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炼器
听着班主任宣布清明放假，教室里引发了一阵骚乱。
许多人都开始交头接耳起来，纷纷商量着即将到来的三天小长假要怎么度过，毕竟是‘准战高考’的高二学生，他们原本以为最多就半日的休息时间，却没想到这次校方竟如此慷慨。
“顾哥，这点卷子怕不是今晚就能搞定了，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出门玩的打算？”
关泽旭一边分类着各科所留下的作业，一边开口问着邻座的少年。
手里收拾书桌的速度不减，顾新摇了摇头，他趁着难得的空闲还有很多事要做，哪有其余精力计划着去玩，更何况，家里的某人说不定早就筹备好了这种事，也无需让自己操心太多。
收到回复后小关咂了咂嘴，他有些遗憾的表示，原本还想邀请对方一块去乡下晃悠两天，毕竟上次春游潦草就结束了，借着和二爷爷去扫墓的由头，能重新领略一番郊外的氛围。
当然，若是能把温馨叫上就更好不过了。
没去理会对方的小九九，少年将所有东西安置完毕，提着书包就快步离开了班级，唐月绮已经接上了顾伊，此刻想来应该已经到校门口了。
“等等我嘛，臭顾新！而且东西都还在我这里，你倒走的飞快，就这么迫不及待见到妹妹啊？”
“死妹控！”
“”
后面是温馨抱怨以及一路小跑追赶的声音，她紧紧跟着顾新的背影，手里还拉着一头雾水的任雨灵，生怕少年把她们甩下似的。
“哟，果然穿校服的小新也很帅嘛！”
熟悉又不着调的嗓音响起，三人刚出了校门，不远处黄色甲壳虫的车窗摇了下来，露出唐月绮那精致的妆容。
与此同时副驾的门也被打开，一身浅黑哥特萝莉裙装束的顾伊从车上蹦出来，然后哒哒的的直扑向顾新。
左手单挎着书包，他见状微微蹲下身子，仅用另一只手就十分轻松的将小家伙抱起，任由其挂在自己脖子上嘿嘿傻笑，两只小脚虽然腾空，却开心无比的摇晃着。
“顾哥，这是你妹妹嘛，也太可爱了吧！”
小丫头的吸睛度自是不用多说，那洋娃娃般的形象，令来往的路人都忍不住频频打量，恰好四班的齐涛一行也在此刻出了校门，见到这一幕后纷纷都有些羡慕的说道。
跟他们打了招呼，顺便敲了下顾伊的前额，少年略带训斥的开口，让她不要只知道闷头躲在自己的怀里，得学会回应别人的善意。
“唔，咱叫顾伊啦，顾新的顾，顾伊的伊。”
被哥哥无情的放在地上，她只好极其敷衍的和齐涛等人做了个自我介绍，小家伙那委屈的模样，反倒让任雨灵忍不住笑出了声。
轻松用一些零食糖果就把顾伊的注意力引走，也没管旁边又和许诗寒吵起来的自家闺蜜，她和顾新对了个眼神后，颇有默契的先陪小家伙上车等待着。
“嗨没事顾哥，小孩子别总教育，放开天性最重要嘛。”
“我看你们应该是着急走吧，就不多打扰了，不过明天晚上四海楼，小弟定好了包厢，到时候可一定要来啊！”
“”
齐涛十分善解人意，让他们一行中的女生将许诗寒拽走，同时与少年等人道了个别，没给对方拒绝的机会，就快速的离开了。
只余下仍然气鼓鼓的温馨在原地跺脚，不断咒骂着许诗寒装模作样，心机深沉，顾新有些莞尔的将书包扔给她，并催促着少女别浪费时间了，先将正事办好，便转身往车上走去。
唐月绮驱车出了城区，一行人辗转到某处乡镇的街道之上，前面的路已经不适合驾驶了，五人也陆续下车。
由她领头向狭窄崎岖的巷子里走去。
“我说大小姐啊，你跟他们干啥来了，还非得拖上我唉。”
显然心口不一的任雨灵，余光明明不曾离开过前面少年的背影，言语却故作不满的问道。
好在温馨大咧咧的没有发觉，反倒还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起来。
她说顾新替自己弄了一块珍惜的材料，能让手中的粒子装置升级，而其余辅材和锻造之人唐月绮也联系好了，不过对方性情古怪，似乎颇为看重时间观念，这才火急火燎的赶来。
任雨灵眨了眨眼，尽管对方还是没有回答为什么要喊上自己，但毕竟相处多年，她很轻易就想通了事情脉络，想来是这妮子属于白得了一份机缘，心里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才拉着她同行于此。
