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月考
六门课,四场考试,时间是按照高考时间安排的,两天后的下午,交了英语试卷的同学们纷纷从考场返回自己的班,开始摆课桌。
林道阻的考场在一楼,等他上了楼,教室已经恢复地七七八八了。
由于都是空课桌,除了个别几个人特意要找回自己原来用过的,其他人重新摆的时候就怎么方便怎么来了,因此大部分人都会用到不一样的桌子。
江肆是属于那“个别几个人”的,无他,只是他的课桌与其他人的有很明显的不同之处——别的课桌都是用黄漆刷的,只有他的是用红漆刷的,是一班唯一一张红色的桌子。
这倒也不是江肆有什么另类之处,他虽然不喜欢身边的某些东西发生变化,但是对于课桌还不至于,只不过是上一届高三搬走之后,他们搬来集英楼时,按照原来座位江肆就刚好用到了这个桌子,之后有考试结束后重新摆桌子他碰巧又是这张红课桌,再后来,这张桌子似乎就被默认成了江肆专用课桌,即便考试被摆乱了,也会有人专程送过来……江肆更是懒得解释的性子,随便别人怎么想了。
林道阻单肩挎着书包从教室前门进来的时候,江肆正搬着一张课桌从后门进来,摆在了林道阻座位处。
“谢了。”林道阻笑着将书包往桌上一放,又去拎了两把椅子进来。
两人整理好书落座的时候,才真切地感觉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那座“书山”,没了。
江肆只搬回了常用的书,别的都被留在了小房间的小书架上。
其实之前林道阻看见江肆扛着书架进教室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了这个场景,但是现在事情真实地发生了,两人中间没有东西阻隔起来,还真是感觉怪怪的。
比如江肆有时候思考的时候会习惯性地将头轻靠在右边的书棱上,现在冷不丁一靠,只能靠个空气。
比如江肆有本《语文基础知识手册》,这本的书脊上印着一只卡通的小猴子,画得十分滑稽,那面书脊正好面向着林道阻,林道阻经常一转头就能看见,而现在一转头,也只有空气……哦,还有江肆。
……
考试期间和考完试的当天,晚自习也是只上到第二节,下课铃刚一打响,罗万科便从座位上站起,将手里的《必刷题》狠狠一摔,骂道:“靠!原题!?”
他拉着一张脸骂骂咧咧地收了书包往后走,江肆和林道阻也正好起身,李善正堵着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
罗万科走近拍了拍李善的肩膀:“猴儿,你还不回家?”
或许是因为刚才痛失十二分大题,他看向李善的脸色很不好,再一看李善手里绿色封皮的习题册,脸色更差了。
李善举着书的手僵了僵:“问、问个题。”
罗万科瞥向习题册被翻开的那页,随即无声地翻了个白眼。
李善重新看回林道阻,用笔戳了戳一道题目:“大佬,试卷上有这个原题,你之前做了吗?”
那是一道综合性的物理大题,也是刚才令罗万科摔书的原因。
《必刷题》是班里统一复习的习题册之一,所以做的进度跟着老师复习的进度,这次月考的物理有一道大题是这上面的原题,但是相对一轮复习的进度,题目有点“超纲”了,但凡复习进度再快一两节课,他们都能在考试前把这道题做了,这样的话,物理相当于就是白送了十几分。
偏偏很多人没做到,包括罗万科,都纷纷为此痛心疾首。
林道阻瞥了眼李善指着的题目,又抬头正好看见罗万科翻出去的白眼,收回目光淡淡道:“忘了。”
“啊?”李善眨眨眼,大声道,“啷个会忘了……咳咳……”
他说着话,忽然被罗万科从侧面勾住脖子拖走了:“啷个不能忘?你让人回家——林道阻,你带江肆先回!”
林道阻不多问,只点点头,转头看到正倚着窗台低头扣手的某人……呃,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结合罗万科刚说的话,林道阻莫名有种被“托孤”的感觉……
江肆余光注意到看过来的人,抬头道:“走了?”
“……”林道阻磕磕巴巴地“嗯”了声。
回到家的时候,江肆左手中指的指甲边上,已经翘起了长长的一根肉刺——他回来的路上揪了一路,现在还在不停地揪。
林道阻关上门勾身看了一眼说:“等下,我去拿指甲剪。”
他将书包丢下,去电视柜下的抽屉里找到,转身就看见江肆将那刺狠狠一掐……刺没了,然后一个红血珠慢慢地聚在了指尖上。
然后林道阻看着江肆将那根手指含进了嘴里。
“…………”
他默默地将指甲剪放了回去,重新拿了创可贴出来。
“你看出来了吧?”江肆突然说,“李善跟……罗万科和我有些过节。”
林道阻撕开手里的创可贴,“嗯”了一声,江肆没具体说什么过节,他也没多问。
几个星期的相处下来,表面上李善也能很好地融入几人,但林道阻渐渐也感觉到有时候气氛不是很对劲,这种感觉在这次月考期间格外明显。
“手指。”林道阻示意江肆将手指伸出来,随意地问道,“你们打过架?”
江肆抽了张纸将手擦干净,伸到林道阻面前:“没必要贴了,等哈还要沾水。”
“……那就等要沾水的时候再取下来。”
“哦。”江肆又说,“当时我还没来得及动手,骡子就冲上去了,他平时嘻嘻哈哈,下手还挺狠,一次之后,李善很久再没正眼看过我们。”
“很久?”
