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城下之盟
第二天，苏鲁和舒曼长老率克林岗舰队气势汹汹直扑土卫二。
他们将一千名克林岗战士和五千台重型机甲分成六个战术大队，每大队编配四到六艘战舰，从不同方向逼近土卫二，渐成合围之势。
为了达到震慑人类的效果，苏鲁下令舰队在继续保持隐身的同时，突然发起进攻，以强大而精准的火力彻底摧毁高氏集团刚刚建立起来的上百座远程无人监测站。
绝大部分监测站连警报都来不及发出就被克林岗人发射的超高速导弹击中，在一片耀眼的闪光中化为灰烬。
克林岗人突然进攻土卫二！
消息很快传到生态球，高老太爷大吃一惊，立即下令“高家军”全体将士进入战斗位置，不惜一切代价坚决守住土卫二，守住星舰工厂。
虽然事起仓促，情势看上去颇为紧急，高老太爷心中却并不慌乱。
怕什么？又不是没见过。他给高斯乐和邱保罗打气道，不就是分兵合围嘛！克林岗人的老套路，以前在月球就用过，结果怎样？月球基地被困二十多年，克林岗人始终不能前进一步！你们只要不慌不乱、沉着应对，一定能守住土卫二，打退敌人的进攻。
爷爷，土卫二不是月球。
高斯乐心中大为不满。老家伙自己躲在生态球里，生态球又躲在星环里，别说克林岗人，连自己都找不到他……这会儿克林岗舰队将土卫二围个水泄不通，他却只会说些没用的便宜话。
不错，土卫二不是月球，可今非昔比，“高家军”又岂是当初那支腐败无能的月球守军能比的？
邱保罗嘴角一咧，像哭又像笑。心说月球守军本来战斗力很强，是你老人家用二十年时间先将它一点点腐化堕落，再收买过来据为己有，还给换了个“高家军”的土鳖名字。现在又说它今非昔比，仿佛天下无敌一般——你自己信吗？
高老太爷注意到邱保罗表情怪异，一副憋得难受又不敢声张的样子，知道他这是心怀不满。转念一想，眼下正是关键时刻，还要指望他出力，不可轻易动怒发落，于是冲镜头微微一笑，和风细雨地说道：
土卫二以逸待劳，又占据天时地利人和，怕他何来？你们想啊，到处的冰天雪地，曼图肯定发挥不了作用，如此一来克林岗人要么亲自上阵，要么动用机甲——情报上说，两者相加不过数千，分散到十几万平方公里的星舰厂区，其实很容易各个击破……
高斯乐道，我们在周边布下了上百万枚高爆地雷，只要克林岗人敢来必遭重创；所有防空导弹业已就位，全部隐藏在冰洞里，只等敌人着陆时突然发起打击，争取击落他几艘战舰。
他尽量让自己听上去信心满满。
击落？高老太爷差点没笑出声来。孩子啊，你有这个雄心壮志当然好，问题是很难做到啊！这回克林岗人派来的是清一色“星系”级战舰，外有隐身系统和力学防护盾、内有多层防护装甲，寻常核弹都拿它无可奈何，你居然想要击落！
人类有史以来唯一一次摧毁“星系”级克林岗战舰还要追溯到公元2211年那场大决战。是役宗尧英勇就义，以一枚超级聚变弹完成了这一壮举。
开战前宗尧已抱定必死之心，对此我从不怀疑。因为超级聚变弹引爆的那一刻他本人及所乘战舰都在杀伤范围内，根本来不及脱离。
苏鲁只用了三个半小时就完成了对土卫二的合围。
高老太爷和李显并肩站在生态球上，透过望远镜遥望土卫二。
李显，有没有发现土卫二像原子核，克林岗人的战舰像核外电子？
像，确实很像。一群黑压压的电子绕着白色的原子核旋转，轨道有高有低，形状有扁有圆……虽然只有三十艘战舰，但是因为飞得快，给人的感觉却好像成百上千艘，收尾相连，成群结队，遮天蔽日，有很强的视觉冲击力。
是啊，的确非常震撼——但愿那俩家伙不要被吓破了胆。
苏鲁的穿梭艇飞临土卫二太空港，悬停在距离入口五十公里的地方。
他穿好宇航服，撤去力学防护罩，打开中段主舱门，将飞船核心部位完全暴露在外，等待对方完成身份识别和安全检查。
从太空港飞出一只直径十余米的银色圆环，来回数次穿越穿梭艇，反复对其进行扫描。
苏鲁静静地站在那里，两腿开立，双臂交叉叠放于腹部，昂首挺胸，目视前方，仿佛入定一般。
良久，他终于听到港口塔台发来的指令：来客注意——扫描完毕，准许进入。
