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回去的当天晚上，新子就做了噩梦。
梦里都是浮动的诡异黑色，奇怪的人影被挡在迷雾之后，看不分明。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如嘶嘶的毒蛇低语，发出警告：“奉劝你停手吧，不要再查下去了。”
侦探都是一根筋的，新子当然不想理会，但那东西一直围着身边打转，让人不适。
她捂住耳朵反问：“凭什么？你怕我查出真凶？——这么说，这的确是人为制造的杀人事件？”
“因为……”那声音逐渐变得遥远，偏偏最关键的地方被地抹去了，什么也没听清。
“哼，你会后悔的。”
新子是被门铃声吵醒的。
睁开眼时，她仍然沉浸在一种惊悚的战栗感中。大脑还有点晕，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刚刚在梦里和一条试图绞死她的蛇大战三百回合。
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青梅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喊她去吃早餐，新子坐在床上发了会儿，才回过神来，起身下床。
……
周日清晨，米花町二丁目的街道上还很安静。
毛利兰按了门铃，正准备拿钥匙，没想到大门先一步自己开了。
她微微诧异，难道新子已经起床了？没道理啊，以她平时的习惯，肯定在熬夜写小说……
门打开后，露出的却是陌生少女的身影。棕褐色短发，瘦削高挑，一双平淡无波的眼睛注视着访客。
小兰怔了怔：“你是？……新子呢？”
她退后一步确认门牌，又眨了眨眼睛。
“你没走错，”雪莉微微勾起唇角，露出幅度很小的笑容，“这里是工藤宅没错，我是宫野志保，早上好，我想，你就是她的朋友……毛利桑，对吧？”
组织早就给她做足了明面上的身份：工藤夫妇资助的高材生，因为无处可去而暂时寄住在工藤宅。
毛利兰很快接受了这个设定，没有丝毫怀疑。
她提着打包好的三明治和柠檬派轻步走进厨房，将餐盒放到桌上，又转过身去拿咖啡壶，动作熟练得令雪莉都感到惊讶。
面对那一桌丰富的早餐，她神情微微复杂：
“你太客气了。早知道你们要过来，应该我先准备好早餐才对。”
小兰拎起咖啡壶转身，笑着解释：“这些不是我做的喔。”
她以前也给新子带过早餐，次数多了以后，新子意识到不对劲，深感她们之间的友情岌岌可危——好像在往母女的方向发展了。
新子略微不安，于是改为自己去便利店买早餐，到周末干脆直接跳过早餐的环节，订中午的外卖。
“我出门的时候路过楼下咖啡厅，想着新子应该还没起床，帮她带一份三明治，”小兰继续说，“不过安室先生说，既然是第一次登门拜访，应该带一点礼物才对……嗯，所以这些全都是他自己做的哦！”
雪莉听到这里，眸光微微闪动。
她偏了偏头，好像这才第一次注意到另一位客人的存在。
“是这样吗，实在太麻烦你了。”
两人目光交汇，转瞬间，雪莉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毛，眼神微微深思。
而金发青年表情丝毫没变，脸上的笑容亲切到堪称完美：“哪里哪里，一点心意而已。如果你们喜欢，就再好不过了。”
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黑发少女的身影像一阵风从楼梯上吹了下来，带起微微浮动的裙摆。
“我闻到了柠檬派的味道！”她充满期待的笑容在转过弯，看清餐桌旁的情形后，倏然消失。
同时戛然而止的还有她的脚步，身形晃了晃，抓稳了楼梯扶手。
厨房里的三个人一同回头，目光情不自禁落在了她的叮当猫睡衣上。
“……”
雪莉轻咳一声，端起手边的咖啡轻抿。而小兰手上还拿着咖啡壶，只能努力跟她使眼色。
安室只看了一眼，便很自觉地撇开了目光。
