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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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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两人出去后船舱里顿时安静下来, 慈姑垂首,她适才听了桃娘的话两颊便飞起了红。

    想必她漂浮在水面上时那一声“噗通”的声音就是濮九鸾下水时发出。

    为什么要下水呢?

    当时她已经漂浮到了船只跟前,又有人从船上扔下了绳索。她只要扔开木板拽住绳索便可被船上的人救走。

    除非……

    除非他挂念她的安危一刻都等不及……

    慈姑只要想到这种可能性。就脸颊发烫坐立难安。

    “给你。”

    慈姑被这声音猛的一惊, 抬起头见是濮九鸾与她说话, 他手里拿着一件长袍递过来:“这船临时征用,没有备着衣裳,你落了水, 先披上这件衣裳御寒。”

    慈姑道了声谢,便将那外袍披在身上,这才意识到自己全身湿漉漉, 河水正从身上滴滴答答落下来, 身上的袄裙也被打湿湿哒哒裹在身上, 好在适才已经天黑, 又有濮九鸾相护,应当是无人瞧见。

    她红了脸, 将外袍穿在身上。

    这时才觉得冷, “阿嚏”打了个喷嚏。

    濮九鸾慌得站起来, 一叠声问:“可是着凉了?”又喊大夫, 忽得想起大夫不在这船上。自嘲一笑,自己而今倒乱了阵脚,莫非这就是人常说的“关心则乱”么?

    这么一想,他心里也七上八下了起来。

    他晚膳时从岚娘那里知道慈姑下落不明时便不安起来,立即带人往路上追寻踪迹。

    很快便查探到被打晕扔在路上的车夫, 而后他根据车辙印不过须臾便判定出在对方带着马车去了西边。

    为求稳妥兵分两路, 一波人陆路,一波人水路而行,他一路追踪心急如焚, 恰在此时瞧见一个女子漂浮在水上。

    那女子穿着粉衣,濮九鸾立即想到岚娘所说慈姑与一个穿粉衣的客人同行的消息,他们救上来后那女子后那女子直指着后头:“救人救人!”

    他往船头便看见慈姑熟悉的身影。

    她小小身影趴在一块长条木板上,那木板带着她在水里浮沉,随时能够倾覆。

    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绳索。二话不说直接跃入水中,当时脑海里只想着一件事:救她要紧。

    如今回想来,其实自己所做着实有些唐突了,可若是再来一次,自己一定还会冲下去。

    如此想来,似乎已经有些不对。

    濮九鸾后知后觉地想到:似乎,他待慈姑,有些异乎寻常过于亲近。

    这想法如在三月干旱的草原上撒了一把火种,立即“腾”一下烧了起来,转眼就熊熊烈火不可收拾。

    他从来没有待谁有这种想法。

    濮九鸾仔细思忖一下:换做何人,他也会如此关心则乱毫无章法毫无理智只想红着眼救了这人再说。

    他想了一圈。在世的人里,居然只想到慈姑。

    其余的人,譬如官家,譬如亲近的下属,他固然也着急,却仍旧会冷静思索对策,将对方营救出来,而不是慌得如同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急冲冲就想下水。

    草场上经年无雨,每一株草都已经干裂焦枯毫无水分,此刻火星燎原,熊熊大火铺天盖地而来,漫天火光,烧得一向镇定的濮九鸾坐立难安。

    密闭的空间,两个人都不自在起来。

    男子的外袍披在身上,还沾染了他隐隐约约的味道,直将慈姑包裹得密密实实。

    “我瞧瞧前头是不是快到家了?”慈姑敏锐地觉察到气氛有些凝滞,便裹紧了外袍起身往外头而去。

    夕阳渐落,满汴京城里的灯火渐次升了起来,小娘子们蒲扇轻摇嬉笑闲话,孩童们打闹追逐流萤,大街上马灯相继被打更人一盏盏点亮,酒楼歌台里莲灯点亮,将个汴京城映衬得人间天上一般。

    慈姑瞧着前头的码头:“前头那里拐个弯便是我家。可劳烦船家停上一停?”

    徐林扫了眼,侯爷从她身后跟着出了船舱,听见她说这话后似乎眼神有一丝失落,只不过夜里灯光不好也瞧不大清侯爷的神色,他心一横:“不可!”搏一搏,富贵险中求。

    果然侯爷脸色缓和下来。

    徐林心里一喜,于是继续胡说八道下去:“如今流寇在外游荡,一次不得手下次定然会继续下手,说不定要将两位娘子赶尽杀绝,不如保护起来。”

    “官衙此时无人,便是去了也不安全,难免为贼人所害。为今之计唯有去镇北侯府暂为歇脚才最为安全。”

    徐林瞥了一眼侯爷,虽然面色仍旧平静,可熟悉侯爷的他还是敏锐地从侯爷极目远眺的神情中捕捉到了一丝惬意。

    稳了。

    桃娘瞪圆了眼睛:“我们要去镇北侯府?”

