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皇后和玉腰奴有染,楼应钟顺着这些蛛丝马迹开始抽丝剥茧。
除了那座高高的塔楼和太极殿,她待得最多的地方竟是太阴殿,楼应钟忙于政务时,皇后便立时将人请去,在太阴殿中一番缠绵之后,交颈而眠。
皇后的寝宫不再像从前那样清雅素净,四处散落着女郎把玩过后又随手丢弃的小玩意,高高的横梁上挂着长长的纱幔,逶迤在地,堆叠的皱褶里散偶尔能见着几科珍珠宝石,明明是白日却门窗紧闭,摇曳的烛火在昏暗的室内长明。
这哪里是一国之母的居所,分明是女妖食人的洞窟,和那座所谓的月宫如出一辙。
楼应钟站在盘旋着龙凤雕刻的梁柱旁,看着幔帐上被烛火印出的暧昧影子,楼应钟只觉得心如刀绞。
寝室外影子一样的御卫沉默着将太阴殿的宫人制服。
楼应钟的剑割开掩住床榻的幔帐时,床上的皇后似有所感,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直直刺向他。
玉腰奴衣襟微乱,对楼应钟抵在皇后脖颈间的剑视而不见,她上前一步亲昵地抱着被背叛之人的手臂,亲昵地说:“我的腰带总也系不好,你帮帮我好不好。”
楼应钟恍若未闻,皇后的细嫩的皮肉上立时出现一线血痕,枕边人白嫩皮肉上欢爱后的痕迹令他嫉妒的几欲发狂。
他冷冷注视着皇后:“不知羞耻的、淫/妇。”
“世人皆爱美,妾不过是遵从本心追求快乐,何淫之有?”她捡起一旁的外袍裹在身上,迎着剑锋一步步向前逼近,语气不屑的说:“男人不过是泥做的腌臜物,如何与天地孕育出的美丽女子相比。”
“若说不知羞耻,这世间三妻四妾、玩弄权力,还要独占美人的腌臜男人才是淫!”
“阴阳交合才是世间根本,”楼应钟不欲与她磨嘴皮子浪费时间,右手持剑牵制住皇后,左手将女郎揽在怀里,用手掌捂住她的双眼,向着门外扬声喊道:“来人。”
御卫捧着两个朱漆盒子,走到皇后面前将其打开,里面赫然摆着冼珠和嬷嬷的人头,二人双眼圆睁,青灰的脸上还残存着死前的惊恐。
皇后目眦尽裂,上前抢过木盒,踉跄着跪倒在地上,抚着盒里人头花白的头发,哀哀哭道:“嬷嬷——!”
楼应钟露出个嗜血笑容,手中长剑跟着皇后移动,见她此刻伤心欲绝肝胆俱裂的样子,真心实意的笑了。
“皇后与孤成婚时曾立过誓,痛我所痛,苦我所苦。”
“你与女郎偷欢苟合时多么快活,孤的心就有多痛,孤想,这锥心之痛也时候该让皇后尝尝了。”
皇后的面孔因痛苦而变得扭曲,她看向楼应钟怀里的女郎,想上前寻求安慰,却撞上了他悬在空中的剑,剑尖破开她的皮肉,楼应钟嫌恶的将剑抽出来,当啷一声扔在地上。
入冬以来,边关就不太平,缺衣少粮的鞑子时不时派出骑兵骚扰边线,崔蓉蓉手握半边虎符,她的胞弟驻守边关,楼应钟不能杀她,暂时也不想杀她。
她不顾疼痛的要继续去追,却只能看着女郎被楼应钟带走,待行到门边,冲天的血气熏蒸着她的双眼。
太阴殿的宫人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血水汩汩。
皇后双目赤红,失去冼珠和嬷嬷的痛,女郎被轻而易举夺走的恨,宫人在眼皮子底下被屠杀时,自尊被践踏的悔意,汇成汹涌波涛在她心中翻腾。
权力。
自进宫以来就被这歌舞升平的繁华景象,和美人的温柔乡所遮蔽的大脑,终于清醒,对权力的渴望从未如此清晰。
“玉腰奴、玉腰奴……”皇后攥着门边,望着正午的日光,缓缓说道:“是我的。”
楼应钟将女郎带到寝宫,替她将衣裳都整理好,又拿出帕子将她唇上的晕开的口脂擦拭干净,用手描摹她的眉眼,问她:“赢危将你留下时,就想到了今日的景象,是么?”
