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灰色
灰暗的积云挤压着天空，沉沉的仿佛就要坠下来。压抑从四面八方袭来，浸透这荒芜的大地，到处都是残垣断墙，零碎的散落天地间。
暗黑色的水点无声从天上砸落下来，激起万点水花。清冷的风，凌厉的穿梭着，将不远处正在奋力奔跑女人的惊叫声抛在身后。
几个衣着破旧的汉子在女人身后不远距离一边污言秽语的呵斥一边追赶。
后面不远，一处残破不堪废墟的半截墙头上，站着一个身披黑色披风的年轻人。
他隐藏在罩帽下的脸有些苍白，一道长长的疤痕从眉间贯穿左眼直到耳边，但看上去没有凶恶的感觉，反而更画龙点睛般反衬出他的桀骜。
风从他俊挺的眉宇间迅速流逝，犀利的眼神中，隐隐透出暴虐的狠意。仿佛一只张牙舞爪的荒原狼在呈现着它那发着寒光的尖牙。
他是慕川，随镇上狩猎小队到荒原上狩猎已经七天。途中，因追踪一群野驯鹿与众人走散。天已渐暗，天上一直淅淅索索的下着酸雨，决定放弃驯鹿的他又碰到了眼前这一幕。
慕川冷静的望着那群汉子追逐他们的“猎物”，似乎这种惨剧很是常见。
不远处，那群汉子把女人追到一处早已坍塌的遗迹附近，其中一人一个箭步纵上前，抡起粗实的木棒狠狠地砸在女人背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即将完全陷入黑暗的夜空。强烈沉重打击使女人狼狈的扑倒在面前肮脏的泥水坑里，因连续奔跑已经脱力的女人，加上背部剧烈的疼痛，此时趴在泥水里不停的抽搐着。
有多年狩猎经验的慕川清楚，这女人已经再也没有机会也没有能力脱身
见同伙一击得手，余下几名汉子停止了追赶，淫笑着不紧不慢的围了上去。
“嘿让你跑！早停下来多好，到时候兴许还能饶你一命。”那个击倒女人的汉子呲着一嘴恶心的黄牙，蹲在不停抽搐的女人身边猥琐的说道。
“他妈的，狗瘤子。你饶了她的命，这贼老天从上边往下扔东西给你吃？”身后围上来的另一名汉子抗议道。
趴在泥水里的女人，听到两人的对话心胆俱裂。挣扎着支起身子苦苦哀求：“求求求你们，饶了我吧，我不想死”
“呸！饶你娘的饶！老子们饶了你谁管咱们？嘿嘿嘿，小娘们儿，你就认命吧。”最后走过来一个满脸横肉长相凶恶的魁梧汉子朝地上吐了口黄痰说。
看样子这长相凶恶的魁梧汉子是这群人的头目，他说话时，其他人都停下动作看着他。
魁梧汉子扫视一圈手下，不耐烦的催促：“赶紧！瘤子先来，完事赶紧开饭！阿忠去搭棚生火。”
“好嘞，马头！”听老大吩咐完，那名叫瘤子汉子兴奋的答应一声，扑了上去。
本就破烂的衣服随着汉子粗鲁地撕扯，三两下便一丝不挂，女人拼命的挥着双手阻挡着已经趴在她身上的恶心汉子。
“啪！”的一声脆响，汉子粗厚的巴掌甩上女人的脸颊：“娘的，给老子老实点！”
这突如其来的巴掌瞬间把女人打懵了。
随后死人一般瘫软在泥水里。双目空洞的望着灰暗的天空，任雨滴打进眼睛也恍若未觉。牙齿死死咬着下唇，一缕鲜红的血顺着嘴角流下，迅速在深褐色的泥水里摊溢开来。
一众汉子的淫笑声随风传来，慕川皱了皱眉。
心里没有激起太多波澜，并不是他天生冷漠，而弱肉强食就是如今世界的法则，法则不是自己缔造的，也不是自己能更改的。
常听镇上老人们谈起前世界的种种美好。可笑得很，即使刚懂事的孩子们都不屑于相信。
作为镇上最出色的猎人，慕川向来深谙适者生存的道理，只有真正的强者，才可以在这片荒芜的大地上生存下去。
慕川看着惨剧的发生，喃喃自语：“身处这样的世界，眼见死亡降临于你，是该替你惋惜？还是该为你庆幸”
收回视线，低头伸手紧了紧兜帽，跃下矮墙，缓缓地转身隐入黑暗。雨水打在身上，有些冷
后面的几个汉子佝偻着身体，流着口水，瞪大眼睛跃跃欲试的望着面前的场景，没有人同情，却都是满脸急不可耐的神色。
漆黑的雨，继续自上而下倾泻，天色渐渐暗淡下来，灰暗的积云如水墨般此深彼浅，依然阴沉，悲凉。像是在沉默的控诉着天地间正有惨剧发生。
