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跟踪邱保罗
邱保罗在显示器上拐个弯，管理员陪他走进不远处一个房间，过了好大一会儿才躬身退出，顺手带上了房门。
宗天长出一口气，立即收拾东西离开了机房。
他来到市政厅对面的花园里，眼前刚好有一条石凳，于是坐下来，从内衣口袋中掏出墨镜戴上，一边装作欣赏周围的景象，一边不时观察对面台阶上走下的人群。
身后是一片占地很大的园林，设计得极为漂亮、精致。绿树红花，修剪得整整齐齐；亭台楼阁，堆砌得错落有致。高处树木扶疏，低处流水淙淙，曲径通幽，步移景异。
新上海城没有真正的大树。无论杨柳槐榆、松柏桃李，还是玉兰海棠、女贞香樟……种类倒是不少，却鲜有高过两层楼的。
一棵大树在这里长到超过十五米高，政府便有权将其依法砍倒。法律同时还规定，建筑物最高不得超过三十五米，普通民房不得超过三层或九米……至于水塔、冷却塔、电线杆、通信塔凡此种种，更在严格禁止之列。
为什么？因为新上海城每一层的高度只有五十米。长年累月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人们很容易感到压抑，所以必须严格限高净空，方便艺术家和工程师制造出各种天空之景，满足人们对外面真实世界的感官向往。
人们站在地面上仰望，能看到白天的晴空万里，夜晚的灿烂星河，能看到乌云翻滚、电闪雷鸣，也能看到风霜雨雪、日升月落……它们是如此地真实，又是如此地不真实；一方面，它们被循环往复地呈现，永不停歇地播放，就像时间本身一样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另一方面，每一位观众心里都知道那不过是一副巨大的cg，被巧妙地投影在钢筋混凝土制成的天花板上，只消一个按钮立刻就会消失……
宗天本人极其抗拒在新上海城或者任何地下城长期定居，虽然这些地方的条件比“船坞”不知好上多少倍。
被困在月球基地的那些日子里，他受够了这种压抑、沮丧却又无处发泄的“空间幽闭”折磨。在“月球之心”守卫曼图的时候，周围一片死寂，他会莫名其妙地开始担心，担心脚下的地板“轰隆”一下坍塌，坠入深不可测的月核……或者头顶的天花板“哗啦”一下掉下来，一层又一层，把他紧紧压在下面，再也无法挣脱。
周娴曾无意中说过一句谚语——
这世上总有些鸟儿，再大的笼子也关不住。
不知为什么他一下就记住了，再也没有忘记。
过去的几天里他还注意到另外一件事，就是虽然相隔三十八万公里之遥，但是月球基地与新上海城在内部结构上极其类似，区别仅在于后者规模更大、人口更多——细思之下倒也并不不奇怪，因为两者的主建造商都是高氏集团。
宗天等了很久，终于赶在天快黑时看到邱保罗在一群人的前呼后拥下走下台阶。
他走得一点也不快。左手插在腰间，右手不停挥舞，向各个方向指指点点，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这给了宗天充分的时间去观察，结果发现那些随从自己几乎都认得——就是月球之心那帮人。
他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晚饭后宗天告诉南星和辛菱，他决定留下来秘密监视邱保罗。
南星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家里还有很多事等你定夺呢，队长！
我不在时陆战队一切事务由你负责。
拜托你理解一下我的难处——回去以后嫂子和弟兄们肯定会问，为什么把队长一个人留下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你让我如何回答！不行不行，真的不行，这么干实在不合规矩，我坚决不能同意！
辛菱抱着肩膀不说话，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走了两趟，最后站在宗天椅子前，居高临下看着他，笑道——
队长我问你——邱保罗和他的手下都认识你，对不对？
宗天只好点点头。
还有，你身高将近两米，不管走在哪里都特别显眼，对不对？
宗天继续保持沉默。
所以说——你并不适合搞跟踪。
南星立刻接过她的话来，同意，完全同意。另外你脾气暴躁，容易冲动，还严重缺乏耐心，这些都是侦察工作的大忌。
宗天摊开双手，无可奈何地苦笑道，依你们该怎么办？
辛菱拍手道，很简单，你不如把这事儿交给我和南星，队长。你也知道，我认得邱保罗，可他却不认识我。在“月球之心”的时候我在暗处他在明处——没错吧！这回也一样，敌明我暗，跟踪起来应该不难……
对！何况还有我从旁保护。邱保罗那帮人也不认识我。
宗天沉吟道，你们两个都留下倒是个稳妥之策。可这样一来第二台雪橇车又开不回去了，上面的物资可都是急需。
辛菱嘻嘻一笑，队长你是急糊涂了吧？这有何难？不是还有初九吗？他和你一人一辆，刚好把两台雪橇车开回去。
那你们……
没关系，过些日子你再派人来接我们就是了。要不这样，暂以一周为限，从明天算起，一周后你派人开着雪橇车来接我们，如何？
宗天双眉舒展，搓着一双大手笑道，是个好办法，那就这样定了。
回到“船坞”的第五天，宗天和周娴刚刚睡下，寝舱外忽然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听上去又急又重。
宗天心里一惊，难道出事了？一边高声问是谁，一边披衣而起，快步走到门边。
只听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道——
队长开门，是我！刚和辛菱从新上海城赶回来。
他忙将两人让进来，劈头便问——
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在监视邱保罗吗？是不是被发现了？
那边周娴也起来了，见南星和辛菱深夜敲门，神色还有些慌乱，虽不知究竟所为何事，却并不像宗天那样着急，反而微微一笑，柔声道：
你俩先坐下，有话慢慢说。我让初九去弄些吃的喝的来，你们一路赶来肯定又饿又渴……
转过头去又安慰宗天，老公你别着急，也许是邱保罗事情办完回月球了，他们不愿待在新上海城……
哎呀不是的，嫂子。辛菱脸涨得通红，拉住周娴的手左右摇动，额头上渗出几滴晶莹的汗珠来——
邱保罗带人来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