歪头审视着闺蜜，那副一言不发的样子，看的温馨有些心里发毛，她立刻谄媚的绕到任雨灵身后，为其捏肩捶背，讨好的保证这次假期任她差遣，绝无二话。
轻哼了一声，少女也知道这次对于温馨来说是个很重要的机遇，现在不是耍脾气的时候，只是幽幽开口讽刺两句，过过嘴瘾就作罢了。
“可别啊大小姐，连堂堂顾大公子都替您奔波前后不辞辛劳，就我这种小喽啰，哪敢差遣您呢？”
“”
在温馨耳中只是普通的怄气之语，却令前方的顾新身子一僵，同样听出其中丝丝醋味的唐月绮，咯咯笑个不停。
看来我们小新还真是，桃花漫天嘛。
几人都心思各异，唯有顾伊乖巧的被哥哥牵着，眸子里的眼黑正逐渐深邃，那张瓷实的小脸上也隐晦的挂上不屑之色。
并未走太久，七拐八拐后，他们一行人于一处破落门房前止步。
抬头看牌匾上蒙着一层厚实的灰，很难分辨出原本所写的是何字，也无人看门，透过没有闭紧的缝隙，能够听见其后深院里传来的阵阵打铁之声。
唐月绮止住了想要推门的几人，上前一步，同时神色颇为恭敬的大声喊道：“末学后进，如约造访，还望林师大开方便之门。”
话音落下，她保持着弯腰谦卑之色不动，见此情形，顾新几人也静立原地。
良久，忽地吹来一阵微风，原本微闭的门被倏然吹开，唐月绮这才直起身子，回头对众人点点头，率先迈步走了进去。
温馨二女眼神颇为惊异，倒是牵着顾伊的少年神色如常，步履平稳的跟上。
穿过有些古旧的前廊，视野豁然间开朗起来，令人很难相信在这种狭窄小巷中，竟有这种宽阔的院落存在，而中心露天处，则立着许多大小不一，酷似井口的圆形石池。
一名精神矍铄的老者负手站立，目光并未看向进来的几人，而是直勾勾的盯着身前的池口，其中滚烫如岩浆般不知名的液体，正缓慢吞吐着。
“顾新，为什么这里有这么多口井喔。”
“什么井，那是铸剑池，用来冶炼兵器使其定型用的。”
刚平静的解释了温馨的疑惑，少年就发现那老者的目光转向了自己，便神色平淡的与之相视，直到对方有些惊奇的咦了一声。
“后生，你多大了？”
见老者主动开口，且语气似乎有些亲近的样子，唐月绮呆滞了一会，随即很快的出言替他回道。
“林师，他今年应当是十”
“老朽没有问你吧，现在唐门的直系都如此不知礼法了？”
怒哼了一声，被称作林师的老者直接打断了她，言语中不乏奚落和训斥之意，但唐月绮也不敢有丝毫不满，依旧恭恭敬敬的拱手执礼，稍退一步与顾新平齐，手肘轻轻的捅了他一下，示意其回应时要注意措辞。
少年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唐月绮，随即对着那气势摄人的老者答道，“小子姓顾，虚岁已有十八，林老矍铄哉，晚辈佩服。”
轻巧恭维了一番，还未等对方满意点头，顾新话锋一转。
“先前您训斥家姊，说其不知礼法，倒也无有不符，毕竟她尊称您为林师。”
“可小子斗胆争上两句，铸造之法，分‘铸’与‘造’也，前者为形，后者为魂，实通‘教’与‘育’，前者为言传，后者实为身教。”
“若我没有看错的话，林老身前的铸剑池里，那柄剑胎已然凝有三日以上了罢，铸时极尽方圆规矩，以至于徒有其型，却反倒被无法赋魂所扰？”
“”
林师听完少年的推断，不由一怔，因为对方所言分毫不差，旋即便急迫的开口请教处理之法。
顾新却好整以暇的抱臂虚靠，轻飘飘的让其先向家姊道个歉，再做他论。
唐月绮有些慌乱的摆摆手，还有些责怪的念叨着顾新，怎能为了一时意气如此折辱林师，未免有些太失礼了。
谁知老者却没有半分犹豫，立刻冲着她弯腰一拜，极其心诚的道了个歉，这让唐月绮欲哭无泪的站在原地。
满意点点头，少年也不拖泥带水，从侧后方的温馨身上要来匕首，二指轻夹住刃间，以巧劲一甩，直冲林师而去。
对方显然功夫也不弱，从容拦截下这柄短匕，置于手中，同时耳边顾新的声音再度响起。
“小子隔着七八丈远都能闻到您身上的药香，哪怕附近铁锈味浓重也遮掩不住，想来林老也是名医师罢。”
“既然如此，取此器尖端七分之一处深寒金石，化作铁水浇筑到剑胎之上，‘造’时如诊断病患一般，切记莫要炫技。”
“按部就班的用三百小锤，五十大锤反复锤炼。”
“”
林师越听眼神越加明亮，甚至在少年没将话讲完时，就风风火火的赶到一旁的准备切割取材，丝毫不管众人还在原地一直站着，连个入座的地方都没有，赫然达到了忘我的境地。
