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二十七年
又是一番客气之后，我便乘坐吉普车返回到了小镇上。
到了小镇之后，我找了个电话亭打电话。
为了避免泄露消息，我刻意找了一家年轻人开的电话亭，因为，年轻人通常不知道这些陈年往事，而且，他们对不熟悉的人也不会有兴趣。
“嘟嘟……嘟嘟……喂，找谁？”电话接通，里面响起了黄大爷的声音。
“老头，是我。”我嘿嘿笑道。
“夏至……”黄大爷的声音有些颤抖。
“周强你认识吗？”我开门见山的问黄大爷。
“啊……我……我……”黄大爷紧张地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好了，老头，看在你让我实现豆奶自由的面子上，我就不吊你的胃口了，我告诉你，周勇没死，他挨了你一棍之后，被拖到医院，第二天就没事了，然后，大家还给他起了个‘铁脑壳’的绰号。”
“……”电话里面没有声音。
“老头，说话啊，断线了吗？”我问。
“没有……没有断线……夏至，你是不是骗我……他真的没死吗？那一棍我可是往死里打的，没道理不死啊……不可能……不可能……你肯定是骗我……”
“老头，你是不是想他死？”
“啊……”
“他开了家旅社，我就睡在他的旅社里面，如果你想他死，我今天晚上就干掉他，神不知鬼不觉……”我阴森森道。
“别别……夏至，他真活着吗？”黄大爷再次小心翼翼的确认。
“活得好好的，还找了个漂亮的媳妇，不过，不是那个让你冲冠一怒的场花。”
“呜呜……呜呜……”电话里面响起了黄大爷的抽泣声。
我没有说话，我知道，黄大爷这个时候应该是如释重负，而且，内心的情感处于极度复杂之中。
在黄大爷抽泣的时候，我听到老板娘询问的声音。
老板娘的声音很温柔很温柔，不停的问黄大爷有什么事情，然后，我听到黄大爷嚎啕大哭起来，声音越哭越大，就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老不要脸的！
我大脑里面想象着老头扑在老板娘的怀里痛哭流涕的恶心场景。
“夏至……”足足哭了五分钟，黄大爷的情绪才稳定下来。
“在呢。”
“我的父母他们……”黄大爷的声音里面露出焦虑。
“你父亲两年前过世了，去世的时候，念叨着你的名字，死不瞑目，你的母亲健在，八十一岁了，但每天都念叨着你的名字，还有，你的哥哥黄永富很好，有三子一女，承包了一个林场，做木材和杜仲生意，你的弟弟黄永康也挺好的，一子二女，在家里务农……”我一口气把黄大爷家里的情况都说出来了，没有丝毫停顿。
“……”
电话里面陷入了一阵漫长的沉默，但可以听到黄大爷粗重的喘息声。
“夏至，他们知道我的消息吗？”黄大爷问。
“我没有说。”我摇头道。
“没有说，没有说……”黄大爷念叨着。
“老头，你那计费器上面有来电显示，我就在这电话亭等你电话，你先想想，我挂了，电话费很贵的。”我被电话计费器上面的红色数字搞得心神不宁，这长途尼玛太贵了，已经几十块钱了。
“嗯。”
我挂断了电话，然后，点燃了一根烟。
我没有抽烟，我只是点燃，因为，我不喜欢抽烟，我只是喜欢点燃香烟的感觉，喜欢被烟雾缠绕的那种惬意。
二十七年！
人生就几个二十七年！
现在，我已经对黄大爷的人生轨迹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黄大爷在三十岁左右的时候因为女人把人打伤，误以为打死，便连夜出逃，然后，在外面流浪了整整二十七年的时间，这段时间，他的父亲去世，哥哥和弟弟都已经成家立业，而他一个人还是孑然一身。
我可以想象到此时此刻的黄大爷肯定很惶恐，而且，近乡情怯。
最为关键的是，黄大爷是一个要面子的人，他不仅仅是孑然一身，还穷困潦倒。
黄大爷不知道自己能够回来的情况下，他不会考虑面子问题，但当让确定自己能够回来之后，面子就摆在了第一位。
吉普车司机是他的同龄人，从他对黄大爷的崇拜就可以看出来，黄大爷当年在这一带也是胳膊上跑马的体面人物，现在让他穷困潦倒的返乡，其内心的煎熬可想而知。
回来肯定是要回来的。
黄大爷是个孝子，他肯定想回来见自己的母亲和兄弟，但他肯定也想体面的回来。
体面的回来！
我想到了那连乌鸦都要绕道的老板娘。
黄大爷几斤几两我是清清楚楚的，那包破铜烂铁全卖了也值不了几个钱，所以，关键人物就是老板娘愿不愿意让黄大爷体面，毕竟，十四村最有钱的寡妇可不是浪得虚名。
我挂断电话，就是给时间让黄大爷和老板娘商量一下……
……
“喂！”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间，电话铃声响起，我第一时间拿起话筒。
“夏至，我现在就想办法回家，你在镇上等我！”
“要多久？”
“具体不清楚，你把住的旅社告诉我，我到了后，就直接去找你。”
“要不要我先通知你的家人？”
“……通知，我突然回家，怕我妈承受不住，先让她知道好一些。”黄大爷迟疑了一下道。
“嗯。”
“……”
接下来，我把旅社的名字和具体地址告诉了黄大爷，挂断电话。
“电话费多少钱？”我结账。
“打电话和接电话加起来总共七十三元五角！”
“卧槽……老头，这钱得找你报销！”我骂骂咧咧的买单，心情一下就跌到了谷底。
回到旅社。
老板铁脑壳穿着大裤衩赤着上身坐在门口的竹床上看电视，在他周围，是一些住旅社的人和周围的街坊邻居。
电视播放的是《包青天》，一群人看得是如痴如醉。
“周老板。”我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铁脑壳的身边，趁打广告的时候和铁脑壳打招呼。
“哦哦……”周强盯着电视，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我今天去找富老板，他说黄永安要回来了。”
“啊……”周强一愣，好像没有反应过来。
“安哥要回来了。”
“真的？”周强一个激灵，猛然坐正。
“真的。”我盯着周强，我想知道他的态度，因为，黄大爷当初就是因为他亡命天涯的。
“完了完了，他不会找我麻烦吧？他揍我之后，我可再也没有找过那场花了……”周强摸了摸脑袋，宛如惊弓之鸟一般。
“放心，黄永富说了，他弟弟肯定不会找你麻烦。”我见周强惊慌的表情，顿时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家伙是被黄大爷那一木棍给吓破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