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番外三
隋意放了十日婚假。
这对于陆宜祯来说是个甜蜜的负担。
新婚头两日, 她去哪儿他都要跟着,时不时就要抱一抱、亲一亲,简直像长在了她的身上。
而且两人之间已没有了最后那道防线,总是黏着黏着便一发不可收拾。
大抵情动总是难当。
何况他对她总是温柔的, 就算一时有些难以自控, 回过神来, 也会安抚似的垂首蹭蹭她、哄哄她,叫她的身心都彻底化成一滩水。
陆宜祯喜欢听他的声音。
他平常都是温和而冷静地,可在这种时候,所有的克制便如同冰遇火一般消融,无论是吐息还是闷喘, 都带着能撩拨人的十足春色。
情到浓时, 还会说一些少见的话。
比如埋在她颈侧, 轻颤着,柔软地唤她“小宝儿”。
一声又一声。
像勾起心弦的指尖。
又像烧起心火的引线。
只觉得眼前的潮水一浪高过一浪, 渐渐拍案漫过头顶, 战栗窒息之意几乎要将她溺毙。
神思回笼时,他已经抱着她, 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她的眼角了。
无意识溢出眼眶的湿润, 全被他的指腹轻轻拭去。
见她抬眼望过来,他慵懒地笑着,低头亲了亲她的鼻尖。
“还好吗?”
“方才的话,你同谁学的?”
“什么话?”
“就是,你方才唤我……”
“小宝儿?”
见她羞赧地点点头,隋意笑道:“自然是同小宝儿的家里人学的,怎么,小宝儿不喜欢吗?”
陆宜祯说不出话。
她并不是不喜欢, 只是这十几年听惯了父母长辈慈爱的呼唤,忽然在那时听到他这么叫,感觉有些……奇怪?
隋意见她不说话,秀丽的眉目间染上几几丝惆怅:
“为什么他们都叫得,我却叫不得?”
陆宜祯一见他这神色,哪还顾得上心里的暗语,连忙捧着他的脸安慰:
“叫得叫得,你喜欢叫什么都可以。”
这话一出口,便活似用花言巧语哄骗良家女的情场浪子。
隋意忍俊不禁,忍不住又亲了亲她。
“我喜欢叫这个。而且……”他贴到她耳畔,声音又软又热,“方才小宝儿明明也很喜欢。”
……呔,妖精。
……
这般纵容着他的结果,便是第三日回门时,她浑身的不自在。
“这个菜小宝儿爱吃,来来,爹爹给你夹一块!”
“茶呢?我记得小宝儿最爱喝五果茶了,快去找来!”
桌席边,陆宜祯全身一僵,耳边蓦地响起昨日午后,那道钻进心尖的低柔又惑人的声音。
根本没办法好好吃饭。
招呼女使的陆琮留意到她的神色,不由关切地问:“小宝儿怎么了?是这些菜哪里不合胃口吗?”
陆宜祯微笑摇摇头。
“没有,这些菜同以前一样好吃,爹爹也别忙别的了,先用饭罢。”
陆琮乐呵呵地应声。
在无人看见的桌底,陆宜祯却伸手掐住了身旁人的腰。
她想用力地拧拧他,给个教训,但终究没舍得,只能不轻不重地掐两下泄愤。
隋意肩膀轻颤,溢出一声轻笑。
见一桌人同时抬头看过来,里头还夹杂着一道紧张的目光,他淡定地解释:
“无事,岳父岳母,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好笑的事情。”
……
婚假过后,缠人的隋世子终于上值去了。
陆宜祯得空喘息,窝在榻上懒了整整一个早晨。
用过午饭,她便开始觉得不太对劲了。
比如小寐时,总往旁伸手想要抱住什么,却在触到一片冰凉空气的时候意识过来,隋意并不在。
又比如看书看累了,揉揉眼睛,回头想要埋在温暖的颈侧打个懒懒的哈欠时,发现身后根本没有人。
这种事情发生得多了,她才惊觉,原来这段日子被养得娇气又黏糊的人,并不止他一个。
而且,她比他好像还要更严重一些。
陆宜祯仔细想了想,认为这并不能怪她。
要怪就怪隋意。
他总是如同清风细雨一般,带着令人不易觉察的软和温度、和一丁点儿隐藏在缠绵底下的强硬,浸润进她生活的角角落落。
世上怎么能有这样的人?
陆宜祯越想,越按耐不住,几番天人交战后,终于还是顺从了自己的心意,梳妆打扮好,出门前往典察司。
她想见他。
令人耻笑也好,令人惊异也罢,她就是时时刻刻想看见他。
时值申时正,离典察司下值还有约莫一个时辰。
陆宜祯来到典察司大门前,守门的两位大哥立即认出了她的身份,笑问:
“小夫人,是来找副使的吗?快请进,快请进!”
这样热情,反倒让她有点吃不消。
“你们,不用进去通报一声吗?”
“通报什么,都是自家人。况且副使之前也吩咐过,如果是小夫人前来找他,一定不能让你久等了!”
大哥亲切好客地给她引路。
“穿过这道门,往里走,东边的第一间房就是了。”
“多谢你。”
陆宜祯按照他的指示,找到了隋意平常办公所在的房间。
门是虚掩着的,留了一道很窄的缝隙,房里很静,一丝声音也没露出来。
陆宜祯走到门前,悄悄贴近门缝往里看了一眼,只见满桌满地的案牍,人影则是掩在高高堆积的案卷后头,模糊不清。
她后退了一步。
忽然有些羞愧。
隋意有这么多公务要办,她却还由着自己的小性子,在办公的时辰来打扰他,简直太不知分寸了!
