得这一声好像有一些激动, 对死者不太尊重，很快又皱起眉头，表情微微沉痛地：“……好恐怖啊。”
她低头掩饰了一下眼神, 微微卷曲的碎发落在脸颊上, 轻轻一晃，投下细碎的阴影。
高木：“……”
啊, 真不愧是大明星的女儿, 表情管理居然无懈可击！
“嗯, 总之是真的很可怕，”高木苦口婆心, “要不新子你还是在外面等等？就连很多警察看到现场都有些吃不消呢……”
“高木！”正说着，佐藤美和子从屋里出来，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提高了声音，“还在那边愣着做什么, 赶紧过来。”
“你看，连佐藤警官都不怕呢。”新子立刻扬起下巴，抓住机会出击。
高木一时语塞，挠了挠脸颊。
他没有多想，下意识地说：“那怎么能一样呢？”
“有什么不一样的，都是女孩子呀，”高中生少女追问, “难道你也觉得佐藤警官心灵脆弱，需要别人的保护吗？”
“啊，当然不是那样的！”高木急急地辩解，“我只是觉得，佐藤前辈她根本就不像普通的……女孩子……”
他理所当然地想着，新子到底只是高中生，跟佐藤警官这种见过大场面的前辈当然不一样。
况且，以佐藤美和子在一课的威名，那可是比男人还要凶悍多的存在啊！谁会把她当女警官来看待？只有平日里无聊时，他们才会远远地、悄悄地花痴一下……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看到新子眨了眨眼睛，有一闪而过的笑意，连萩原都轻微地抬了抬眉毛，欲言又止地，给他使了个眼色。
“嗯？你说什么？”佐藤美和子温柔的声音贴近了高木的背后，“你不会是想说，我不是女人吧？”
他惊得一蹦而起，连连摆手。
“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您误会了！”
佐藤警官双手抱胸，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满脸大汗，又不知如何解释的样子，轻笑一声。
“行啦，废话少说。人家自己都说了不怕，你也别总把人当成温室里的娇花。说要别人保护的到底是谁啊？”说着，她转回头，拎着一副口罩递过来，很温和地跟新子补充叮嘱，“如果觉得不舒服，记得跟我说。里面的味道的确有点……不太好。”
“好的。”新子乖巧点头，摆出笑不露齿的标准笑容，保证道，“我一定会很听话的！”
佐藤警官又招呼：“萩原前辈，一起吧。”
萩原作为顺风车司机，本以为自己的使命已经结束，又被高木描述得升起了好奇心。
毕竟是不同部门，他想着不好插手同事的工作。但现在看两位案件负责人并不在意的样子，他不由迟疑起来，至于和朋友的聚会……
萩原只思考了几秒钟就想开了，反正景光又不是第一次出差，回国以后机会多着呢。
他低头快速编辑了简讯，发送：“遇到了警校认识的后辈，决定学习一下，我晚点再过去。”
……
佐藤美和子走在最前面带路，几个人的脚步都很轻，像是生怕惊动了屋里的死者。
从玄关绕过转角，就是客厅。
而三位死者被捆在主卧室的床角，满屋的血迹，胡乱地绘制出扭曲颤抖的线条与恶魔角，看起来像是一场追求艺术效果的xie教盛典。
果然不能久待。
视觉污染太强烈，稍微看了几眼，他们就不得不掩住口鼻退回到客厅口。
新子按了按口罩边缘，深呼吸一口气，定下神来。
高木警官说得没错，凶手在死者身上留下的痕迹，完全是泄愤的复仇，从伤口反应来看，基本都是生前伤，所以，他们是一步一步被折磨致死的。
客厅里被翻得混乱，木地板上留着一道突兀的刮痕。像是“小偷”急匆匆搜刮了财物后，离开前撞上主人回家，于是上前将人击倒，再拖到了房间里。
对应的是，三位死者头部都有生前留下来的尖锐伤口。
“唔，这个重物应该是，”高木停在旁边，一边翻看痕检给的笔记，“家中原本就有的物品，小型的、圆锥状……”
“奖杯？”
新子接过话来，指向客厅的展示架。
两位北川先生都是公司里的高管，从学生时代开始就是精英学生，留下了很多奖状与荣誉证书，当然也不缺奖杯，挂在正面墙上的就是北川大郎一张户外活动照，他充满自信地笑着。
新子一眼就认出来了，正是中午那位去相亲的“北川先生”。
警官们转过去打量，果然其中有个造型古怪的金杯子，被倒扣在展示架角落里不起眼的地方，尖锐的底座部分应该就是划出地板痕迹的罪魁祸首。
高木微微惊讶：“可是，这边并没有检测出血液反应……”
“因为它是在凶手行凶结束后才伪造出来的，”新子在客厅里转了半圈，在靠近储物柜的地方停下，倚着敞开的柜门半蹲下来，“并不高明，他或许只是想随意扰乱一下视线，干扰断案方向。”
“喏，你们看——假设，凶手正在翻箱倒柜找值钱的财物。这里背对着客厅玄关，如果听到声音，回首。”
她转身。
“这位凶手将会面对的是三个人，北川太太不说，另两位北川先生可都是年轻力壮的男性，他要怎么做，才能一口气将他们迅速放倒？”
他们各自思索。
“也许是，他挟持了上年纪的北川老太太作人质？”高木猜想，“他们怕母亲遭遇不测，只能放下抵抗，被凶手绑起来。”
佐藤美和子摇了摇头：“不，那种情况傻子才会这么做。如果只是普通的小偷，只要快速击倒北川太太，趁儿子去关心时逃跑就行了。凶手需要控制人质，应该没有持枪械，他们俩兄弟随便一个人都跑出去呼喊、报警，可问题是没有一个邻居听到动静。”