“嗯,那时候我们才初一,再开始有接触就是高中了,高一之后文理分班,我们又聚到一个班里了,他仿佛忘了之前那件事,见面还笑着打招呼。”江肆慢慢说着,顿了下,突然看着林道阻说,“你跟他好像还挺好?我看他总找你说话。”
林道阻愣了下:“?”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林道阻看着江肆片刻:“你要这么说那我跟你也挺好,因为我总找你说话。”
客厅只开了一盏橘黄的灯,江肆坐在沙发上,略长的发梢在眉眼处投下一小片阴影,半遮着视线,林道阻还维持着半跪半蹲的姿势在他前面。
话音落下,屋内的空气似乎有些凝固了,江肆直觉呼吸有点困难,他撕下刚贴好的创可贴还给林道阻,起身往卫生间方向走去。
“嗯,沾水去了。”
考完试恰逢周日,学校放一天假,待周一到校的时候,成绩早已经出了。
集英楼侧面的一面墙是专门用来张贴成绩的,每次考完试都要换,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江肆和林道阻一大早刚进校门,就看到那面墙下站了不少人,而他们两人的脚步却都没停,径直往楼上去了。
教室里人不多,早上这个点大家一般都放了书包就往操场去的。
江肆走在前面些,刚推开教室后门,就见座位上的李善闻声立马向后看来,他只淡淡瞥了一眼,没有多理睬。
李善知道江肆不怎么搭理自己,朝他身后的林道阻看去。
林道阻往自己座位上放了书包,整理的功夫,李善冲他笑了笑,说:“大佬,成绩出了……你看了吗?”
这话是李善平时会说的,“大佬”也是李善平日里对林道阻惯用的称呼,但今天的语气中,偏带了些得意的味道。
林道阻将包里的一沓书取出放在桌子上,淡淡道:“没看。”
“……”李善似乎被噎了下,他不太能理解为什么有人能忍住不去看自己的成绩。
他顿了下,道:“我看了,我也帮你看了……”
这时江肆手里拿了一本小册子从林道阻身后绕过,一言不发往外走去,一路生风。
林道阻放了书包,也随便抽了一本书跟上去,将李善的后半句话堵下去了。
李善看着风风火火消失在前门的两道身影,低声“嘁”了一声,嘀咕道:“有什么了不起的!就这……‘前年的一卷还行~’”
他后半句格外捏着声说的,学林道阻说过的话,阴阳怪气十足。
早操结束人刚回到教室,林道阻就被梅文卿叫走了。
办公室里,梅文卿在拉长一张脸翻试卷的吴宾和低头沉默的林道阻之间默默喝了一口茶,看着这个再看看那个,最终还是选择先不说话。
半晌,吴宾“啪”一下将试卷拍在桌子上,一如林道阻第一天来附中的那个下午,但是接下来开口说的话却截然不同了。
“说说吧,为什么没考第一?”
吴宾一开口,林道阻连根头发丝都没动一下,梅文卿倒先在这不正常的问话中呛了一口茶:“咳……”
哪有人一上来就问人“怎么没考第一”的?
但吴宾不是神经病,他这么说的原因梅文卿也知道,随和的梅老师只是被主任过于直白的沟通方式所震惊。
林道阻回答:“对不起,我能力不足,让老师们失望了。”
其实这次林道阻的成绩算不上很差,年级排名七十五,班级排第三十六名,虽然在一班吊车尾,但放在整个年级中断然也是学霸的存在,也绝对有资格跻身一班。
但是吴宾不满意,这会儿听见林道阻的话,他脸更臭了。
“啥子?能力不足?你当我们是瞎子还是憨憨?”吴宾“砰砰”拍了两下桌子,激动道,“那你现在说,那天我给你的题你作弊了?!”
林道阻哑然。
梅文卿这时及时地站出来拍了拍林道阻的肩膀,温声道:“是这样,你的试卷出来我就觉得不对劲,我专门找了高三组各科老师看过了,怎么说呢……矛盾处有点多。”
林道阻面上不露,心下却又多了几分愕然,他没想到梅文卿对一个新来学生的成绩能关注到这个程度。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坚持扯:“是我太紧张了,发挥失常。”
吴宾“哼哼”了声:“哦,发挥失常,圆锥曲线和导数大题能拿满分?轮到简单的立体几何和参数方程就一下子失常了?”
“不单单是数学,理综也是这个问题。”
林道阻的试卷失分处都是简单题,但凡有心的老师看看,都能瞧出来不对劲。
——他自己确实是有意控分,但也没料到老师们能这么有心看自己卷子。
“自己看!!”
吴宾把试卷往林道阻那边推,力气使大了些,试卷一下子飘到了地上,梅文卿眼疾手快一把捞起,铺到林道阻面前的桌上:“能说说为什么吗?”
林道阻顿了顿,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开口道:“对不起梅老师,对不起主任,我不想说。”
“你!”吴宾脸红脖子粗地指了指他。
梅文卿好脾气:“不想说也没关系,但是你要记得,成绩不是儿戏,不管什么时候什么理由,你不该拿这个开玩笑。”
他说着停了下,继续道:“早几年也有一个同学,平时考试控分,想高考能一鸣惊人,但是那年高考,他却并没有如愿……老师们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只是……”
林道阻点点头:“我知道了,老师,这次事出有因,下次不会这样了。”
梅文卿不计较被打断的话,笑笑说:“你明白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