女郎掩唇一笑:“他若有如此能耐,你与皇后又如何会安坐在这皇宫里。”
“你想借皇后的手杀我,你爱他,”楼应钟并不被她带着十足深情的笑容迷惑,继续说道:“还是你想让我成为另一个赢危?一个双手为你奉上一切的疯子。”
他按着女郎的后脑,与她额头相触,唇舌辗转间,他将女郎散落的鬓发勾起,温情脉脉地叫她:“小春。”
“你赢了,待你回来,你想要的一切都会实现。”他将女郎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这样告诉她。
女郎带着大批宫人,离开皇城。身后跟着长龙似的马车队伍,里面装着她平日爱拿来赏玩的小物件,和皇帝私库里的各色宝贝,皇后没能来为她送行。
高耸入云的月宫建成后,皇城的百姓都能遥遥望见它的塔尖,知道里面住着个绝世美人,自上次册封礼后,流言更是长了翅膀一样,皇家多了个猴子当贵妃的事被当做笑谈,不少文人借此写词痛斥妖女惑主,皇帝荒唐,楼应钟明明有一代明君的风范,却为了一个女子做昏君的事。
皇城里的百姓见到如此阵仗,知道是皇帝最宠爱的女郎要出城,纷纷跟在她车架后面,想一睹美人芳容。
恰逢几位诗名远扬的文人在凭栏远望,见到如此奇景不禁连连摇头,对那位传言中的女郎如此做派,十分不齿。
车内的女郎却因着此次的远行,欢欣不已,听宫人禀报车架外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难得没有恼怒,反而漾着笑意吩咐宫娥:“拿我的金瓜子来。”
她掀开窗户上的布幔,探出半个身子,一挥手,金瓜子便雨点似的洒向人群。
周围的人先是一愣,继而意识到这是金子,虽然俯下身子,却顾不上去捡,均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呆呆的站在原地,原来是见了车上女郎的面貌,被勾去了魂魄,只想再多瞧一眼。
楼上那几位也仿若失了魂,杯中酒洒了都浑然不觉,口中念念有词:“神女……”
女郎被这场景逗得捧腹大笑,蜿蜒的车队在寂静中远去。
走了将近半月,才终于到了郦城行宫,这里依山而建,亭台环绕,园景精致,小春还在路上时这里已经被布置得焕然一新。
小春惬意的泡在温泉池子里,哼着路上听来的不知道名字的乡间小谣:“别人相公乖又乖,我家相公呆又呆,但愿天火烧瓦屋,但愿猛虎咬男人,乌鸦叫来要死人,死人就死我男人~”1
“清早八晨的能别唱这种恐怖民谣吗,”031被她唱得头皮发麻,让她住嘴:“楼应钟和崔蓉蓉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碰上你。”
这对夫妻对彼此起了杀心,都不愿意对方再染指女郎,楼应钟便将她安排到离皇城三百余里外的骊山行宫。
宿主在外面快乐的游山玩水,皇宫里夫妻俩斗得你死我活,在她脑子里半死不活的031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吐槽欲:“楼应钟还不乖?他都快被你驯成狗了,指哪咬哪,崔蓉蓉更惨,好好地大美女被你祸祸的成天在宫里发疯。”
“算了算了,跟你说这些也是对牛弹琴,反正这俩的好感度都八十了,你看着办吧,”031只觉得再跟她待下去迟早也要被精神污染,说完就就缩了。
小春对此毫不在意,怡然自得的继续哼哼:“死人就死我男人,死了男人好出门~”1
如此过了月余,天气一日比一日冷,行宫的众人都穿上了棉衣,小宫娥将皇宫送来的加急信件放到女郎桌案前,被她不耐烦的拂到地上。
“再有宫里的信来便都烧了,就知道扰人清净,”寝室里暖烘烘的,女郎喝了半盏玫瑰饮,被暖气烘的熏熏然,眼睛半闭。
宫娥不敢不从,只好又捏着信退下,只是她也不敢真烧,只能和以前那些一样放进屉子里。
陛下每隔三日便差人送一封信来,女郎嫌腻歪,从未拆开过,对陛下让她回信的要求,女郎是不理的,偶尔心情好的时候就随手拿点小玩意将送信的人打发了。
有时候是路上顺手捡的小石子,有时候是几片蔫蔫的花瓣,连敷衍的样子都懒得做。
这天夜里,女郎还未睡下,就听见窗棂处有响动,走过去一看,就被翻窗进来的皇帝抱了个满怀。
他肩上,眉间、发间夹着还没来得及融化的雪粒,女郎被他身上的寒气冰的一激灵,拍着他的手臂直叫唤:“啊呀,快快松开。”
楼应钟不仅不松手,还伸头用自己冰冷的脸去贴她的面颊,被她一顿好打。
事后楼应钟搂着沉沉睡去的女郎,将她禁锢在自己怀中,在烛火下看了她半宿,到更夫的梆子最后一次响时,留恋的摸摸她的鬓角,又轻手轻脚的纵马疾驰,往皇城赶。
每隔几日,楼应钟就在夜里披着一身风雪赶来,又赶在晨光熹微前回去。骊山行宫的雪越落越大,有一日大雪封山,他被迫滞留,在行宫里多留了两日。
他和女郎不分白天黑夜的在行宫里缠绵,深陷在女郎的温柔乡里时他忽然停下,抚着她的小腹说道:“小春,为我生个孩子吧。”
女郎紧紧攀住他,咬他的嘴唇,咯咯笑:“大白天的说什么呆子话?我的身子早就坏了,别说生孩子,就连我自己怕是都没几年好活啦。”
楼应钟沉默不语。
冬天快过去的时候,崔蓉蓉的信使终于到了,女郎仍是将信扔到一边,见来人呆愣楞地瞧着自己,见他容颜秀丽,难得多问了一句:“可是皇后还让你带了什么话?”
戴拂尘急忙俯身行礼,红着面颊说明来意:“娘娘听闻女郎玉体有恙,特派臣下来为女郎调理身子。”
女郎见他自己就一副病容,嗤笑道:“瞧你自己就是个病秧子,如何为我调养身子呀。”
戴拂尘涨红了脸,他本就爱美,被恍若仙宫神女一般的女郎质疑,当时便觉得无地自容,期期艾艾的拿出金丝请求为她诊脉。
女郎觉得有趣,看着他手上悬着的金丝兴致勃勃的将手伸出来:“啊呀,倒是我小瞧你了,这样的本事我只在戏文里见过呢。”
戴拂尘尤闻仙音,第一次觉着自己这副病体也不是一无是处,他若不病又怎么会生在豪族世家跑去学医呢,若是不学医又何来的机会能为女郎诊治。
由此可见,他从前梦寐以求的康健体魄是多么的不值一提。
宫中,崔蓉蓉接到戴拂尘的信,纸上寥寥几句,将她想拥有一个继承了女郎血统的孩子的念头打散。
她皱着眉头,既然女郎无法受孕,那这个至关重要的孩子该从哪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