她站在房门前,犹豫着。
房中也在此时传出一道声音:
“谁?”
房里的人发现了她。
陆宜祯听到她心心念念的嗓音,心底情绪更是复杂,嘴唇微张,不知说什么,就没出声。
却在这时,一枚残影擦过门缝,直袭上她的额头。
击起微微的痛意。
她惊呼一声,抬手捂额。
“啪嗒”。
硬物坠地。
陆宜祯垂眼往脚边一看,飞出来的竟然是一枚通体雪白的棋子。
房门也在这时被里头的人拉开。
“祯儿妹妹。”
隋意穿着绯色的官袍,一出门,就把她揽进了怀里,眉心轻蹙,拿开她的手,仔细看了看她的额头,见没有发红的迹象,才舒了口气。
“怎么站在外头不出声,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陆宜祯想起话本里的故事,“以为是刺客吗?”
隋意失笑:“典察司主刑狱,守卫甚重,哪儿有刺客不要命,敢往这里边闯?”
陆宜祯略显失望:“那你以为是什么?难不成,这里还会有别的姑娘趴在门前、偷偷看你?”
“不是,没有别的姑娘。”他亲了亲她的额头,“是萧还慎,他平日里总爱同我们开玩笑,我以为,这次他又憋了什么坏主意。”
“原来是这样。你们典察司,也不像我想象里的那么沉闷。”
隋意一哂:“无聊的把戏罢了。说起来……祯儿妹妹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陆宜祯静了静,到底还是没说谎,埋进他心口,道:“我想你了。”
隋意不再说话。
抚了抚她的背,把她半抱进房中。
门甫一阖上,他便轻轻捏起她的脸,吻下来。
春日,碎金的光透过薄薄的窗纸,幻化成朦胧的纱雾,庭中烂漫的花儿在缓风中扑簌簌轻响,一切都是温暖美好的模样。
……
温存过后,隋意没有放陆宜祯离开,而是给她搬来一张椅子,让她坐在自己身旁。
陆宜祯看着满桌子公文墨纸,有点不好意思。
“我坐在这里,不会打扰你吗?”
“不会。”隋意随手翻了一页纸,“祯儿妹妹若不在我身边,我只会走神走得更厉害。”
没料到他会如此坦荡,陆宜祯卡了卡,才低声道:“你怎么能这样呢?”
“我本也不想的。”
他一边说,一边在卷宗上刷刷落笔。
“只是见不到祯儿妹妹,我总会想,这个时辰你在做什么,若是我在家中,这个时辰你一定是懒在我怀里,听我念游记。”
陆宜祯趴到了桌案上,把脸埋进手臂里。
这个人真的将她的习惯和喜好都记得一清二楚。她确实是在看游记,看着看着,想起他,这才按耐不住跑过来了。
埋了会儿脑袋,觉得透不过气,她把脸稍稍一偏,望向一旁办公的隋意。
他已经在看另一卷公文了。
几息时间,又往后翻了好几页。
每次见他这般读书,她都感觉很神奇,怎么会有人看字看得这么快?
同时又觉得合理,假如看书看不快,他也不会提前一年就从奉山书院结业,回京同她成亲了。
随着面前小山般的案卷慢慢被取下,春日的微光也爬过书堆,落到了他的脸上。
他生了一副好相貌。
不浓不淡,如暖春柔软潺潺的泉水,如深秋风雅无双的汀兰,使人一看便心生喜欢。
陆宜祯望着,忍不住抬指,虚虚地在半空中勾勒他侧脸的轮廓。
唇角高高翘起。
而被她描摹的人,这时放下已经看完的案卷,偏头看过来。
“祯儿妹妹在做什么?”
“画你。”
隋意便低低地笑,牵起她的手吻了吻。
“那就劳烦我的小夫人,把我画得好看点。”
……
后来不知怎的,困意渐渐涌上来,陆宜祯就伏案睡了过去。
断断续续地做了几个美梦,忽觉脸侧传来一阵温凉的触感。
她略微清醒,睁开眼,只见隋意正一手托腮、一手在她的脸蛋上作乱。
“你在做什么呀?”
他笑道:“祯儿妹妹既已画了我,我也该礼尚往来。”
“那你画完了吗?”
“嗯。”他捏捏她的鼻尖,力度轻柔得不像话,“典察司已经下值,我们可以回家去了。”
……
外头正是黄昏。
千家灯火陆续亮起,热灶的炊烟袅袅盘旋在热闹升平的京城上空。
“祯儿妹妹今晚想吃什么?”
“我想去潘楼街吃那家炙羊肉,意哥哥你呢?”
“祯儿妹妹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你怎么没有主见,你就没一点儿想吃的?”
“唔……绿豆汤?”
“那我们吃完炙羊肉,就去喝绿豆汤。”
“好,都听你的。”
……
“祯儿妹妹。”
“怎么?”
“今年过完年,同我一起去我琅琊外祖家罢,他们都想见见你。”
“好呀。不过琅琊在很北的北方,年后会不会比京城还要冷?”
“那里确实冷,隆冬的时节,积雪可以没到膝盖。”
“那岂不是可以堆很大很大的雪人?”
“祯儿妹妹若有兴致,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堆。”
“那我们说好了。”
“嗯,说好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崽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