“早上好，工藤小姐，今天也很有精神呢。”
新子：“……失礼了，我先去穿件衣服。”
她缓缓后退，扭头提起睡裙冲上了楼梯。
难怪！
她刚才就觉得奇怪，小兰明明有她家钥匙，很少特意按门铃进来的，原来是因为有外人在！
——这个提示也太委婉了，虽然她是“知微见著”的侦探，但人在刚起床的时候哪里有那么清醒啊！
一番波折后，四个人在工藤家的餐桌旁坐了下来，表面上都是虚假无比的笑容，假装无事发生。
刚出炉的柠檬派散发着诱人的气味，被切成两份，雪莉摆了摆手表示不和她抢，新子便心安理得地收回了餐盘，独享了一份甜品。
不……其实也不是那么心安理得。
毕竟这份早餐并非出自她的好友之手。
新子虔诚地感谢了热心的咖啡厅打工人，两个人非常虚与委蛇地客套了几个来回，她才小心翼翼地咬下一口。
下一刻，新子就有了判断。
不管安室的侦探业务能力如何，他在波洛咖啡厅兼职的水准是毋庸置疑的，甚至可以说大材小用了。
新子看向他的目光顿时变得亲切起来，不再是看“可能会抢自己工作的同行”的眼神，而是面对好心的、拯救万千少女失足的……胃的男菩萨了。
“原来安室先生就是松田哥哥介绍的那位好朋友啊。”
世界还真是小，新子感叹着。
“确实很巧。”安室笑了笑，“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工藤小姐说想要改行当侦探，我还以为只是一时兴起开个玩笑呢，没想到居然是认真的，倒是我轻率了。”
默默喝咖啡的雪莉突然插了一句：“上次？”
她轻挑起眉毛，审视的目光在安室透身上来回打转，表现出十足的警惕。
“哦，就是之前新子突然一声不吭就跑出去采风，还是晚上呢。我们联系不上她，很担心，”小兰解释，“我就拜托了安室先生……”
雪莉慢慢地点头。
“是你把她找回来的啊。”她意味深长地看向金发青年。
“举手之劳罢了。”安室谦虚地摆了摆手，“说起来是我运气好，刚开车出去兜了一圈，就正好遇上了。”
雪莉很怀疑。
如果是新子，她要想让别人找不到她，那还是很容易的。除非……这个人的侦查情报能力强得过分。
厨房里隐约飘起了一丝火-药味，有些没头没尾的。
新子其实还有点没搞清楚状况，揉了揉刘海。
“所以，安室先生是来帮我查案子的，那……”她迟疑地看向青梅，“我以为你对这些不感兴趣？”
“我也是呀！”小兰挺直腰板，眼睛里迸发出惊人的光，很坚定地说，“你不是怀疑有连环杀人犯刻意伪造他人的自杀事故吗？——也就是说，你们要去的地方，很有可能就是杀人现场。”
“我当然要保护你们啊。”她说得义正辞严，引来安室迷惑的一瞥。
谁保护谁？
他再看向新子，她却是一脸感动的表情：“兰酱，你真是太好了——”
“新酱——”
雪梨一个激灵，往旁边挪了挪。
安室也默默收回了目光，嗯，是女孩子感人的友谊呢。
……
尽管安室的存在是为了代替松田警官作为几位高中生的临时监护人，但他并不打算擅自大包大揽，出发前先询问了新子的意见。
“去神奈川之前，能再去医院看看吗？”
新子摇摇头，表示不介意。
她并不觉得有什么线索被自己疏忽了，但每个侦探都有自己的办案风格，看问题的角度也不一样，再去现场走一趟，或许又有新的发现。
雪莉也站了起来。
“既然要去医院，我也和你们一起去吧，我以前跟医学生一起实习过，对医院比较熟悉。”
新子点点头，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她上楼去收拾东西，小兰很自然地跟上去帮忙。她们刚走出餐厅，另外两个人脸上的笑意立刻淡了下去，互相瞥了一眼，又飞快挪开。
出门后，趁着安室去开车的工夫，雪莉将新子拉到了一边。
“你要小心这个人。”她表情有些冷，“我在他身上感受到了组织的气息。”
新子一惊，猛地抬起头：“你是说，他也是——”
“不知道，”雪莉淡淡道，“我不认识他，但他出现的时机很可疑，你不觉得么？”
新子迟疑着：“是有点，不过……”