几女都讶然的望着顾新，他明明年纪不大，却仿若无所不通般，总能不断的制造出惊喜。
任雨灵极小声的开口：“月绮姐姐只是被说了一句，你就有理有据的把场子找回来啦？”
“想不到你这家伙有这么护短欸。”
不置可否的掐了掐她的脸蛋，顾新也不做解释，他注意力几乎都放在了林师忙碌的身影上，这亲昵行为也不过是下意识的举动，倒让任雨灵猝不及防。
有些心绪脸红，想躲闪开却又舍不得。
默然不语许久的唐月绮，脑海中像是突然灵光一现般猜测道。
“护短只是一方面吧。”
“小新应该是早就看出来了林师的‘势’有些紊乱，而要求对方道歉，则为拨乱反正的一环。”
“目的则是遏制住他的高高在上的心气，使其以平常手法去完成最后锻造，姐姐分析的对不对？”
少年背对众人，闻言点了点头，接着她的话茬继续解惑。
“温馨，还记得我最近所教的东西吧？所谓‘势’的阐述，就是一种包括但不仅限于战斗的体现。”
“在与人对敌时，占先手者通常不会以起手式固步自封，更多侧重在筹谋进攻之上，而后手者也并非唯有招架一途，根据对方的步伐、所用武器的路数进行反制，或是攻敌所必救，或是虚挡实出，方式虽然千变万化，但切忌举棋不定。”
“说的通俗一些，无非是节奏的适配度。假设你急于驰援战友，按理来说走快攻流是最好的方式，却由于战局劣势影响心态，让你照猫画虎的学着重剑防御，其结果自不用我再多说了。”
“炼器，配药，书法等皆是如此，需要有一颗从容的心脏，去寻得最合适自己的节奏，才可凝其为‘势’。”
“”
望着侃侃而谈的他，温馨有些似懂非懂的杵在原地，唐月绮见状也不插嘴，尽管少年讲的有些晦涩，但从小在唐门耳濡目染的她，是很清楚‘尽信书不如无书’这个道理的。
无论在武道还是其余领域，若真想有所建树，那么独立思考和革故鼎新的过程则必不可少。
“哈哈，看来顾小友不仅是多识君子，提点人的本领也不分轩轾啊。”
安静了没一会，林师就满面红光的向众人走来，方才顾新对众人的一番言谈，都悉数被他听在耳里，加上本就依照少年的建议解决了心头之难，于是好感更甚，称呼也由后生变为了顾小友。
从容地作揖还礼，顾新不卑不亢的应道谬赞，趁着老者心情极佳的时候，重新道出了他们来此拜访的目的。
听完诉求，林师抚着花白胡子乐呵呵应下，便让温馨先将战甲的佩剑凝为实体，置于手中端详许久，直到有了大概的思路后，沉吟开口。
“有两件事老朽得提前说好，第一，这毕竟是科学所制造出来的东西，我只能确保剑的品质得到提升，至于能否反哺战甲，也就是你们说的升级，还有待商榷。”
理解的点点头，少年称这是自然的。
毕竟所属领域不同，然后又问起老者的第二件事，谁知对方却笑着摆了摆手，颇为神秘的说等到铸造结束后再谈。
怎奈此刻有求于人的是他们，顾新也不好再继续追问。
生怕又惹恼这性子古怪的老头。
突然轻咦了一声，林师眯起眼盯着任雨灵的脖间玉坠。
炼器一途的知识浩淼如烟，其中就有说法，认为经过锻造后的器物，是有‘魂’的，能自主散发气机用以区别寻常物品，若经过长久的使用甚至得到了器物本身的认可后，便有一定的几率会产生‘魄’。
而器灵形成的必要条件之一，就是魂魄相合。
之前他心绪总被那未完成的剑胎所扰，便未留神注意。
但现在念头已然通达，少女所佩护身符上流转的气机，就宛若黑夜里的篝火般，尤为醒目，那一张一和间暗合大道的余韵，赫然是拥有了‘魄’的标志，不过还未到魂魄相互交融的地步。
想来能拥有这种极品玉坠的小丫头，地位怕是比之唐门三小姐还要尊贵不少，加上眼前学识渊博的少年郎，这一行人，倒也非泛泛之辈啊。
眼见大家有些沉默，一直在旁呵欠连天的顾伊，终于是逮到机会，拽了拽顾新的手，摆出可怜兮兮的模样。
揉着肚子说自己饿了，想吃东西。
望了下天色，他又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1920了。
有些哑然的抱起小家伙，交代温馨用粒子装置稳固住其长剑形态以后，顾新开口跟林师道别，并商量好三天后再来取剑，就带着众人离开了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