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忐忑
这就是江湖。
晚上，我躺在旅社的床上，梳理着黄大爷的一生。
毫无疑问，老头的一生是个悲剧，虽然，这个悲剧会以喜剧结尾，但是，依然无法遮掩二十七年的悲剧过程，而这一切，只是意气之争，面子之争。
黄家和小镇上的人都认为黄永安是因为冲冠一怒为红颜，但我知道，并不是，黄永安只是因为面子，因为自己的面子受到了周强的挑战才在盛怒之下死手。
二十七年。
整整二十七年。
人生最精彩的年龄，黄永安都在颠沛流离的逃亡路上，他没有吃过一顿好饭，没有睡过一个好，他的兄弟姐妹们成家立业儿孙满堂的时候，他却像条流浪狗一样活着。
江湖！
这是老一代人的江湖。
二十七年漫长的岁月，磨平了黄永安的棱角，他想安分下来，他想有一个家，所以，他冒着巨大的风险让我帮他探路……
……
想有一个家。
莫名的，我想到了欧阳汐。
欧阳汐好吗？
我猛然坐起来，我睡不着，我想欧阳汐。
我下楼，在旅社的吧台拨通了欧阳汐的传呼机号，这个传呼机号是前几天我收到的。
我收到传呼机号的时候有欧阳汐的留言，留言说：没事勿扰！
没事勿扰！
我咬着嘴唇盯着座机。
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我感觉自己这个有点不合时宜，因为，这个时候的欧阳汐应该已经睡觉了，哪怕她收到了传呼，也不会起床回电话，而且，她身边也不一定有电话。
在这个年代，电话都是奢侈品，除了做生意的和公家办公室之外，老百姓是不会安装电话的。
也正因为电话是奢侈品，开个电话亭也成了暴利行业。
现在的人很难想象，一个小亭子，安装一部电话，就可以养家糊口。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电话铃声响起。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把就抓起了电话。
“夏至。”欧阳汐小心翼翼的问道，
“是我。”我听到了欧阳汐的声音。
“没事吧？”欧阳汐的声音有些紧张。
“没事。”
“没事你打电话干什么？”欧阳汐的怒气值明显在飙升。
“我……我想你……”
“……”欧阳汐陷入了一阵沉默。
我也陷入了沉默，我不知道说什么。
“夏至，你没在粤珠？”
“嗯，我出来办点事。”
“离我很近，三百公里。”欧阳汐轻轻道。
“是的，这就是我call你的原因。”
“哦……”
“你还好吗？”
“挺好的，我已经入职了。”
“这么快？”
“我这次回来，就是顶个缺。”
“哦……挺好的，恭喜你。”我莫名有些失落，实际上，我内心一点都不想恭喜欧阳汐，我倒是希望她无法入职。
“谢谢。你还好吗？”欧阳汐问。
“还好。”
“那就好。”
“……”
原本无话不说的我们，突然就把天给聊死了，我们都听着对方在话筒里面的喘息声，却不知道聊什么，突然之间，我们中间好像隔了一堵无形的墙。
“天天忙什么呢？”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话题。
“学习法律相关的知识。”
“刚才是在学习吗？”
“是的，我虽然入职了，但八月份的时候会出一个《国家公务员暂行条例》，有些人事可能会有很大的调整，所以，我想提前熟悉一下业务，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哦……加油！”我接不上话了，因为，对于我这个学渣来说，除非我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所有外部因素导致的学习都会让我抓狂，所以，我听到学习就脑壳痛。
“夏至。”
“嗯。”
“八月份政策会有很大的调整，这也是一次机遇，要不，你过来，我托关系帮你找一份工作？”欧阳汐道。
“咳咳……那个……这个……我先想想吧。”
“……”
“欧阳汐，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我实在是找不到什么话题，决定结束这场有点尴尬的聊天。
“嗯。”
我等着欧阳汐挂，但是，我听到电话里面是欧阳汐的呼吸声。
我没有说话，依然等待着欧阳汐先挂电话，只是，足足过了两分钟，欧阳汐依然没有挂电话。
“欧阳汐……”
“你先挂挂。”
“不，你先挂！”欧阳汐的声音很坚定。
“还是你……”
“你先挂！”欧阳汐一字一顿。
“欧阳汐，你会到粤珠看我吗？”
“不会。”
“那……那……我……”我想去找欧阳汐，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如果想找一份工作，你就过来找我！”欧阳汐的声音变得冷漠，很显然，她猜测到了我的动机。
“我挂了。”
“嗯。”
“啪！”我轻轻的把电话挂断，话筒与电话接触的声音微不可闻。
这是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
天气很热，电风扇的风都是热的，我一会儿躺在床上，一会儿又坐起来，一会儿又站在窗户边看外面浩瀚深邃的繁星，我感觉自己好像丢魂了一般……
……
睡不着的不光是我，还有黄大爷黄永安。
从接到我的电话之后，黄大爷的精神就处于了患得患失以及亢奋的状态，他感觉自己就像做梦一样，他怕自己睡着后醒来一切都消失，他希望永远活在梦中。
实际上，黄大爷也没有时间睡觉。
接到电话的当天晚上，小卖部老板娘就联系了两辆车。
当黄大爷向老板娘坦白从宽之后，黄大爷便成了一个木偶，所有的一切都是老板娘做出决定。
第二天大清早，老板娘就带着黄大爷在理发店剪了一个头发，然后又带到商场买了几套崭新的衣服，上午九点五十分的时候，两辆车准时出发了，这个时间，是老板娘挑的吉时，为了这个时间，她特意还查过黄历烧过香。
两辆小车之中有一辆奔驰，还有一辆丰田子弹头。
老板娘和黄大爷坐奔驰，佩佩则是乘坐丰田子弹头。本来，佩佩是不想一起的，但老板娘坚持要她一起去，老板娘的理由很简单，她说，他们是一家人，现在老黄要回家省亲，她们有义务陪同。
在出发的时候，黄大爷感动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因为，他看到老板娘在小卖部的门上贴上了一张红纸，红纸上写着：东家有喜，休息一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