    “非也!”徐林摇摇头,“您是本案重要证人,还请移步往大理寺,连夜请画师画像才是。”

    船行迅速,很快便到了一处码头,他们一行人下了船,从落水到现在不过一刻慈姑便站在了镇北侯府的牌匾下。

    镇北侯府是个大院子,她跟在濮九鸾后头进了门,又坐上轿子坐了许久才到一处庭院。慈姑在轿子上默默估量了一下,比从前的黄家大好几倍呢。

    她下了轿子自有濮九鸾侯在外头,温柔叮嘱她:“这是府里的客房,你先在这里梳洗。”

    夜风吹来,慈姑点点头,体贴道:“我自己梳洗便是,夜里风大,你也赶紧梳洗才好。”

    濮九鸾拍拍掌,便有两个婢女上前:“青衣、蓝衣,带这位康娘子去梳洗。莫要怠慢了。”瞧着她进了院子,自己才转身离开。

    青衣、蓝衣两个婢女并不多话,将她带到内室后便道:“娘子请用姜汤沐浴。”

    慈姑点点头,果然是世家大族,有些讲究,见她身上湿着便备了姜汤,却也不多嘴问她为何全身湿透。她进了姜汤洗浴后,立刻有人送来衣裳:“不知娘子来住,府上没有备衣裳,仓促间从外头买来的成衣,还请娘子暂时换上。”

    自己沐浴这功夫对方便已经买来了成衣,这速度着实惊人。慈姑又是一阵惊叹,她穿起衣服,这衣裳与自己穿来的衣裳一色,俱是青色。随即又有个裁缝娘子过来与自己量衣服尺寸:“还请娘子伸手,叫我量体裁衣。”

    慈姑有些发愣,这世家大族都这般讲究么?来借住的客人都要先裁衣裳?

    慈姑适才沐浴时,青衣早问过徐林,知道这位娘子是贵客,徐林一脸高深莫测:“千万莫得罪这位娘子,只将她视作孟家娘子便是。”孟家是侯爷舅家,礼遇非同寻常,青衣吃了一惊,自然待之恭恭敬敬。此时见慈姑发愣,便讲解道:“娘子不必介怀,我家主人吩咐下来不能怠慢娘子,我们自然不敢造次。”

    你家主人这般大方?

    好吧,毕竟是“一两银”,漫天撒银的魄力还是有的。慈姑犹豫片刻,便不再追究。

    她换好衣裳便有个丫鬟带她去寻镇北侯,两院子几乎是斜对着,只不过走了几步便进了正院。

    濮九鸾也换了一身衣裳,玄青色白鹤纹衣裳,头发已经擦干,用一柄青玉簪子梳拢,慈姑未见过他家常这一面,因而有些好奇多打量了一眼。

    濮九鸾身上还透着沐浴后香露的香气,见慈姑多瞧自己两眼,心里忍不住有些得意。想着今日慈姑穿了青色,他也穿了青色,看来玄青色白鹤纹衣裳要多做几件才是。

    他咳嗽一声:“太医很快就来。”

    说话间太医已经被疾风带了进来,顾不得疾风通传便大大咧咧走了进来,濮九鸾忙挡住慈姑,示意她去屏风后头。

    慈姑躲在帷幕后头,只露出一截胳膊由着太医诊治。

    “深更半夜喊我起来来诊治,你小子小时便偷我的药丸当糖豆吃,长大也不是个省心的!”吴太医是个大嗓门,“这小娘子是个什么来路?金屋藏娇么?”

    濮九鸾毫不尴尬,反而笑着与吴太医打趣:“这才用晚膳您便说是深更半夜,岂不是眼神不好使?”

    “哼!臭小子,占我便宜!”吴太医嘴上骂骂咧咧语气却透着亲昵,他搭在慈姑胳膊上沉思片刻:“不是喜脉。”

    濮九鸾:……

    慈姑脸刷一下红了。

    “知道您老人家医术好,如今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刻,人家脸皮薄。”濮九鸾哭笑不得,“这位配合我们追捕犯人时掉入湖中,怕落下什么病根才请您过府来诊治一二。”

    吴太医才说:“没有甚大事,无碍,这几天用姜汤泡脚沐浴便可,我再开几幅滋补的汤药便是。倒是你,刀伤还未愈合便去泡水,莫不是不想活了不成?”