虽然我带着和平的愿望而来，但是如果土卫二执意开战，克林岗人必定奉陪到底。现在请开出你的条件，高公子。
苏鲁拍拍手，一名克林岗侍卫走进船舱，将一只黄金托盘放在桌上。
一颗硕大无比的钻石静静在躺在盘中央，璀璨夺目的光芒完全盖住了下面的黄金底座。
请收下它，高公子。谢谢你听取我的建议。允许我再重复一遍：虽然克林岗人与地球人仇深似海，不共戴天，但是，所有这一切均与你高氏集团无关。
语气充满真诚。
高斯乐眼望钻石，心中暗想，这我当然知道，四十年前地球人杀死了你的亲哥哥，帝国太子拉图鲁嘛！
苏鲁继续道，高公子，克林岗帝国花费数百万年时间，耗费无数人力物力，遍历整个银河系，终于编制出一份清单，上面罗列出所有直径超3500公里的岩石行星，包括其结构、质量、坐标、轨道、大气、磁场、矿藏……可谓应有尽有。
我想，高氏集团如果愿意的话，应该可以从中找到若干符合自己心意的类地行星，作为未来移民的目的星球……现在，我愿将这样一份无比珍贵的清单交给你，尊敬的高公子，作为我们克林岗人友好的表示。
至于这枚钻石，它原产于地球，重逾2000克拉，曾收藏于火星共和国，被曼图大军灭亡后为我所得。今日将它赠给阁下，代表我的一片心意，请务必收下。
高斯乐沉吟道，苏鲁殿下，有件事正想请教。据你所说，那份行星清单来之不易，价值极高，为什么愿意拱手送给我们？留着自用岂不是更好？
苏鲁颌首道，高公子说的是。那清单对人类来说当然价值连城，不过对克林岗帝国来说用处却不是太大。
他坐直身体，眼睛里闪烁着热烈而凶狠的光芒。为什么？因为我们已经从行星文明进化为星系文明，愿意的话你也可以叫我们“跨星系掠食者”——行星也好、恒星也罢，只要克林岗人愿意，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先毁灭，再吞噬……就像对付月球一样。
高斯乐知道苏鲁在故意夸大其词，心说吹牛也该有个度，真像你自我标榜的那么厉害，曼图大军为什么连北方长城都无法突破？
他坐在苏鲁对面，平视只能看到他的胸口。虽然明知他在扯谎，可又不便拆穿，只好在沉默中继续低头望着那枚钻石，内心翻江倒海。
好漂亮的钻石。古往今来、天上地下，还有比这更漂亮的东西么？
苏鲁见状以为他在犹豫，立刻决定加大筹码。
高公子，方才忘说了，在我为你准备的礼物中，这粒钻石只是其中之一，虽然贵重，却远非全部。
说完连续击掌三下。
舒曼长老一直躲在后舱偷听，掌声传来，立刻向刚才那名克林岗侍卫做个手势，后者向他鞠个躬，端起第二只黄金托盘走出去，紧挨着第一只盘子放在桌面上。
盘子里盛满各种宝石，红的、蓝的、绿色、黄的、粉的，五颜六色、琳琅满目，大者如拳，最小的也有鸽子蛋大小……高斯乐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心里美滋滋地乐开了花。
苏鲁轻声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公子请笑纳。从今往后，高氏集团与克林岗帝国结成互惠互利的贸易伙伴，高公子是我苏鲁最好的朋友，如何？
高斯乐只望了苏鲁一眼便再次低下头去，目光继续在两只黄金托盘上恋恋不舍。
作为一名极品流氓、顶级纨绔子弟，高斯乐天不怕地不怕，吃喝p赌、坑蒙拐骗，甚至杀人放火连眼都不眨一下，从不把所谓“道义”、“品行”、“信用”、“忠诚”放在心上，全当它们是放p。
但是在这一刻他仍然犹豫了、动摇了。
他知道，只要迈出这一步，自己便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
苏鲁看出高斯乐在思考、在权衡。他耐心地等待着。
又不知过了多久，高斯乐听到苏鲁柔声道：