“那他一定是个绝世高手，两三下把他们放倒，再拖进房间……”高木捶手心，“对吧，我记得新子小姐也写过这种人物吧！”
新子思路一断，不由惊了惊：“……有吗？”
“有的，”高木认真点头，“你写过一位身手类似里昂的黑手党教父——”
新子倒抽一口冷气。
这听起来怎么有点耳熟？原型参考该不会是彭格列的那位……
“教父荣誉退休后回归故里，偶遇学生时代的白月光女神，”高木继续说，充分展示了自己作为“新子小姐”忠实粉丝的一面，对她的故事剧情熟悉得了如指掌，随口就能说个大概，“结果女神常年被酒鬼丈夫家暴，一次不慎失手打死了。教父愤而出拳，随后扬长而去，连警察都无可奈何……”
“打住。”佐藤脸色逐渐不悦，飞了一记眼刀，高木讪讪地停下来。
“普通人的确很难做到，”萩原开口，给出自己的想法，“但如果是混黑打扮的社会人士出现在这种高级住宅区，恐怕太惹眼了。邻居有注意到什么陌生人吗？”
高木迟疑。
“正因为不能以杀手的形象出现，”新子轻声提醒，“他应该会打扮成某种常见，接近私人住宅也不会显得可疑的身份。”
佐藤“啊”了一声，猛然打了个响指：“刚才邻居说，上午的时候有一位送报员经过。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对方什么时候离开的……或许，他根本没有离开这里，一直在屋里等着北川一家！”
上午？
新子愣了一下，这么早就潜伏着做准备了吗？那中午相亲那个小插曲……只是一场意外？
“总之，我们还是需要先调查一下三位死者的人际关系。”佐藤单手叉腰，叹了口气，“凶手和他们仇恨很深，无论是情伤，还是钱财引出来的矛盾，都很难达到这个程度……应该很好排查。高木，你和我去一趟北川的工作单位。”
北川一家的人际社交并不复杂。
老北川身体不太好，从公司退下来就一直住院，前几年病故了，遗孀北川秀子是全职太太，有几个老朋友，但年纪大了也不方便来往，平常最多和街坊邻居唠嗑几句。
两个儿子成年工作有些年头了，但都还没有成家，因此一家人还住在一起。最大的结仇可能是因为工作关系认识的生意伙伴，或许是投资失败之类的原因，记恨在心。
佐藤做了几个要点，又听新子提起中午酒吧里的小插曲，也顺手加在一起。
“行，我也会去调查的。但愿不是他们。”她揉了揉眉心，“我可不想去和帮派老大接洽。”
新子其实也不太相信是黑bang报复。
毕竟那场相亲看起来已经失败得彻底，那些小混混应该为他们的大小姐远离苦海松一口气才对，就算不高兴，也顶多找机会给他套麻袋揍一顿，怎么会闹到虐杀全家呢？
但既然他们安排了这一场相亲，那说不定对北川做过一番背景调查，或许能顺藤摸瓜揪出一些线索。
两位警官准备出门，萩原转过头来，询问：“你不跟他们一起吗？”
“嗯……我想再看看。”新子回过头，被盖上白布的三具尸体从房间里运出来，她微微不忍地转开了目光。
突然，她想起什么，钻进了走廊，但并没有去主卧，而是推开了书房的门。
书房是北川大郎的办公地，书架上除了金融专业的书籍意外，都是一些成功人士的鸡汤学。
新子粗略扫了一眼，坐到了电脑面前，按下开机键。
“我这样应该不算侵犯隐私吧？”她问。
萩原刚走进来，闻言脚步一顿，转过去看书架，很从容地接道：“哦，我什么也没看到。”
成功人士北川大郎给自己专门建立了一个相册，记录了小学到高中，再到大学毕业、工作以后的许多纪念性场景，堪称荣耀之路。
毕业合照，和弟弟两人双足比赛获得了第一，高考动员大会上的演讲，还有毕业典礼作为优秀代表上台分享感言，公司年会上的获奖……
出现在照片里最多的就是他的父母，弟弟，偶尔会出现几个老同学的面孔，后来变成了公司的同事与下属，一张张笑脸看多了便有些单调虚假。
新子停下鼠标，点开一张照片。
这是唯一一张不带炫耀性质的合照，背景是公园的湖边，另一方是个年轻女人，靠在北川大郎肩膀上，对着镜头微微笑着。
“咦，原来他结过婚了。”新子双击放大照片，圈出两人手上同款戒指。
她微微震撼，这位年过三十的成功人士，居然以未婚单身的名义，大言不惭地对着初次见面的相亲对象指手画脚，也太自信了吧。
萩原凑过来看了一眼，怔住。
“这个脸，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微微皱眉，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用手机拍下来，发给了通讯录里的几个联系人。
松田最先回复：“！”
“虽然你还没有女朋友，”他发来一长串消息，充分展示了自己的手速之快，“但也不能看着故人的照片就觉得眉清目秀吧？——你忘了吗，这个女孩死的时候，正好在我们毕业那年，因为被男友家暴致死，闹得很轰动呢。”
“男友是合照里的另一个人吗？”
“不是，那家伙被判了七年，应该才刚出狱吧……”这一次，回复的是安室。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平平无奇的案子，等会把它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