    他絮絮叨叨将濮九鸾的衣袖撩开,仔细探视完伤口才气得吹鼻子瞪眼:“你也太过鲁莽,怎能如此不上心?”

    又写了几幅方子:“你从今日起就当静养,哪里都不许去,等胳膊上刀伤愈合再走动,这几天也别上朝了!”

    慈姑听得心里一动,今晨便听说濮九鸾手上有刀伤,谁知道适才他居然二话不说就往水里跳。便是寻常切菜划拉一道小口子泡在水里都觉刺痛,何况一道刀伤?

    她心里又酸涩又自责,站起来想去瞧瞧又不方便出去,只在帷幕后急得团团转。

    吴太医将帷帘后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挑眉冲着濮九鸾笑得意味深长。

    濮九鸾一阵头大,这位老太医医术高明,可偏偏人跟个老顽童一般,又瞧着他长大,待他就如待自家子侄一般自在,自然不会像旁人一般怕他。他咳嗽一声:“您赶紧与我开几幅药吧。”

    可想起适才帷帘后原地踱步的急切,心里还是有一丝说不出的畅快,像小时候背着大人偷吃一口麦芽糖,连心里都是甜滋滋的。

    吴太医等开完药要出门还不老实,刻意凑到濮九鸾跟前挤眉弄眼:“你小子,当真不是你什么人?”

    濮九鸾连忙扶着老太医往外头请:“吴太医,您就绕了我吧!”一阵拉扯才将这位童心未泯的老人家请了出去。而后才进屋咳嗽一声:“吴太医走了。”

    慈姑这才从帷幕后走出来。慈姑见濮九鸾虽然佯装镇定,可耳根子到底是红的,她有些好笑,原来这镇北侯居然也能被人为难住。再想起吴太医说濮九鸾小时候翻药丸当糖丸吃,不由得抿着嘴偷偷笑了起来。

    “适才那院子可称心?”

    “很好。”慈姑点点头,又想起濮九鸾胳膊上的刀伤,愧疚问,“这刀伤伤得可重?”

    “无妨!”濮九鸾轻描淡写一笑,“不过是划拉了小伤口,自然不算什么大事。”

    他越这么轻描淡写慈姑越愧疚,心里着实难受不已。

    濮九鸾看出了她的情绪,便道:“我十三岁便去了塞外军营里头,这伤口也只是寻常,你莫要放在心上。”

    慈姑心里沉甸甸的,她咬咬嘴唇。见自己再说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变成了濮九鸾安抚自己,索性不再说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不过可否请你帮忙,我想给岚娘她们递个消息。不然她们寻不到我只怕慌张。”

    “好,我这就叫人去送信。”濮九鸾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

    慈姑叹口气:自己受了这一番磋磨,不知岚娘与吕二姐该如何担心哩!

    “什么?慈姑被劫匪抓住,而后落了水?”

    疾风回答:“是!她被我们侯爷救上来,如今因着与她一起的女眷涉及官司,因而要在我们侯府暂住几日。”

    他虽然不懂为何不能派兵把守证人住所,但是徐林那家伙一向比自己机灵些,想必也安置也自有道理。

    只不过这康娘子的家眷怎的瞧着不像是沉痛关心家人的样子?疾风有些不解,便解释道:“此案极其凶险,背后又有高门斗争。康娘子这几日都有些危险。”

    “哇!”

    “啊啊啊!”

    那两位家眷先是激动得互抱对方,而后在原地转圈,一脸高兴。

    “此案极其凶险,康娘子应当有些危险。”疾风见她们似乎不大重视一样,又说几遍。

    “是!凶险!极其凶险!要好好待几天,侯爷一定要保护好我们家慈姑!”

    疾风看着两个小娘子笑得跟花一样,心里纳罕:这家人,怎的姐妹情谊如此淡薄?

    正疑惑间岚娘眼珠子一转:“正好慈姑的房间塌了一道梁木,这些天我都要修缮,请代为转告镇北侯,劳顿他再收容我妹妹几日。”

    疾风瞧了瞧她身后那院子,四平八稳,瞧着不像是塌了梁木的样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  慈姑叹口气:自己受了这一番磋磨,不知岚娘与吕二姐该如何担心哩!

    岚娘与吕二姐(拼命点头):担心,担心得房都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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