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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三九章 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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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尊谙何在!”

    大罗九天生玄剑,尚未落入手中,忽而飞掠上空。

    手中青鳞脊一震,也跟着脱离掌心,凌空遥遥朝拜。

    麻袋一扬,咣咣当当。

    笑崆峒瞳孔骤凝,用力将之扯回,麻袋上边有道纹亮起,内里之物这才像是失了活性,重归安静。

    他不可置信地望向北方。

    铿——

    只是这么一晃神,置于身中、养蕴许久的崆峒无相剑,居然无令自动,破体而出。

    “回来!”

    笑崆峒伸手一摄,勉勉强强才召回自己的佩剑,他惊了。

    我乃剑仙…

    虽然从未主动开口,道出过这样一句话。

    笑崆峒知晓自己当下古剑术水平,在五域该处于什么位置。

    不说第一梯队,那是徐小受,是老一辈的。

    但他要称第二,其他人只能乖乖列在第三,往后去争些杂七杂八的名次。

    “连我,都差点握不住佩剑…”

    这般失神时,余光所见,伏桑已有数十剑起,凌于高空。

    所见皆是极品,其中不乏名剑。

    越莲、绝色妖姬、万兵魔祖、奴岚之声、听尘…

    “无月前辈都控不住他的剑了?”

    笑崆峒聊有慰藉的同时,忍不住也有些震撼,谁人可以做到如此?

    遥遥北方,阴鬼森嚎,忽而异变再生。

    如潮水般流泻的墨色就像一张幕布,被无形的大手扯来,天色在一刹见晚,又迅速铺进黑夜。

    “咚咚!”

    心跳的沉闷撞击声,在落针可闻的死寂中,炸响于伏桑众人的耳畔。

    恍惚之中,阴阳的分界线好似被堪破。

    在夜色与大山相接的水平线,有青色的幽光亮起,继而一头头鬼物跳出,张牙舞爪扑来。

    明明相距甚远,所有人抬眸视去,却能看到那鬼物或青面獠牙,或渗染污血,穷凶极恶,阴秽逼人。

    “百鬼夜行?”

    不,这哪里是百鬼夜行,这是万鬼过境!

    不,用“万”字也都不足以形容了,幽暗的阴阳分界线由西至东,横跨了不知多少万里。

    这是什么?

    地狱之门吗?

    可地狱之门,哪里有这么大,覆盖范围如此广袤?

    铺天盖地的鬼物,就好似被拍爆了的蜘蛛卵,从那地狱之门般的分界线中涌出,四散溅射,漫无目的地扑向八方,这分明是兽潮…不,鬼潮攻城  …攻域!

    鬼佛界,失去了佛,只剩下鬼!

    “呜——”

    当四面八方的厉鬼嘶鸣声交相应和,痛揪人心之时。

    不止伏桑城中人,就连散落在鬼佛界各地的炼灵师,也全都慌了神。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太恐怖了。

    有人后悔来到鬼佛界。

    可后悔无用,今时此刻,哪怕是转身调头就跑,怕是也跑不过这有如阴曹地府般的“鬼蜮”覆盖范围。

    “嗡!”

    阴阳破壁,万鬼压境。

    忽而明暗分界线中,剑吟声动,掠出一道白衣。

    遥隔数界、数十界,当世人望去时,出乎意料的,竟能瞅清楚那道那身影。

    那是个中年男子,看上去约莫三四十岁,面容刚毅,模样算不上多出尘,一双幽光忽闪的眼睛却饱蕴沧桑。

    他的左手提一铜灯,其中烛火摇曳,似随时都会被风扑灭。

    他的腰间配一残剑,剑身坑坑洼洼,卷刃到了不可再见有任何锋利,似触之即断。

    “这是…”

    却是无数人认出了这柄剑。

    名剑二十一中排行第八,鬼剑,狩鬼!

    在天地各大非凡名剑当中,狩鬼是为数不多,并非天生地养,而是从一普通魂器,一步步靠名气滋养,成长到今日的。

    此剑,可以说便是青居的道,也是受爷对藏苦的寄与厚望。

    而狩鬼当代持剑人…

    “圣帝,华长灯!”

    饶是不少人大致猜出了什么,但当这个名字从周围人嘴里吐出,还带了个“圣帝”前缀时,依旧是一阵头皮发麻。

    “圣帝!”

    “嘶,这般压迫力,跟那次寒宫圣帝比,他得是真身亲至吧?”

    “那这"鬼蜮"是否便是传说中的"酆都",传闻鬼剑仙乃天下唯一一位真正的"酆都之主"!”

    “可连半圣不是都不可直视吗,为什么我好像却看清楚了鬼剑仙…剑帝之真容?”