刺骨的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渐渐停止，仿佛不忍再环顾女人的绝望。
风，已经静止不动，但黑暗中一抹原本静止的影子，动了
简易棚帘下篝火已点燃，受潮的枯树枝噼啪着向外崩着火星。
突然，正在女人身上的汉子本来急促喘息声戛然而止。
他肩膀不自然的扭动几下，旋即僵在那里。微凸出来的双眼恐惧中直直盯着前方。大张着的嘴里钉着一支还在微微颤抖着的黑色羽箭！
穿喉而过，透脑而出，无声无息的出现，好似羽箭原本就在那里一样。
身后三个同伙同时感觉到异样，低头看清喷溅在自己腿上脚上的红白粘稠。那是叫瘤子的汉子因箭矢力量而掀飞的碎头盖骨及喷溅的脑浆！
“六”
几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左侧一人身体突然一震，另一根黑箭准确的出现在他的右眼框中。
速度之快令人咂舌，还没做任何动作，那枚冰冷的金属尖锐已瞬间搅碎他的眼球和大脑。
直到轰然仰面摔倒在地，鲜血才缓缓从伤口溢出，随后湍急起来，喷涌而出。因人体内血管压力的缘故，发出令人内心生畏的呲呲声。
“五”
相比之下，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反倒是站在最后面马姓的魁梧恶汉。
在他一声呼喝下，前面两人动作整齐的迅速后跃。余下四名汉子第一时间拔出腰间锋利的砍刀，横在胸前做防御架势。
黑暗中慕川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右手迅速张开后再攥成拳头，重复了几次后，因连续两箭满弓而肌肉痉挛的右臂也稍稍缓解。
慕川从记事起，就发现在茫茫黑夜中自己的视觉就好于镇上其他孩子，年纪逐渐长大，他越感觉出自己与他人的不同。其他人都是在完全黑暗的环境适应一段，眼睛才稍稍看见一点儿，但慕川可以在眨眼间就能看清黑暗中的一切。
只是季海叔知道后严令慕川保守秘密不要说与他人，慕川也没有问过为什么。久而久之，便成了他与季海叔两人之间的秘密。
要不是拥有这样的能力，慕川也不会在漆黑的深夜发现那几只驯鹿，然后独自一人追踪而去。
驯鹿是慕川的猎物，女人是那几个汉子的“猎物”，可现在，他们成了慕川的“猎物”。黑暗中看着训练有素保持着严谨防御姿态的五名大汉，想着自己待会儿会不会成为他们的猎物？
“还剩五个”慕川皱了皱眉，眉毛牵动那条疤痕也跟着跳动了一下。
荒原之上生存着两种人，一种，是慕川这样，多少还遵守着一些‘前世界’关于人性的法则，聚集一起形成城镇，相互帮扶协助中活着。慕川就生活在一个叫林夕的城镇里。
另一种，眼面前这样的流浪暴徒，刀头舔血是他们的生活方式，不停地劫掠与屠戮是他们的人生法则。他们与人厮杀，与狼群争食，基本上遇到什么就会吃掉什么。
此时的自己，面对五名这样的凶徒，慕川有些自嘲的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心想，自己做了个多么愚蠢的决定。
就在刚才，已经悄悄离开的他不自觉的又转了回来，想到那女人凄惨的尖叫声，他不想在接下来的每个黑夜里，自己又多一个无法释怀的噩梦。
既然已经暴露，那就搏命吧
篝火旁长相凶恶的巨汉眨眼间便失去两名手下，直气得双眼冒火。
冲着慕川所在的方向恶狠狠地喊道：“他妈的！敢偷袭俺马成！一会老子生剥了你下酒！”
在善于追踪猎杀的暴徒面前，偷偷潜走是不可能了。慕川从腰间默默抽出那把一直随身的四棱军用刺刀，慢慢从黑暗中现出身形。
叫骂了半天，马成一伙看到敌人只是一个面色苍白有些瘦弱的年轻人，不禁哂笑起来，暗中松了口气。
“不是镇上武装搜索小队埋伏就好。”马成想着，当下放心了不少。
“就你一人？哼哼你这是给老子们送晚饭，还是地下躺着的是你的亲娘！”
“”
