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新子时常认为,审美品味是遗传的。
比如,她老妈就喜欢长得温柔的美男子,而她继承了她的基因,自然也喜欢……这样的美少年。
新子当即决定,将不二作为自己第一个调查对象,正摩拳擦掌想要开口,从侧门小跑过来的护士打断了她的念头。
她只能在走之前匆匆和不二预约:“不二君,等会儿可以借用你一点时间吗?”
话是这么说着,她已经跟着护士转身,脚步都快要飞了起来。
不二脸上出现一丝迟疑,随后出声叫住她。
“不介意的话,麻烦你替我将这束花拿上去吧。谢谢。”他将向日葵递过来,很好脾气地说,顿了顿,“我在对面那家店等你。”
新子跑回来,把花束抱起来,又转身跑了,头也不回地招了招手。
文太迟疑了一下,看向真田:“是说,我们已经没用了吗?——我没理解错吧,她是在和我们说再见?”
真田思考后觉得就是这么回事,但看着自家队员略显受伤的表情,选择委婉地说:“你女朋友挺有个性的。”
文太:“……”
……
新子其实没想好要和羽仓说什么。在她眼中,这位不仅是受害人,也同样是重要的嫌疑人。
尤其是对方身上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关系,令她受到了相当的心灵震撼。新子对此实在没什么经验,有点担心控制不好自己的表情,显得不尊重人。
于是,她决定先发制人,一进门,就将那束巨大的向日葵花塞到了少女的手里,并作势左右张望,直接转移焦点。
“这里有花瓶吗?”
“前台有,我去拿吧。”护士连忙说。
房间里安静下来,羽仓抱着花轻轻拨动着嫩黄色的花瓣,表情十分柔和。
“谢谢你,我一直很喜欢向日葵。”她抿唇一笑,主动打破沉默,语气很自然,仿佛和新子已经是认识多年的老友。“不管是梵高的作品,还是真实的花。每次看到它,就感觉看到了希望,它就像是太阳一样,出现在——”
“这是不二君带给你的。”新子连忙解释。
护士刚好推门而入,将接了水的花瓶摆在窗台上,笑着说:“我记得,向日葵的话语是沉默的爱呢……送花的人一定很温柔吧。”
又一次沉默。
羽仓向上抬了抬眉毛,做了一个惊讶的表情:“替我谢谢周助。我们以前聊摄影师,我好像说过一次,没想到他居然记住了……真让人惊喜。”
新子微微歪头,脸上流露出几分探寻的意思,羽仓就像是猜到了她的问题。
“我们是在地区摄影展上认识的——那是摄影社的活动,我和大家一起去的。”
之后的发展就很自然了。
她是摄影爱好者,不二也是,聊起来很投缘,相见恨晚——确实如此,那时候她已经和幸村开始交往,和不二就只能当朋友了。
新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到了幸村:“羽仓小姐的前男友……也是美术社的呢,还挺像的。”
羽仓不由微微一笑。
“是吗?你这么一说的话,好像这的确是我喜欢的类型。”她看向窗台上那束花,想了想。
“可能是因为,艺术家总是更感性吧,心思细腻,脆弱又强大,也懂得欣赏悲剧。这样的人……更善解人意。”羽仓喃喃地说。
新子就没这种细腻心思,坦诚道:“我只知道艺术家容易滥情,出轨还有吸毒。”
——说实话,她见得还挺多的,只不过一般他们都躺在法医台上,等待解剖而已。
羽仓:“……”
这话没法接。
羽仓发了会儿呆,转开了目光。
“其实我一直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但没想到会变成真的……新子小姐,你坐在这里和我说话,感觉我像是做梦一样呢。”
新子面露不解。
“我们,认识吗?”
“我一直很喜欢你的小说,”羽仓说,感慨地叹了口气,“要是现实中真的有那么厉害的侦探就好了,无论是什么样的事情,他都会为我们伸张正义——不是么?”
新子没有马上回答,低下头,看着她不自觉按上腹部的动作,有点僵硬不自然,她明显还没习惯这里多出来的一个小生命。
“小说当然都是虚构的,”新子说着,在床边慢慢坐下来,尽量让语气表达得更温柔一些,“但你可以把我当做侦探。”
羽仓转回头,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
“不用麻烦你了。”她轻声说,“其实我刚才只是随便说说的,侦探什么的,只是想想就觉得很憧憬,但对于现在的我,已经不需要了……”
“请不要这样想,如果是为了找到真相,任何时候都不会太迟的。”新子说得诚恳。
她知道,有很多受害人的想法,就像是讳疾忌医的病人,很怕得到一个自己承受不了的答案,所以宁可选择不知情。
而侦探的工作,就是反复地劝说。
“羽仓同学,你是个聪明人。”她顿了顿又说,“你的朋友很希望能够帮助你……”
羽仓缓缓摇了摇头,嘴唇动了动:不。
她确实不需要侦探。
“因为我知道。”她倔强地说。
新子差点蹦起来了。
对于这种不配合的交流对象,她偶尔会有点暴躁,很渴望天降毛利兰,替她一个过肩摔,掐住他们的脖子直接逼问结果。
但她忍住了,把自己固定在椅子上,试探地问:“你没有服用过一种叫aptx4869的药物吧?”