    剑帝不止露了真容。

    只是一眨眼,从鬼佛穿行而出,从酆都之门踏来的华长灯,便走离了桂折旧址。

    “过来了!”

    一步,伏桑众人便看见了,圣帝华长灯分明是往此间方向行进。

    那磅礴的威压,骤然从远处降临到跟前,好似已经来到了大家的头顶。

    可抬眸望去时,头顶空空如也。

    “错觉?”

    呜——

    根本不是错觉!

    华长灯身后,从酆都之门中呼啸而出的无数鬼物,好似有了主心骨,跟着涌向伏桑城的方向。

    “我知道了!”

    有人高呼了一声,“是灵榆山,他绝对往灵榆山方向过去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伏桑城根本不是重点。

    华长灯为寻第八剑仙而来,而根据此前红娘在进行画面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八尊谙,便在灵榆山!

    “快!”

    “速速赶往灵榆山!”

    “剑仙之战…不,剑帝之战,就要爆发了!”

    灵榆山。

    鬼佛界一片漆暗,已然堕入黑夜。

    独独此前八尊谙剑念发散之地的灵榆山,尚存一点橘色晚霞,似护住了黎明生机。

    可霞光落在此山伏桑木、灵榆木上,非但无有半分暖意,尽现冬寒。

    谁道桑榆不晚,为霞满天?

    分明悲从中来,满目残寰!

    李富贵呆呆望着面前这位突如其来的白衣剑客,脑壳子一嗡,大概就  猜出了他的身份。

    “八尊谙何在?”

    华长灯提灯握剑,声如寒风,不见悲喜,让人手脚冰凉。

    李富贵已然双膝颤颤,能忍住不拜伏,不是因为他骨子硬,全因对面仁慈,留了些喘息余地。

    “他…”

    “第八…剑仙…”

    李富贵喉唇干涩,牙齿打磕了半天,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华长灯并无望他,而是放眼灵榆山,缓声而道:

    “此山乃剑念发源之地,八尊谙来过此处,且气息尚存,是为前不久离开…他,去了何地?”

    李富贵想要隐瞒,却觉又无隐瞒必要。

    这是神仙打架,他没有掺和的必要,打圆场也得看局势,受爷来了都不会让他李富贵在此刻出面的。

    但当李富贵真仔细去回想之时,却根本记不起来,第八剑仙和受爷,真实是去了哪里?

    “对啊,八尊谙大人去哪了呢,好像前不久才刚跟我在一起…”

    这般疑惑自喃一出,但见对面白衣剑仙将目光投来,李富贵猛一战栗,意识到自己这话太像是在和稀泥了,立马出声:

    “不是!华剑仙…呃剑帝,我不是在隐瞒,我的意思是,连我也想不起来…”

    华长灯打断:“八尊谙何在?”

    这哪里是问话?

    李富贵何等聪明,哪里听不出来,言下之意是,“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他心生死意,自知无知原罪,根本不可能行此自杀行径,当即转身指向南方,给了个无比明确的答案:

    “南域,戌月灰宫,鹿纹禁场。”

    “华剑仙,小的知道的,就这么多了,第八剑仙半日前离去,后续行动,我一概不知。”

    华长灯点头。

    华长灯消失。

    “呼…”

    李富贵屏了三息,后才长长舒出一口气。

    他一把软倒在地,发觉后背已被冷汗浸透,连腋下衣物和鞋袜都变得冰凉。

    “此地不可久留。”

    他捏出杏界玉符,就要远离这是非之地。

    突而便也是同时,眼前一花,那道白衣身影,似乎回来了。

    不是似乎…

    李富贵双目无神,状似浑然不察,啪的捏碎了手上杏界玉符,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情。

    “沙沙。”

    寒风从远处刮来,飞雪落在鼻尖。

    熟悉的水晶宫没有出现,李富贵所视,依旧是眼前灵榆山场景。

    他这才猛一眨眼,双目聚焦,定睛到了圣帝华长灯脸上,略显意外道:

    “剑帝大人,您回来了?”

    旋即转眸,望向南方,迟疑出声:“可,找到了第八剑仙?”

    他知华长灯跟八尊谙不是死仇,或可说是棋逢对手,惺惺相惜。

    在他面前,不可不敬八尊谙,也并非不可称呼“第八剑仙”这等敬词。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心思。

    但真正的大人物,显然并不关心小人物姓甚名谁,在想什么。

    华长灯平静望着面前此人,良久,无声一笑。

    他手上铜灯一摇,烛火嗤啦一声牵引,闪烁了几下。

    “嘭!”

    李富贵腰间宝珠炸开,整个人倒跌而出。

    “嘭嘭嘭!”

