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通天的死亡游戏（四）
“汝之胜利，吾之终结，动手吧。”
落败的斗猿希望将武术家的尊严保留到最后，面对这样一位拥有崇高品质的武者，刘学艺实在下不了手。
他不解地说道：“我实在不明白，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跟着黎万钎？”
对于质问，斗猿选择沉默。
刘学艺收起通灵剑：“我不会杀你的。”
斗猿低下准备赴死的头颅，他看到刘学艺走去墙边，一边观察一边摸索，貌似在寻找什么。
斗猿明白刘学艺的想法，于是说道：“不用白费力气，除非吾死，否则无法去到上层。”
“说不杀就不杀，我也是有原则的。”
刘学艺继续尝试寻找机关，斗猿轻叹一息，苦心劝说道：“同情敌人乃是大忌，汝这般大意，不怕吾背后偷袭吗？”
“不，你不会的。”
“汝为何如此肯定？”
“因为你是一位真正的武者……”刘学艺摸着墙小声自言自语，“啧，怎么没有啊？”
“武者……真正的武者……”
真正的武者——这几个字好似一剂良药喂进斗猿的内心，许久未闻这样的言辞，他似乎早已忘记什么是信念与坚持。
“好了，别再找了。”斗猿来到刘学艺身边说道，“再这么找下去也是徒劳，吾清楚黎万钎的为人，他不会为汝准备第二条路。”
话说到这个地步，刘学艺也只好放弃寻找隐藏机关。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妥协，考虑的一下之后，他拾起地上的刀，将刀刃插进墙里。
斗猿见状疑问道：“汝又想做什么？”
“爬上去啊。”刘学艺手握刀柄摇动几下，试试牢不牢固。
斗猿惊叹道：“汝为何宁可做这种事也不愿杀吾？汝从底层上到这里，不是已经杀了许多人了吗？”
这一席话打断了刘学艺手里的动作，他转过头来认真地说道：“你以为我是那种随便杀人的人吗？”
斗猿哑口无言，刘学艺的眼神……那坚定不移的目光正是他许久未见的信念。他看着刘学艺，注视他的双眼，听他说道：“我所杀的都是一些作恶多端的坏人，虽然这么说并不能减轻我的罪孽，但如果杀死他们能为善良的人争取更多生存空间的话，我认为需要有人这么做。”
听刘学艺把话说完，斗猿几乎脱口而出地问道：“汝相信罪孽，那么是否也信神佛？”
“我不信。”刘学艺回答得很快，完后又陷入片刻思考，再接着说道，“但是我愿意信。如果神佛能带给世人幸福，我愿意将我的信仰双手奉上。只可惜就连神佛也无法令世间充满善意，如果他们能做到，我就不用这么打打杀杀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斗猿放声大笑，他笑得畅快、笑得豪迈，仿佛是要用这笑声将恶鬼驱散。
笑过之后，他对刘学艺说道：“吾已经很久没见过，像汝这么具有正义感的年轻人了。自从寺庙被血洗之后……”
“寺庙被血洗？”
“没错……”斗猿深吸一口气，呼出鼻息说道，“吾从小，便被父母送进寺庙，出家当了一名僧人。”
斗猿本名叫做智光，这是他的法号，也是他记忆中唯一的姓名。
饥荒年代老百姓生活苦，许多人因为吃不饱饭，只得把孩子送进寺庙。
当年还在襁褓当中的智光被父母送到林静寺，从那以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亲人。
作为寺庙收养的孩童，出家为僧皈依佛祖，为佛家奉献终生就是他的宿命。而智光所在的林静寺不单在佛学方面颇有建树，武学方面也是一绝。
出家人无欲无求，每天除了参禅打坐诵经念佛之外，主要的活动就是修习武艺强身健体。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长大后的智光顺理成章成为了寺里的武僧。并且由于资质优秀，很快他就在众师兄弟中脱颖而出，得到方丈等人器重。
不过强归强，说到底出家人还是不鼓励好勇斗狠。习武只是为了保护寺院，出去跟人比试那是万万不能的。
智光以为他的一生都会在平静中度过，他绝没想到一个男人的出现会将他习以为常的一切全部夺走。
“他叫陈仕，外号啖鬼龙。吾也是后来才知晓他的姓名，那一天，他独自来到寺庙说要挑战……”