这下轮到羽仓面露茫然了:“什么?”
新子松了口气,跟组织的新发明无关就好。
“没事了。”她收起多余的表情,“抱歉,我不会再打探任何有关孩子父亲的事情了。不过,我还有点别的事情想问羽仓小姐,希望你能帮助我。”
羽仓眼中的坚定和警觉渐渐松动、褪去,好奇地看着她。
“别的问题?”
“冒昧了,你听说过栗山晴的事情吗……她和你们是同年级的美术社成员。”
羽仓愣了愣,摇摇头,又停下,慢慢地点了点头。
“自从天海学长出事以后,大家都在传,说几个月前栗山同学也跳楼自杀了,不知道是不是美术社沾上了什么诅咒……我才知道,原来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真的太可怕了。”
“她是在你转学前出事的,你可能不认识她。”新子低声说。
“嗯,说起来很抱歉,但其实我很庆幸那时候不在。听同学说,栗山晴死的时候还在上课,操场上一群人都看见了,那满地都是血……”
羽仓说到这里,脸色微微发白,抬手捂住嘴,喉咙里的声音似乎被堵住了,许久才说,“抱歉,我有点反胃。”
中途,羽仓不得不去了一趟洗手间,用清水拍了拍面颊,才重新回到病房。
她的脸色已经好转许多,对新子的道歉只是摇头。
“这不怪你,我并没有亲眼见过,只是不小心联想到了血……你别看我这样,我一向连打针抽血都很怕的。”
新子又问:“诅咒的事情,方便的话,可以说一说吗?”
“那都是流言,”羽仓皱了皱眉,并不认同,“大家都喜欢编什么校园怪谈、夏日清凉大会,天海学长走后,有人从画室存放的画集里翻出两张没有署名的临摹画,而且社员以前都没见过。”
“画了什么?”
“向日葵,梵高的向日葵。”她不假思索地回答。
……
新子离开的时候,心里依然有许多解不开的谜团。
“我不太喜欢她。”她想。
羽仓身上有一种古怪的气息,她说不上来是什么。难道是所谓漂亮的女孩子之间天然的敌意?
不,可能是危险。
向日葵……
梵高的向日葵有七幅,美术社死了两个同学,然后出现了两张神秘的临摹画。
难道接下来还有五个?
新子很快摇了摇头,这个猜测太离谱了,没有任何证据。警察已经以自杀给前两起事件定性,不能仅凭自己的直觉将他俩的死扯上关系。
电梯门开了,她想得出神,差点和迎面走出电梯的男生撞个正着。
对方走得很急,一个趔趄,肩上的包滑下来,轰然落地。
“抱歉,你没事吧?”男生匆匆扶稳眼镜,伸手想要拉她一把,结果发现新子只是后退两步,站得很稳,便放下了。
新子朝他摇了摇头,进了电梯。
离开医院后,她按着不二说的方向找过去,看到了一家果子屋。
新子推门进去的时候,文太刚刚吃完一个蛋糕。
三个人坐在窗边,气氛比之前在医院楼下时要和谐多了,有说有笑地交流着最新的秋季招牌——当然,“有说有笑”的人不包括真田。
“你们怎么还在?”新子很惊讶,目光直白地看着立海大两位。
“……”
文太幽怨地回瞪过来:过河拆桥,这不道德!
“哦,我是想说,没你们什么事了。”新子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端起桌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口。
“孩子的父亲找到了,我也帮你确认了羽仓小姐的健康。你的委托可以接结了。”
文太瞪大眼睛:“这么快?!——是谁?”
新子清了清嗓子,正要理直气壮地回答“我不知道,但孩子他妈知道就行了”,门外一声突兀的尖叫,整条寂静的街道都仿佛瞬间被撕裂了。
四个人同时扭头看向窗外。
落地窗就对着医院的大门口,门前广场和住院部成一个直角线,他们这边的视野恰好被围栏挡住了。
而那骑着车的行人在医院门口撞到了铁栅栏上,掉下来,又跌跌撞撞
地往后爬,瞪着直角的另一个尽头,伸出手胡乱地挥着。
保安室里也跑出了几个人,脸色惊惧,拿着对讲机喊了起来。
“快,过去看看情况!”
“有人跳楼了!”
文太惊叹,在医院里跳楼这倒是稀奇,这可能是救护车最快抵达救援现场的一次吧……等等!
他突然变了脸色,惊恐地站了起来。
“小离!”
新子丢下饮料,用力推开果子屋的玻璃门,“欢迎光临”的声音还没响完,三个人影就从自己身边嗖嗖窜过去了。
她抓了抓头发,有点不习惯。
这还是头一回在事故现场,有人冲得比她还快……
新子微微不甘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子,决定明天就去买个代步滑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