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出生
“糟了，夫人难产。”接生婆破门而出，慌张的对守候在门外面的中年男子说道：“你家娘子难产，若是保孩子只怕夫人就…。”后面的话接生婆没再往下说，就算不说中年男子也知道意味着什么。
“我先进去看看。”绕过接生婆，中年男子焦急的进了屋子。
“娘子，你怎么样？”中年男子握住妇人的手脸上满是关爱之色。
妇人脸色惨白嘴唇像是结满了霜，气若游丝的说道：“我还好，不用为我担心。”
“嗯。”中年男子从重重的点了点头，“你要挺住，我一直都在你身边。”给予将要生产的妻子莫大的鼓舞，紧紧的握住妻子苍白的手，这一刻妻子就是他的全部。
对于是保大人还是保小孩这种难以取舍的事情中年男子不愿提及，心想着有自己的鼓励妻子会渡过难关。
再说刚才在外面，中年男子仰望夜空，向东方而拜，在众人的意识中神灵往往都是在太阳升起的东方。
虔诚的跪在地上乞求神明眷顾，若是母子平安就此藏弓收刀不再上山打猎，甚至于发下毒誓宁愿折寿十年也在所不惜。
现在妻子的脸色，虽然看上去面无血色，惨白如纸，但是中年男子下意识的认为这是女子在生产时都会有的症状，所以不愿往最坏的地方想。
“娘子，你不会有事的。”小心的将几缕粘在妻子额头上的青丝理顺。
赶紧弄了湿巾擦拭掉额头豆大的汗珠，立时妇人脸色生出几分红润。
接生婆见中年男子迟迟不做决定，这样耗下去只怕会一尸两命，那时自己可就罪孽深重，接生婆最不愿意见到一尸两命的事情发生。
一是太过残忍，相亲相爱之人转眼就要阴阳两隔，任谁都不忍见到，二来有传说阴界会把此罪孽算在接生婆的头上，每遇见一次就会下一层地狱，直至十八层地狱满为止，待日后阳寿耗尽，到了阴界就要去十八层地狱受罪，这时候接生婆比谁都着急。
顾不得夫妻两人情深，似一道“索命符”，在旁催促道：“赶紧做决定吧，再这样下去只怕谁都保不了。”时间拖得越长情况越危险，接生婆也是被逼无奈才这般狠下心来打断二人。
中年男子面露为难之色迟迟不愿开口，握住妇人的手越发的用力，妇人看出中年男子痛苦，低声道：“夫君，抱孩子吧。”
“不。”中年男子痛哭流涕连连摇头，哽咽道：“我宁愿不要孩子也要保住你。”一直陪伴在身边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中年男子近乎发疯一般。
虽有万般不舍但妇人还是做出艰难的决定，“夫君，你听我说。”剧烈的咳了几声，吃力的说道：“我嫁入你们楚家一直未能给你添丁深感自责，现在好不容易怀上无论如何都要将他生下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若是不能为你生下一儿半女，他日如何去见九泉之下的公公、婆婆。”
越是这样中年男子越感难过，也就越是觉得对不住妇人，泣不成声道：“不、不许你离开我，你不需要交待，只需陪在我的身边就好，爹娘那里我自会交待．”泪眼婆娑哭得跟个小孩似的。
“夫君”说服不了中年男子，妇人用尽全身力气又说道：“大夫说我身子羸弱几无可能生产，蒙你不弃对我一直呵护有加，我已经心满意足不枉来世上走一遭，现在老天爷开眼有幸怀上孩子是无论如何也要生下来，为楚家绵延子嗣这是我做为妻子应尽的本份。”
艰难的吞了口吐沫，命已经悬于一线，妇人接着说道：“你的前半生有我作伴，下半辈子就让孩子陪你，你不会孤单的，在那边我会一直看着你和孩子的。”
“不要。”
中年男子埋头大哭，捶胸顿足用力的拍打着床沿，跟个孩童一般。
再争论下去也于事无补，妇人索性狠下心，闭上眼睛没有再理会中年男子的苦苦哀求，滚烫的泪水划过脸颊，妇人此时也是万分的不舍，若是不狠下心来只怕真的保不住孩子，正因为深爱所以才要以自己的离去成全夫家香火永续，作为妻子这是她应尽的责任和义务，就如男子在外打拼养家是一样的道理。
接生婆见此情景知晓该如何定夺，妇人意志坚决不用说都是保孩子，时间不能再耽误，接生婆上前劝说中年男子道：“你就随了夫人的意吧。”俯身将中年男子扶了起来。
中年男子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夫人，知晓再劝也改变不了妻子的心意，对接生婆低声道：“拜托了。”
“嗯。”接生婆重重的点了点头。
