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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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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与然觉得好冷。

    夏末秋初,山上的温度已经降了不少。

    屋外下着瓢泼大雨,大风将脆弱的屋顶吹得砰砰作响,好似下一秒就要把整个房梁都掀起来。

    他们住的这个小村子,虽然不是什么贫困得不得了的山区,但是因为地处偏僻,出门不易,已经很少有村民还想着要回来建设山村了,稍微有点能力的,都盼望前往大城市发展。

    如今还留在村子里生活的,基本都是留守儿童和老人,所以哪怕看上去最新的一栋房子,也有十几年的建龄。更多的建筑只是隔几年修缮修缮,大多带着坑洼的土墙和生锈的铁窗,让人不禁忧虑它们能否在暴风雨中撑下去。

    毕竟这场雨,已经连续不断下了十几个小时。

    从昨天傍晚开始,到今天上午一直没停,一副灰暗的世界末日之景。

    剧组是有大车的,有几辆,性能也不错,但根本开不出去。

    先不说大雨倾盆,在山路上行驶是否安全,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因为暴雨,山林各处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损毁,昏暗的天色下泥石如滚流,冲倒树木,把出村的路都给压塌陷了。

    昨天晚上剧组反应及时,连器材都完好无损地搬回了村子里。

    然而回村清点人数时发现少了两个,村民那边也有人在山上没回来,于是大家又忧心忡忡地组队去山上寻人,折腾到后半夜才停息。

    周与然拿着自己带过来的小医药箱去支援的时候,正好看见灯光小哥正在处理伤口,小腿上整块皮肉都翻了出来,血肉模糊的样子,混杂着泥水和碎石子,看上去简直触目惊心。

    但他们这次随行的人里并没有医护,本来预计再两周就拍完了,谁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所以连药品都准备不足。

    到最后也只能粗糙地处理一下伤口,最大程度防止感染。

    更糟的是,信号完全断掉,打了无数个电话发了无数条消息,都无法联系到外界。

    以至于事到如今,整个剧组只能如困兽一般在村子里坐等雨停,并祈祷着不要再引发什么连锁的自然灾难,不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恐怕命都要折在这里。

    周与然昨夜彻夜未眠,跟着大家跑来跑去,希望能用不停歇的活计让自己镇定下来。

    连续三十个小时的忙碌,到底还是让人疲惫得不行,随便应付了几口午饭后,她体力不支倒在床上,用行李箱的暖宝宝烘被子。

    现在电也断掉了,电器不能用,屋内阴冷得要命,被子好像都带着沉重的水汽。

    但是也没办法,只能忍着休息。

    灾难总是能让人意识到,和这个世界相比,人类有多么渺小。

    上辈子幼小之时,周与然匍匐在街巷乞讨,就已经明白了生命的脆弱。冬天稍微冷一些就有可能活不下去,干旱后要跟流民抢饭碗,就连随随便便一场雨,都能让体弱的乞儿们伤寒死去。

    但那个时候,她只是觉得,穷人命贱,没权没势无父无母,活在这世上真的好难。如果还有下辈子的话,她希望投胎到权贵之家,做一个衣食无忧的富贵闲人。

    然后波折横生,她来到了几百年后的新时代。

    她忽然发现,原来天下那么大,地球上的陆地面积连三分之一都没有。

    地球之外,还有太阳银河,黑洞宇宙。人类与之相比,算什么呢?

    或者说,哪怕她跨越了这漫漫数百年,经历了常人难以经历的奇妙世事,可这几百年,在宇宙历史中,又算什么呢?

    人类太渺小了。渺小得让人颓然,让人无奈。

    窗外雨声不歇,伴着风声卷入梦里。

    周与然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脑袋昏昏沉沉的,整个人都不好受,连做梦的画面也是一片杂乱。

    她看见梦里的自己正站在观星楼的高廊上,前面就是殿下宽大的背影,雨水斜打进栏杆,沾湿了他的衣袖。

    她免不得有些担忧,想劝他回屋,免得受了寒,又是一番兴师动众。

    对方却很不耐烦地直接拒绝了,还伸手去接雨水,百无聊赖的样子:“古人总说用雨水泡茶,远胜过溪水,是什么道理?”