“还是小兄弟想尝尝这娘们儿的味道？可以先让你上。”
“”
慕川没回应马成言语上的调侃和侮辱，只是沉稳的一步一步走向马成一伙。
马成一伙咧着嘴嘲笑着越来越近消瘦的年轻人。那种眼神，没有把他当成人来看，反而像看着由远而近的一顿“美餐”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慕川全身的每一丝肌肉纤维，因说不清紧张还是亢奋而开始微微跳动。随时可以做出最致命的一击。
雨依然淅沥的下着，天色更暗，燃烧的篝火映照着周围的一切，但照不到慕川急速的心跳声。
他缓慢的来到女子近前，看了眼满身泥泞不堪的女人。很好，还活着
女的思维还在惊骇中没有缓过神来，刚经历了人生最痛苦的噩梦的她，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双眼空洞的望着空中，任凭着雨水冲刷着她破败不堪的身体。
“你们两个，去给我把这个小杂碎剁烂！我要拿他下酒！”
没时间和这年轻人客气，马成指挥着两名手下冲向慕川。
盯着一前一后手举砍刀冲过来的两名凶恶暴徒，慕川没有半刻犹豫同样向前疾冲。
随着一声粗喝！两把锋利砍刀前后齐向慕川砍落。刹那间，慕川心念一动，突然斜过身子向左急略一步。恰是这险险的一个简单地动作，两柄砍刀不出意料的砍空。
前面的暴徒见机极快，急忙收刀，向慕川掠向的角度第二刀砍落。
慕川嘴角不易察觉的露出一丝笑容，在那名暴徒由于临时改变出刀方向，前力已失，后力未继身前空门打开之际，四棱军刺在空中划出一条优雅的弧线，角度极阴狠的刺入对方的喉咙。
伤口呈诡异的十字形状，白色喉骨被坚硬锋利的刀刃戳的粉碎，甚至连最后的喊声也只停留在静止的口型上。
一击得手迅速后跃，慕川知道常年狩猎的自己，根本不是这群成日杀戮机器一般暴徒的对手。
突然寒光一闪，一抹刀锋已从前面暴徒腋下向自己急速刺来。
一阵无声的疼痛袭来，瞬间成了冻彻脊髓的冰柱，身体被打开的刹那，好像被野兽咬了一小口，之后便是若有若无的饱胀感。
慕川低头看到消失在自己胸口的半截刀锋，喉咙里无由的一股腥甜自下而上。
那名暴徒恶跟着狠狠的一脚踹在慕川的小腹上，随着向后抛射的自己，也看到随着拔出自己身体的刀刃，还有被带出扬撒在半空中的血滴。
突然，慕川感到心口一阵紧缩。那种心悸的感觉从未经历过，清晰的“扑通扑通”的声音在耳膜里无限放大。
“我已经死了？”慕川纳闷的想着。
周围的世界瞬间变得异常安静。努力让意识回到脑子里，慕川惊奇的发现身边所有事物好像定格了一般。
不对！一切还都在动，只是动的及其缓慢！
自己还在跌落的身体，此刻正悬浮在半空中。而正上方是那柄刚从自己胸口拔出还带着血迹的砍刀，正缓慢的再次朝自己砍落，一切都是那么诡异。
来不及细想，如果那把砍刀落下，自己也指定落个开膛破肚的下场，慕川忍痛扭腰，左手从满是泥水的地面甩过，让自己身体侧面着地，在接触地面的第一时间用尽所有力气弹射而起。
握着军刺的右手贴着缓慢落下的刀锋而上，看着冷冽的刀刃一点点刺进那名暴徒的心口。
“轰”
一声巨响在慕川脑内炸裂，世界突然又喧燥了起来，漫天雨点倾盆而下。篝火噼啪声，马成的怒喝声，女人的呜咽声一齐钻进他的耳朵里。
慕川看到面前瞪大眼睛的暴徒，从他的眼神中仿佛看见了此生最恐怖的事情，四棱军刺在他的胸口直没入柄，暴徒一下下打着血嗝，嘴角一抽一抽的似乎不敢相信到底发生了什么。
随着慕川拔出刺刀，那名荒原里拼杀多年的暴徒颓然倒地，呼出了此生最后一口浊气。
“四”
“三”
慕川咬牙强撑着站在原地，血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篝火边的马成，缓缓的抬起持着刺刀的右手，笔直的指向敌人。
在他脚下，多出两具新鲜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