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傍晚天黑的快, 掉了线的雨珠，大点大点的往车窗上坠，雨刷器也在不停机械的左右摇摆。
霍非寒回完消息的一分钟后, 就在朦胧的雨幕中看见两个少年, 正撑一把黑色折叠伞朝这个方向而来。
街道上的水流几欲没过他们的鞋子, 狂风呼啸, 席卷擦过耳边, 蓝白色的长裤也被雨水冲刷得深了几个色号。
无论上下学, 纪羡雨都是坐在副驾驶，只不过这次为了照顾同学，他和那名戴眼镜的锅盖头男生一同坐到后座。
霍非寒在出发前, 就准备好一条用来擦水的毛巾和热水。
纪羡雨将伞面上的雨水抖落, 缩回, 上车后, 就毛巾给了那个人，说：“你淋得比较厉害, 先擦一下吧。”
魏思亮点了点头：“谢谢。”
看见递来的热水，纪羡雨想也没想也给了魏思亮：“这里有热水。”
然后纪羡雨才想起什么，抬眸，对上了霍非寒的目光。他好像在问, 虽然你把东西给同学我没意见, 但你怎么办？
纪羡雨却说：“这是我同桌，魏思亮？”
霍非寒：“……”
他只能默默把车内的暖风系统调高点。
为了能低调接送纪羡雨，霍非寒是特意选的这辆外观不起眼的奥迪车，不过碰见懂行的人，光看那logo和系列号就知道价格不菲。
魏思亮家庭情况还行，但是是第一次上这种豪车, 他原本就怕生了，一和前面那个贵气傲然的人对视，攥着毛巾，更加紧张到不行。
磕磕巴巴说：“……你、你好。”
霍非寒这人的坏毛病就是遇见第一次见面的人，容易严肃，他沉声说：“原来是同桌，你好，我是小鱼的家长。”
魏思亮更加抖如筛糠。
家长……对于这个称呼，纪羡雨也不知该从何吐槽。
见魏思亮太紧张了，他干脆快点，说：“思亮家住在南华街298号。导航上找得到吗？”
在纪羡雨给他发消息的时候，霍非寒就已经提前输入导航了，他点点头，低调奢华的奥迪车就在黑夜中穿梭——
霍非寒十六岁就拿到驾驶证，开了好几年的车，哪怕外面是狂风暴雨，他速度也是又快又稳。
窗外黑突突的一片，无法用肉眼注意，但他还是硬生生的把要用十几分钟的车程，变成不到十分钟就结束。
外面的雨下得有点小，纪羡雨争取了霍非寒的同意后，打算撑伞陪魏思亮送到他家门口。
穿过一段笔直的小巷路口，纪羡雨将人送到了单元房门口。
他们两个在聊什么？不冷吗。
光晕昏暗看的不真切，从霍非寒在车中的这个角度来看，也能看出他们两人站在单元房门口，魏思亮嘴巴巴巴，在和纪羡雨说什么。
纪羡雨也有答复，但说的不多，过了会儿魏思亮他……直接抱住了纪羡雨，纪羡雨也回以一个安慰的拍拍。
霍非寒眯眼睛，嗯，一定是朋友之间的安慰。
告别后，纪羡雨回到车里后座位，仔细小心的将这把伞给收好。没等霍非寒先问，他倒是主动说：“……非寒谢谢你同意送他回家。”
“思亮爸爸前不久去世了，他妈妈身体不好，所以没办法去接送他。”
魏思亮生日比较早，也成年了，他作为一个成年人其实可以自己回家，又或者找学校老师帮忙，但纪羡雨看他一个人坐在晚自习的课桌上时，想到什么，于心不忍，这才提出送他回去的这个想法。
可能因为是看见以前的自己吧。
以前他也是走读生，在阵雨天气无法回家，硬生生坐到了二十一点晚自习结束，被老师送回家。
后面回家才发现妈妈为了找他，在地上摔了一跤。在床上躺了好久才养好。
魏思亮在班上还是不太遭人待见。虽然吴祖发那事解决了，李明豪也有向他为自己以前的言论而道歉，但其他人并没有。
在学校里依旧能听见对他“背着父母，去酒吧当同性恋”的议论。
纪羡雨没问过这件事，但相处下来，能感觉到魏思亮不像他们嘴里所说的“恶心”，因为在某些人的眼里，恶心的是“同性恋”，那是病。