高公子，我向你保证，从这一刻起，发生在你我之间的任何事情都不会有第三人知道，不管他是谁，地位多尊贵——就算是父皇陛下和诸位克林岗长老也不行！至于那些地球人，嘿嘿，他们更加不可能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绝度不可能！对此我愿以克林岗王子的名誉担保！
他说的极为笃定。
高斯乐下定了决心：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高氏集团和我本人愿意成为苏鲁殿下的朋友。
太好了！苏鲁大喜过望，出其不意握住高斯乐右手，一上一下用力摇动，把他吓了一跳。
握手之后，高斯乐略微感到有些尴尬：想不到殿下对人类礼仪也非常熟悉。
苏鲁哈哈大笑：公子，从第一次太阳系战争爆发之日算起将近一百五十年过去了，我们克林岗人一直在观察人类、学习人类，研究你们的文化、历史、语言、文化和生活习惯，握手算什么，实不相瞒，我至少会说三种人类语言——汉语、英语和印度语。
有时间我也要学一学克林岗语。
好的。我随船带了十台克林岗语-汉语实时翻译项圈，用的时候套在脖子上就行。附赠设计图——已经翻译为中英文，欢迎大批量仿制，哈哈哈！
高斯乐非常开心，用对讲通知邱保罗——会谈很愉快，双方合作前景十分广阔，准备开宴！我要以最高规格宴请王子殿下。
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苏鲁问高斯乐：以公子之见，地球人还能抵抗多久？
高斯乐皱起眉头，沉吟着不知如何回答。不料邱保罗也听见了，借着酒劲说道——
撑不了多久啦，殿下，地球人已是强弩之末。
是吗？为什么？
说来你可能不信，地球舰队已被彻底摧毁。他们现在手里一艘战舰都没有，那什么抗衡克林岗大军？
苏鲁心中一喜。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不久前他费尽心机、上下打点，终于从父皇那里弄来吞噬体，趁地球人麻痹大意之机重创其太空舰队，侥幸取得一场大胜。战斗结束后他最想知道的就是地球人手里究竟还剩下多少战舰，停泊在哪里？
那吞噬体虽然威力奇大，却也有明显的缺点，极其贵重不说，关键是制造速度极慢。上一场战斗中苏鲁为求一胜，下令将吞噬体全部释放，如果此时地球人又派出第二支舰队……他根本不知该如何应对。
放心吧，殿下，我向你保证，绝不存在第二只地球舰队。高斯乐说道，脸上的笑容越发和蔼亲切，希望这个回答能够让苏鲁满意。
不是我不相信你们，高公子、邱教授——两位这样说可有什么证据？要知道，存在两支或更多支地球舰队也是很正常的。
证据？当然有。邱保罗端起玻璃杯，里面的液体殷红如血、荡漾如波，他醉眼迷离地看一眼苏鲁，扬起脖子一饮而尽。
地球联军指挥部里有个人，此人名下有一艘性能很不错的飞船，叫什么“永恒号”——不不不，不是地球舰队的飞船，是他自己的私人飞船，这些日子里一直在帮忙转运难民……
高斯乐嫌邱保罗啰嗦，抓起一支鸡腿塞进他嘴里，抢着道，苏鲁殿下，“永恒号”飞船上有我们一位非常可靠的眼线。据他报告，那一战吞噬体毁灭了整支地球舰队，连船带人无一幸免，这是反复求证、千真万确的消息，绝对不会搞错。
明白了。苏鲁终于彻底放心，心中愉悦至极。
失去战舰的地球人就像猎物被关进笼子里，极力挣扎又能跑到哪里去？只要我的曼图大军突破北方长城，他们便只有束手就擒、听凭宰割……
对了，你说的那个船主叫什么名字？
叫宗天，一个特别能打仗的家伙。对了，他爷爷就是大名鼎鼎的宗尧。
苏鲁的眼睛睁大了，红蓝双瞳频频转动，喉咙里发出咯咯咯的响动，蓦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震得房间各处簌簌直响。
高斯乐与邱保罗大惊失色，急忙捂住耳朵。
邱保罗酒意全无，望着桌上的杯盘狼藉，心想这厮气息可真长，叫唤了差不多有两分钟了吧？
“啪——”的一声，他手边的高脚酒杯被震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