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吹个萧
次日一早,陈若生照例在肉夹馍的摊子上帮忙收钱。
等到早高峰过去,满满一大锅的猪肉,豆腐和鸡蛋都卖完之后,陈若生从摊位上抽出两张油纸,包了几个刚打出来没多久,还有些温热的烧饼。
看着锅里剩下的肉汤,想了一下,对着陈老爹说道:“爹,给我拿个瓦罐吧,我把这些剩汤装上。”
“你要去哪?”陈老爹好奇地望了他一眼,弯腰从小推车下面找了一个罐子出来。
“哦,我给昨天那个小乞丐送过去,他的奶奶病了,得吃点有营养的东西。”陈若生把两个叠好的毛巾放在铁锅边沿上,将锅端起,把剩下的肉汤倒进了瓦罐里。
“啥?大侄子,你还要给那些要饭的送东西吃?”在送一波客人出门的二大爷听到了陈若生的话,顿时瞪大了眼睛。
“是啊。”陈若生低着头,用毛巾把溅到瓦罐外面的油渍擦拭干净,盖上了盖子。
“你……”二大爷气得胡子乱翘,手指发抖,扭头望着陈老爹嚷嚷道:“你看看你儿子,啊,给要饭的送饭,简直就是胡闹。”
“爹,我走了。”陈若生懒得跟二大爷解释,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忒小气了些。
小农思想要不得。
“嘿,这败家玩意儿。”二大爷看到陈若生没搭理他,更是气得直在原地蹦跶。
“说谁败家玩意呢?”母亲系着围裙,手里拿着擀面杖从后厨里冲了出来,指着二大爷的鼻子嚷嚷道:“老二,你敢再说一遍?”
“我说错了吗?”二大爷大声说道:“你们家以前是让谁给败成这样的?还不是你那宝贝儿子。”
“我……我打死你个老东西。”母亲怒火中烧,举着擀面杖就冲了过来。
还好三哥三嫂跟着跑了出来,连忙将母亲拉住,连拉带拽的又给拽到了后厨里去,倒是让街上围观群众看了一出好戏。
“二哥啊,我们家没钱的时候,阿生乱花钱那叫败家。”陈老爹倒也没有气恼,漫不经心的用抹布擦拭着小推车,缓缓的说道:“如今咱们一天能赚好几两银子,阿生不就包几个烧饼嘛,才几个铜板,怎么都谈不上败家吧。”
“你们就惯着他吧。”二大爷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跺了一下脚就转身回到小吃店里了。
“啥也不是,就是嫉妒,赤裸裸的嫉妒。”陈老爹哼着小曲,抹布擦拭得越发勤快起来,要不是当年败家,阿生能去学弹琴?不学弹琴能买到这大宅子?
陈若生怀里抱着瓦罐,手里拎着用麻线系好的油纸包,熟门熟路地穿过狭窄的小巷,来到了这处贫民窟。
胡乱躺在草地上晒着太阳的乞丐们看了一眼从小巷走出来的陈若生,又再次闭上眼睛享受着日光浴了。
陈若生下意识地把瓦罐上的盖子紧了一下,可不能让这群乞丐闻到肉味,不然过来疯抢,自己是跑呢还是还手呢?
跑吧,没面子。
还手吧,万一里面有高手呢?又打不过……
他专门挑着人少的地方走,倒也没有引起那些乞丐们的注意,来到小四月的家门口,发现房子里静悄悄地没有动静。
难道孩子们都出去玩了?
陈若生放轻脚步,来到了塌了一半的屋子前往里面看去,发现五六个孩子都躺在席子上睡觉,他们的奶奶倒是清醒着,不过也是斜靠在墙壁上,眼神中没有丝毫光彩。
看到了陈若生的进来,她才恢复了一丝清明,艰难地支起身子,说道:“大官人,您来了。”
大官人的称呼,陈若生总感觉怪怪的,但也没有纠正女人的错误,把油纸包着的烧饼和瓦罐放在地上,说道:“您的病好些了没?”