    他的七窍崩裂,炸出血花,头颅里飞出了大鼎、宝炉、黑钟等魂器,无一例外,尽数炸毁。

    “嘭嘭嘭嘭嘭…”

    道纹龙角崩碎,护心龙鳞裂毁。

    龙杏枝条、缔婴枝条、九祭桂枝条、神拜柳枝条同时浮现,四大祖树虚影同时亮起。

    却又在同时,轰然炸散,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咦?”

    华长灯面露惊异。

    这人,有点贵重了…

    李富贵却在一身足足三百六十二件魂器,以及受爷给的护身龙角、龙鳞,及祖树底牌之下,赢来了一线喘息之机,一次留有遗言的机会。

    他哀声大嚎:“鬼剑仙留我一命!第八剑仙我真忘了他去了何处,方才不是在戏弄您,我想活着!!!”

    灵榆山最后一点残霞,终是被漫天黑暗吞没。

    华长灯眼神淡漠,手上铜灯,轻轻摇晃了第二次。

    “无妨,你不记得的,你的灵魂,会告诉我。”

    这一次,李富贵毫无招架之力,身体一软,软倒在地。

    他的灵魂直接被抽离上空,化作一道青烟,流向了铜灯中的烛火,连半句哀嚎都出不来。

    “住手!”

    遥遥处,一道爆喝声传来。

    人未到,声先至,道术更是抢先半步,分明是在跟鬼神抢人:

    “偷天换日!”

    当——

    青烟消失,悠扬之声回荡灵榆山。

    撞向铜灯灯柱的,是一枚黑色的铜钱。

    天下魂器,尽可识得,华长灯一眼认出,那是三品魂器,黑煞钱。

    “有意思…”

    他轻笑着,感兴趣的自然不是黑煞钱,而是祟阴邪术传承中的偏门,金门偷术之偷天换日。

    侧身望向声音发源地,那里已不见人影。

    是个聪明人,没有选择捏碎通往异界的玉符,而是血遁。

    只是…

    五域皆入我眼,你又怎得超脱?

    南域罪土之上,风家城,剑阁,在一瞬之间,出现了方才那发声之人的气息。

    “谁?”

    剑阁前立着两位老者。

    在满天剑器海洋之下,这是为数不多能保持站立不匍的强者了。

    睁开惺忪睡眼时,却见来人长得潦草,尖嘴猴腮的,一看就不是风家的种,刚要出手。

    “移花接木!”

    朱一颗一手抓住李富贵残魂,一手摁向扑来的老者右臂。

    星光微闪。

    老者腰间长剑还没拔出,右臂顺着朱一颗的掌心,被接上了他的左臂手肘处。

    没有鲜血溅射。

    没有古怪发生。

    一切是如此的理所当然,仿佛他生来就是长这幅模样——右边断臂,左边双臂。

    “什么?!”

    左侧护阁的老者见状,瞳孔大绽,刚要扬声喊话。

    “再接!”

    朱一颗一只手从右侧老者右手摸向左手,再从其左手处摸向左侧老者的嘴巴。

    星光微闪。

    左侧老者的舌头,也长到了右侧老者的指甲盖上。

    他刚要拔剑。

    “还接!”

    朱一颗摸向剑柄,那剑也长向了右侧老者的膝盖上。

    什么东西啊!

    护卫剑阁的两位老者要疯了。

    南域罪土是怪,但也没怪到这个地步吧?

    这人修的是何道,使的是何法,用的是何术,居然恐怖如斯,令得他两位足以比肩半圣的护阁人,连一剑都未发,已然被控!

    “得罪了。”

    朱一颗又一发偷梁换柱,将剑阁的左门搬走,接到了右边老者的右膀上,再将二老接在右门上。

    他便薅着李富贵,冲进了再无封禁的剑阁之中。

    “别怕,剑阁乃是风家重地,别处护不住你我,这里绝对可以!”

    朱一颗满脸惨白,毫无血色,豆大的汗珠在额角滑落,分明怕得要死,却死都没想过抛下李富贵灵魂。

    到了剑阁,他终于敢摸出杏界玉符,一把猛地捏碎。

    剑阁黑黢黢,四周静悄悄。

    无事发生。

    朱一颗望着面前一片黑暗,一颗心沉入谷底,耳旁也传来李富贵的叹息:

    “老朱,我欠你的,下辈子还。”

    刷刷刷!

    眼前光景变幻。

    一切退回原始。

    从剑阁,到剑阁门外,到错位的护阁老者,到四肢正常的两个老头,到风家高空,到血遁出现,到时空碎流,到灵榆山…

    时间,倒退?

    朱一颗手上黑煞钱堪堪掷出,尚未喊出那一句“偷天换日”,但见背对自己的华长灯,转过了身来,面上带着赞许,轻声道:

    “你很不错,报来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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