听说林静寺和尚的武艺独步天下，志在打败所有高手，想要成为天下第一的陈仕当然不会放过他们。
当天他只身来到寺庙说要挑战武功最强的方丈，智光看不惯他如此嚣张便想出手教训他一番。
“十招……仅仅只用了十招。十招过后吾便败在他手下，丝毫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话说至此，智光握紧拳头，可以看出他内心是有多不甘。
陈仕大老远来到林静寺是为了挑战寺内第一高手，只是打败智光当然不能令他满足。于是在接连击败另外数名武僧之后，终于逼得方丈出来亲自应战。
“那……方丈也输了？”刘学艺瞪大眼睛问道。
智光连连摇头，好半天才从嗓子里挤出一句：“吾不知道，当时吾被陈仕打到昏迷，醒来后发现……寺庙的人全死了……”
多么残酷的情景，可以想象智光的悲痛，作为寺庙唯一活下来的人，他没有理由不背负这份血海深仇。
为了替庙里的僧人们讨回公道，智光开始了他漫长的寻仇之路。他到处打听陈仕的下落，找到人之后便暗中跟踪，偷袭、暗算甚至下毒，多卑鄙的手段他都用过，可最终皆以失败收场。
后来听说陈仕加入黄天帮，智光毫不犹豫也加入进去，想的是有朝一日趁其不备再行刺杀。
明明是清心寡欲的出家人，却加入以抢劫杀人为主的匪帮，智光的内心不可谓不纠结。但是为了替师父、师兄弟们报仇，即便违背信仰，他也在所不惜。
在黄天帮的日子是智光这一生最痛苦的岁月，好在没过多久他就等到了刺杀陈仕的机会。
那天是十二头领宴会，虽然同属黄天帮，但大多时候这十二个魔头都是各自为政。
陈仕即便在十二人中也是最特别的，他一个手下都没有，不管做什么都是独来独往。
智光想尽办法混入宴会的服务人员，他等这个机会已经太久了。趁着众人饮宴谈话之际，他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从身后刺向陈仕。
可是这一次他又失败了，陈仕的武艺远比他想象的更加高强，不但阻止了刺杀，还用一招就将他全身的经脉打断。
智光永远忘不了那绝望的一刻，当时他不觉得疼，只是打从内心深处感受到一种悲凉。
不过即便受了这么重的伤，智光还是活了下来。救他不是别人，正是黎万钎以及黄天帮的另一位头领。
这两个人救他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黎万钎想要一件新的“玩具”。智光记得他醒来之后，黎万钎只跟他说了两件事：第一，从今往后他的名字叫斗猿。第二，他以后什么都不用做，只需按时服药并勤加练武。
黎万钎告诉智光，如果后者想找陈仕报仇，他非但不会阻拦还会为其机会。只要智光听话，他黎万钎没什么不能答应。
虽然智光不知道黎万钎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清楚黎万钎是个疯子，疯子做事根本不需要理由。
就这样，智光成为了黎万钎的试验品，日常除了练武便是嗑药，而这个过程最艰难的部分就在于控制杀戮的欲望。
“不过吾从未杀过任何人，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吾绝不会用这份暴力去侵害无辜者。”
智光神情坚毅，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那你之后有再去挑战陈仕吗？”
“呵……”智光自嘲一声，随后说道，“当然，而且不止一次。可是吾依旧不是他的对手，尽管吾如今的实力已经提升许多，可他的成长速度更快。好了，不说了……”
智光来到墙边，抬头看一眼顶部说道：“既然汝不愿杀吾，那么吾就设法将汝投上去。”
“可以吗？”刘学艺欣喜。
“试试看吧，来……”
正当两人打算用非常规方法上楼之时，上层突然传来令人不安的响动。
咚！咚！咚！……
这声音，听上去就像有人用大锤砸地。
整个房间都在震动……不，应该说整栋塔楼都在震颤！
伴随敲击声的还有木材与岩石的碎裂声，头上的层顶出现裂痕，缝隙中的碎石如沙土般不停流落。
“那是……”智光似乎看出了端倪，他连忙警告刘学艺，“小心！快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