“他接近你肯定别有目的，我猜，十有八-九是贝尔摩德的手笔。”雪莉很笃定地说，轻嗤一声，似乎对那个女人抱有有微妙的敌意。
“哼，她自己私生活混乱，还想带坏你……”
“啊？等等，你在说什么？”
新子越听越怀疑自己的智商，这都什么啊？
“相亲啊。”雪莉眼睛都不眨一下，“之前他们让你和西西里教父相亲，结果失败了，那就是你们不合适。现在，你说想当侦探，又恰好在你身边出现了这样一位……合适的帅哥。难道你就不觉得——”
新子：“……说明我艳福不浅？听说我养了挺多小白脸来着。啊，但是年龄差会不会太大了？”
她微微慌张起来了。
雪莉：“……”
重点是这个吗？
白色的马自达在门口停下，波洛打工人用欢快的声音招呼女高中生们上车。
他带上了运动系列的鸭舌帽，更显得年轻。
新子忧心忡忡地看着安室的脸，突然觉得雪莉的猜测很有可能是正确的。
在她们反应过来之前，雪莉率先拉开了副驾驶座的门，坐上了车，不动声色地冷瞥司机一样。
她的敌意很明显，安室当然也察觉到了。
但他仍然假装不知道的样子，友好地朝她笑了笑：“要系上安全带喔。”
宫野志保……
安室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轻啧一声。
他当然认识这个名字。
组织着重培养的天才科学家，没想到会在这里出现。他暗忖着，目光掠过后视镜，看着和好友有说有笑的侦探少女，微微皱起眉毛。
他还不确定组织为什么要安排他接近工藤新子，而现在雪莉的出现，更加深了他的怀疑。
难道……
组织觉得这个初出茅庐的侦探少女对他们很有威胁，想观察一段时间，再决定要不要灭口？
安室陷入沉思。
一群人心思各异，在沉默中抵达了忍足私立医院。
……
丸井文太在东京多住了一天，收到新子的简讯后，提前一步到了医院门口，等他们到来。
新子下了车，远远看到红发少年朝自己招手示意，突然心里一咯噔，后知后觉想起一些被自己遗忘在脑后的事情……
好像还没和小兰她们解释过！
“新子！”文太大步跨上来，神色有些微微焦急，“你们来得正好，出事了，楼上、呃，那个……”
他的表情变得艰难挣扎。
“孩子的七个爸爸集齐了？”新子顺口接道。
文太缓缓点头，拉起她的手腕，眼中几乎要饱含热泪了：“救救我们部长吧！他还是个孩子啊——”
毛利兰果然怔住了，一双眼睛微微睁大，在两双手之间来回徘徊，里面似乎充满了被背叛的失落和震惊：你怎么偷偷交了男朋友？
她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安室也打量着这位年轻人，委婉地问：“这是工藤小姐的男朋友？”
新子还没来得及解释，文太胡乱地摆了摆手。
“算是吧，这不重要。”
“不重要？”雪莉的眉毛一下子挑高了，耐人寻味地问，“你是说，你们的关系还不确定？”
“不是！我……”文太挠了挠脸颊，下意识看向新子，“哎，我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解释，看她的意思吧。”
另外三个人同时转向新子，眼神仿佛在看二十一世纪新出炉的海王渣女。
新子：“……”
她还没来得及解释，身后的感应玻璃门再次打开，吵吵嚷嚷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两个熟悉的身影从面前晃过。
“不，谁要看牙医！我都说了，我没有蛀牙——”贝尔菲戈尔正在奋力和胳膊上的力量抗争，并逐渐恼羞成怒：“我可是王子！”
斯库瓦罗不耐烦地说：“闭嘴，你昨晚吵了一个晚上，还说没蛀牙！”
两人突然停下了脚步，对视一眼，然后缓缓转头。
在看清新子和他身边两个风格各异的帅哥后，瓦利亚两人的表情同时变得惊恐起来。
是你？！
日本女人好可怕啊！
贝尔脱口而出：
“不是吧，你居然这么快又去钓别的男人了！”
新子：“……”
这个“又”字一出来，她感觉自己的清白名声不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