中年男子仿佛一下子苍老不少，恍若整个世界瞬间失去色彩，拖着落寞的身子走出门外，在门关上的刹那，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不舍，放声哭了起来，不是男子不流泪，只是未到伤心处，此时万般的无助，身旁无人全无顾及，泪水哗哗如雨下肆无忌惮的哭号着。
仰望夜空，中年男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再次向苍天虔诚祈祷妻子平安无事。
“呱…”嘹亮的啼哭声划破长长的夜空。
“生了、生了。”接生婆习惯性的叫喊起来，按照往常会欢天喜地的报喜，只待主人家的赏钱，但眼下实在不合时宜。
想起刚才悲凉的情景立马闭上嘴没有再往下喊，暗暗责怪自己眼睛不懂事，脑子不好使。
此时此刻任谁也高兴不起来心情沉重至极，接生婆用早已备好兽皮缝制的毯子将孩子裹住，走到床边将婴儿放在妇人身边，低声道：“是个男孩儿。”
襁褓中的婴儿双眼微微睁开好奇的打量着这世界，小手握成拳慢慢的挥舞着，妇人吃力的抬起头在孩子的脸上亲了一下，而后头重重的落在床上，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意。
“婆婆，劳烦你将我家夫君叫进来。”妇人说道。
“哎。”
接生婆应了声，将婴儿放在妇人身旁，匆忙去唤中年男子。
门刚一打开，中年男子就迎了上前，问道：“怎么样？”
“是个男孩。”接生婆以为中年男子是问生的男孩还是女孩。
中年男子一脸的焦急之色，说道：“我不是问这个，我是想问我家娘子怎么样，她会不会有事。”
“哎。”接生重重的叹了口气，两眼往床边瞅了瞅没有说话。
看到这一幕，不用再多言语也能猜到，慌忙的进了屋子。
“娘子。”中年男子扑到床边，来不及看孩子先行关心起妇人来，再见时妇人脸色红润，若是没有猜错多半是“回光返照”之像。
“夫君，这是我们的孩子。”妇人没有多加在意自己的情况，看着身边安详睡觉的孩子流露出几分喜悦之色。
“我们的孩子。”初为人父中年男子眉目中闪烁精光，慈爱的看着襁褓中的婴儿，可爱的模样令中年男子暂时忘却忧愁伸手将婴儿抱了起来。
因是第一次不知如何下手，男子手中太过用力怕伤着孩子，不使出力道又怕一不小心掉在地上，倒像是捧了块烫手的山芋取舍间难以定夺。
见夫君的窘迫样妇人吃力的笑了起来，短暂的笑声后过后妇人神智一阵恍惚此刻就有要离父子二人而去的迹象，这几声笑像是耗尽了所有的生机，只是还有话没有交待才强撑着意识。
弥留之际妇人叮嘱，道：“夫君，我不在时往后就让孩子陪着你，记得要好好照顾。”气若游丝每多说一句话对妇人来说都是挑战。
“怎么会呢，等你身子康复我们俩一起照顾。”中年男子瞅着妇人的脸色比起第一次进来时好看多了，以为是神明显灵自己的虔诚起了作用，所以并未将妇人的话放在心上，还不忘关心的让妇人不要多想，好好将身子养好才是。
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留给自己的时间已不多，妇人不想因自己的离去给夫君留太多痛苦，勉强的笑了笑，没有接过中年男子的话。
“夫君，给孩子取名字了吗？”
“取了，让村长给取得，叫做楚昭然。”初为人父中年男子高兴的看着怀中的婴儿，不时还逗上一逗。
“楚昭然，昭然…”妇人的声音慢慢变小直至消失，脸上挂着安详的笑容不带一丝遗憾。
“咯、咯”
中年男子抱着婴儿开心的逗笑着，问道：“你说孩子长得像我还是像你？依我看多半长大了随我，刚出生力气就这么大，将我的手指紧紧的抓住怎么也拔不出来，不过瞧这细眉凤眼又有几分似你的模样，娘子，你说呢？”
床边没有传来妇人的回话，中年男子这时才发觉不对劲，赶紧将孩子放在床边，上前喊道：“娘子，娘子。”接连喊了好几声都不见反应。
这时中年男子才意识到自己深爱的妻子已经离去，将妇人抱在怀中，凄厉的叫喊道：“娘子、娘子…。”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
中年男子一晚就经历人生的大喜大悲，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将妇人安葬后，中年男子既当爹又当娘，上山打猎还是洗衣做饭都将孩子带在身边一刻也不松手，只因为妻子临终前的遗言要照顾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