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许氏父子
还有一个月，便是我的十五岁生辰了。
爹爹和阿娘在短短几个月之内，便愁出了不少白发，憔悴了不少。
这老天爷说变脸就变脸，白天还是万里晴空，到了夜晚，雨下得出奇地大，雷声滚滚。
风也把门吹得“哐当”作响，在厢房忙活的爹爹叫我去把院门关紧，省得被风吹开了。
一道道闪电将外面照得跟白天一样亮，我甚至能看清邻居王二娘的屋子，还有路旁种的树。
我刚把门关上，就听到了敲门声“笃、笃”，声音微弱且短暂，要不是我就站在门后，这么大的雷声一掩盖，屋里的人根本听不见。
有人在敲门？这么晚会是谁呢？
“笃、笃”。
我正想着是不是听错了，结果又传来了敲门声，这次我相信了的确是有人在门外，便打开了门。
门外站了个黑影，不过天太黑，看不清他的脸，直到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我才看清——那是个年纪和我相仿的少年，脸色苍白，浑身湿透，额头还渗着丝丝血迹。
他猛地一倒，直直地栽到了我身上，我被他撞得坐在地上，他趴在我怀里，指着他身后的方向，嘴里发出微弱的声音：“救……救……”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那里同样有一团黑乎乎的影子，不过是躺在地上，好像是个人！
我连忙大声呼喊爹爹，爹爹听到了动静，放下手里的活。
“这……这怎么会有个孩子！”见他受了伤，爹爹赶忙将他背进了屋内。
“蓉儿，快来给这个孩子换件干衣裳，给他伤口上一下药，我去喊大夫。”爹爹唤的蓉儿，是我阿娘，我阿娘名叫张蓉。
“爹爹，门外还有一个人！”
爹爹闻声赶了过去，将那人背了进来。
那是个看起来和爹爹差不多大的男人，浑身透着儒雅的气息。爹爹替他换了件干衣裳，就出门去找大夫了。
大夫终于来了，替他们诊了脉，开了药方。
“这孩子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加上劳累过度，又被这雨淋了个透，所以暂时昏迷不醒，这药给他服着，多休息休息，就会恢复的。”大夫接下了阿娘递上的热茶，喝了口，继续道，
“至于这大人，受的伤较为严重，尤其是背后那道伤口比较深，既不像刀伤，也不是摔伤，倒像是被动物给抓伤的，需要好好处理，我开了药，你们按时给他敷上，不出半月，应该就恢复一大半了。”
“多谢大夫，这么大的雨劳烦您跑一趟。我来送您回去。”爹爹将大夫送出门外，又去抓了药。
“今天这么大的雨，还好去得快，去晚一步，药铺就要关门了。”
爹爹将药包递给阿娘：“蓉儿，劳烦你将这药煎一煎，我去换件干衣裳。”
他又转身对我说：“小秋，你在这儿守一会儿吧，要是累了就先去歇息。”
“好的，爹爹。”
东厨那边很快传来了阵阵药香。
我趴在一旁看着他们，这个少年，长相很是俊美，即使现在有些狼狈，眉头也紧蹙着，但仍让我想到了，之前在书里读过的诗句：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在我们的悉心照料下，那少年在床上躺了两天，便悠悠转醒，当他睁开眼的时候，第一句话便是问我：“这是在哪儿？”
“这是我家，是我爹爹救了你们。”我答道，“你好些了吗？”
“好些了，多谢姑娘相救。”
我对他笑了笑，又告诉爹爹这个好消息，将爹爹唤来了。
“多谢恩公搭救，大恩大德，许砚铭记在心。”说罢要下床来给爹爹行礼。
原来，他叫许砚呐。
“不必不必，你刚醒，快快躺好。”爹爹扶着他让他重新躺下，“你和小秋年纪差不了多少，就叫我明叔就行。”
“明叔，我爹他……”那个自称许砚的少年又开口道，“他醒了吗？”
“原来那位官人是你的爹爹，他伤势较为严重，但已无大碍，休息便好。”爹爹又对一旁的我说，“小秋，快去端碗粥来。许久未进食，小砚得饿坏了吧。”
“好的，爹爹。”
我端来热粥，递给他，他有些脱力，端都端不稳，我又把碗端回来：“小心，这粥有些烫，我来喂你吧。”
“姑娘不必，我可以自己来的……”
我拿了勺子，舀上一勺，见我这样，他也没再说话，我将勺里的粥吹凉了，再喂给他。
咦，天也不热呀，为什么他耳根这么红呢？
喂完了粥，我怕他无聊，就想着和他唠唠嗑，结果他倒先开口了：“我叫许砚，今年十六，敢问姑娘芳名？”
“哦，我叫明秋，明亮的明，秋天的秋。你是笔墨纸砚的砚吗？”
“正是，姑娘你……明秋你识字吗？”
“嗯，上过几年学塾，认得几个字。你可以，叫我小秋，爹爹和阿娘都这样叫我。”
“小秋……”
“我唤你阿砚，可好？”
“好。”
他又抬头看着我，被他这样看着，脸上居然有了发烧的感觉：“你……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小秋你，似曾相识。”
“你以前来过金竹村吗？我从来没有出过这里，爹爹不让我随便出门。不过我应该没有见过你，因为我还没有见过像你这般俊俏的少年。”
“咳……”他的耳根又红了。
嘿嘿，阿砚真是有趣。
从那时起，我和阿砚便是好友了，自小燕走后，第一次有了无话不谈的感受。
阿砚躺了半日，下午便能下床走路了，他爹爹这时候也醒了过来。
“多谢恩公，救小人和犬子一命，愿效犬马之劳以报答恩公。”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谈何报答。对了，官人怎么会遭此劫难呢？”
“我叫许清，是个渡灵人，家住越阳城，与犬子许砚四方游历，为怨鬼申冤。”
越阳城，是我们越朝的都城，他们竟然是从都城而来。
“后来又在林子里迷了路，遇到了野兽，搏斗之时，受了伤，强撑着下了山，幸被恩公所救。”
渡灵人？渡灵人是干什么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