    “雨水是天上甘霖,想来定是比溪水好的。”

    “什么天上甘霖,同源的水,从天到地沾染尘灰,指不定比河水还脏呢。”

    他嗤笑一声,“愚昧。”

    这两个字一出,她立马慌了,扑通一声跪下来,诚惶诚恐道:“是奴婢见识浅薄,奴婢胡言乱语的,殿下宽宥。”

    “……你怎么总是说跪就跪。”

    男人转过身,俯视着她,因为没有抬头,她并不知道他脸上是个什么表情,只是听声音,似乎有些无语:“跪天跪地跪父母,跪我做什么?”

    “……”

    这问题太过荒谬,一时之间,她竟不知该怎么答。

    毕竟她刚入不秋宫没多久,一面是对废太子的谨慎与恐惧,一面又要守着太后的命令,心中那根弦始终崩得很紧。

    而废太子行事乖张,心思难测,人前是一副模样,人后和她独处时又是另一副模样,她只能闭口不言,以懦弱的沉默应对万变。

    她跪在地上不起来,他倒也没有勉强,只是淡淡笑了一下,望着外头的大雨:“说到底,这世界太大了,人类懂得再多或许也是愚昧。就像这雨水,从天上落到地面,不过一瞬而已。一瞬,人生就过完了。”

    他说:“周周,其实你同我没什么区别,都是人,也只是人而已。所以你……为自己活才是最要紧,人生短短几十年,不要活给别人。譬如说,如果你想出宫去,我就放你出去。”

    “……奴婢不敢。”

    “那就算了。”

    那个大雨天里,她战战兢兢,没有懂他话里深意,以为又是主子敲打奴才的一种说辞。

    直到后来无数次回忆起,才发现其实有好多个这样的时候,他都在强调:让她为了自己活。

    在那个情窦初开的年纪,她究竟为什么会爱上他,好像不是因为他有多么俊俏,多么尊贵,多么宽容。

    而是因为,他是第一个,真正把她当成人来看的。

    宫里奴才不值钱,奴才自己都不把自己当人,更别说主子了。

    她幼时被亲生父母抛弃,而后被太监收养、训练,被当做棋子送入宫中,被主子呼喝,活得就像是一副工具。

    只有他说:周周,你的人生属于你自己,就算死了也应该是为自己死。不然活一辈子太可惜,不值得。

    她来到新的时代,适应得很快,在古代卑躬屈膝了一辈子的人,到如今骨子里已经没有半点奴性,难道真是因为自己骨头硬?

    不是。

    是因为他教过她:哪怕膝盖跪了,心里也要不服。大家都是老天爷眼里的蝼蚁,你没必要惧怕另一只人虫。

    也是因为他说:你怎么不配喜欢我呢?我又不是什么神佛。我喜不喜欢是我的意愿,你喜不喜欢是你的意愿,只要互不冒犯,我们都没资格勉强他人。

    所以后来那么长的日子,她便真的决定要为自己讨一个真相和公道。

    非常理直气壮地。

    “轰隆隆——”

    无数片段在梦里闪现又消失,不知道是不是这场大雨勾起了幼年时期的那些痛苦记忆,她蜷缩在被子里,半梦半醒间,只觉得整个人都是混乱的。

    一下缩在街角乞讨,一下倚着宫窗打络子,一下又身处阴暗的天牢。

    可是外面的声音……是打雷了吗?

    好大的雷声啊……

    “然姐,有人来接咱们了!”

    哐的一声,土屋的门被推开,云霞激动地冲进来:“然姐,景老板他们开直升机进村了,这大雨天的,不顾微信……然姐?天呐怎么那么烫!你发烧了……”

    周与然睁开眼睛,对上云霞焦急的面容,努力笑了笑:“没事,可能只是有点感冒……”

    她强撑着要坐起来,却觉得浑身没劲,鼻子也滃翁得难受。

    许是刚才做了梦,她这会儿竟还有力气在心里吐槽:如果大启,估计就是了不得的伤寒,只能听天由命了吧。现代医学技术发达可真是幸运。

    “然姐!”

    啊,头真是疼得厉害。

    像有人拿锤子在神经上疯狂敲打,又像无数水被倒灌进大脑内。

    她到底还是支持不住,又跌回了床上——只是背脊没有磕上硬床板,反而撞了满怀的温热。

    耳畔传来云霞半哭不哭的声音:“景先生,你小心点别把然姐给摔了……”

    周与然终于迷蒙地说出了那句:“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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