女人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有些虚弱地说道:“就是风寒而已,昨天吃过黑虎送的药,好多了。”
陈若生看着还在睡觉的孩子们,疑惑地问道:“小四月他们喜欢睡懒觉吗?”
女人苦笑了一下,低声说道:“睡觉才能不饿啊。”
陈若生心头一震,脸上火辣辣的一片,自己竟然问出了这么幼稚的问题,孩子们每天没东西吃,自然要睡觉保存体力了。
他想起前世的某个主持人,在采访留守儿童时,得知他们只吃蔬菜时问的奇葩问题:为什么你们不吃肉?肉容易坏吗?
孩子们低声解释吃不起。
自己和那个主持人有一拼啊……
“大娘,我带了一些肉汤过来,您身体虚弱,补一下吧。”陈若生为了缓解尴尬,连忙打开了瓦罐上面的盖子。
一股浓郁的肉香瞬间弥漫在半露天的房子内。
躺在席子上熟睡的小四月鼻子耸动着,似乎在寻找着肉香的来源,然后缓缓睁开的眼睛,看到陈若生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后,脸上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明亮的眼眸似乎是藏在睫毛后闪烁的黑珍珠。
“好人叔叔,你来啦。”
“对呀,我答应过你,要过来送吃的呀。”陈若生笑着拿起一个烧饼递给了小四月,又指了指瓦罐,说道:“还有肉汤,来尝一口。”
“哇,真的有肉汤呀?我还以为在做梦呢!”小四月的眼睛眯成了一个月牙,然后转身拍着其它还在睡觉的孩子,大声嚷嚷着。
“三月,五月,六月,七月,八月,起床吃饭啦。”
醒来之后的孩子们看到香喷喷的烧饼,还有浓郁的肉汤,纷纷高兴地欢呼起来,把烧饼掰开一块,放到瓦罐里沾一下,吃得满嘴流油。
陈若生看到孩子们高兴的模样,也开心地笑了起来,拿起瓦罐,往地上的破碗里倒了一碗肉汤,递给了女人,说道:“大娘,您也尝一下。”
“好,好。”大娘的精神变得好了许多,接过破碗喝了一口肉汤,脸上露出了既满足又怀念的神情。
吃饱喝足的孩子们,在破屋外面快乐地蹦跳着,欢快的笑声和死气沉沉的贫民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陈若生也来了兴趣,大声说道:“孩子们,想不想听曲儿啊?”
“想,想。”孩子们高兴地拍着巴掌。
陈若生从腰里抽出了一根白玉箫,这是他送给蝶衣姑娘的那一根,给蝶衣退还后就一直别在后腰作为防身的武器。
却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这根萧正面五孔、背面一孔,属于洞箫。洞箫的声音柔弱、秀雅,远不及横笛的清脆、嘹亮,所以陈若生别在身后也没怎么研究过,他本身就不喜欢这种柔柔弱弱的乐器,还是古筝好,高昂粗犷有金石之意。
他挨个按住洞箫上的孔洞,试了一下每个孔洞按住后发出的音阶是什么,在两遍之后了然于胸。
此时的音乐天赋展露无疑。
他回忆了一下目前所学的曲子,那些古琴曲并不适合改编成萧曲,好像符合洞箫风格的只有那首《女儿情》了。
幽静典雅的声音从洞箫中发出,原本还在蹦跳的孩子们也变得安静起来,纷纷坐在陈若生身边,安静地听着。
越来越多的乞丐开始向着小四月这栋房子围拢,很快就将房子围得水泄不通。
音乐,没有国界,女儿情在地球的时候能感动万千观众,在修真界同样适用,也许人类最原始的交流方式就是音乐吧。
在吹奏的时候,没有人说话,只是静静的站着,静静的聆听着。
在人群外,一棵枯萎的大树下,一名戴着老虎面具的青年靠在大树上,双手环抱于胸,眼睛微微闭着,同样在聆听着这首曲子。
“真是一个有趣的人。”黑虎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