可那算什么病？
魏思亮感激涕零说感谢他，但纪羡雨知道，其实他也没帮多少，但微不足道的好意还是能给予人莫大的慰问。
见他不说话，霍非寒忽然为刚才的想法感到害臊，他怎么能因为一个单纯的拥抱而乱呷醋呢？小鱼可能也想到了自己的爸爸妈妈，而难过吧。
他语气轻了不少，问：“这样吗……那那个同学以后怎么办？”如果还遇见暴雨天气，霍非寒倒不介意帮忙接送，但遇见其他突发情况什么的。
纪羡雨摇头：“不知道。”
“哦。”
霍非寒也没继续问下去，他转身从车上的小型储物箱中拿了颗巧克力夹心球，放到纪羡雨的手中，小心翼翼说：“吃甜食心情会好点。”他又补充：“特地给你准备的。”
纪羡雨拆开包装袋，碎果仁的巧克力脆皮，轻轻一咬就在口中绽开，甜滋滋的，似乎心情也会好很多。霍非寒满眼发光望着自己，像是在问好吃吗？
纪羡雨不想让这种有点奇怪的情绪影响到他，趁还没开车，他拽了拽霍非寒的袖子。
霍非寒：“？”
纪羡雨向前俯身，就亲了上去，一触即离，问：“甜吗？”
霍非寒傻了半秒，才回答：“……甜。”
a城天气变幻莫测，自从百日誓师大会的那场暴雨之后，也不再出现风雪。
霍非寒终于能在一个太阳晴朗的天气里，抱着棉被去晒太阳，坐在阳台的沙发上看书，静静等待纪羡雨放学。
他每天的生活就是这样固定化——做早餐，准备衣服，叫人起来，送小鱼去上学，然后在家里做卫生，浇花，看书，偶尔和家里人联系，琢磨小鱼想吃的东西，再去接人放学。
差个孩子，就能做贤妻良母了。
霍非寒乐在其中，毕竟他做的好，在周六当晚，或许能额外得到一些小奖励……所以霍非寒特别鸡贼，其他日子可能会偷懒，但在周五周六那几天里，格外卖力，争取五星好评。
时间离高考越近，霍非寒就越安稳，和纪羡雨相处的时候他就像一条大气不敢喘的咸鱼，生怕打乱对方做题的思绪。
这个时候，不知道什么从哪里学坏的纪羡雨就会坏心眼的去调戏他。
……
六号到九号就是高考的时间。纪羡雨运气好，抽到的考场就在七中，霍非寒觉得这一定是他之前去孔子庙求符的缘故，这把纪羡雨笑得捧腹。
高考当天，霍非寒千叮咛万嘱咐，孜孜不倦各种监督说什么都不要忘记带了，纪羡雨不断跟他说已经准备好了，在路上也能突然蹦出一句“身份证呢？”
感觉比谁都很紧张。纪羡雨哭笑不得：“你以前高考的时候有这么紧张吗。”
霍非寒抱歉：“我是保送，没高考过——你别笑啊，我今天真的紧张死了……”
“那你后面几天可有得紧张的啦。”
不知道这是一语成谶，还是明摆着的事实，霍非寒这高考三天里过得战战兢兢，他第一次去公司上班都没这样过。
就连看见纪羡雨第一个出考场，接受到记者的采访，他都没回过神。
那是小鱼吗？
直到纪羡雨脱离开一众记者，朝自己蹦来，飞起的围巾像是燕雀翅翼，一低头，才确定。纪羡雨抱着他的腰，那张嫩□□致的脸盛满了明媚和阳光，仰看自己——“我高考结束啦！”
高考的二十三天后就是查成绩的日子，纪羡雨一直蝉联市联考的前五名，脸上虽说风轻云淡，但心中不免有期待和紧张。
尤其霍非寒还让他在查成绩之前，抱着他去孔子庙求得符，自己则说不打扰他，出去了。
“呼……”
纪羡雨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他不信这种玄学东西，但霍非寒觉得有用，那他就拿着吧。
他点开班群里给的链接官网，滑动鼠标，输入了自己的姓名和号码——
一秒、两秒、三秒……每一科成绩栏上上的成绩是0
纪羡雨出去的时候就看见霍非寒背对着自己，在冰箱门口捣鼓——他只穿了件简单的黑色内衫，扎进裤头里，勾勒出倒三角形的健美腰线。
“非寒？”纪羡雨喊了声。
霍非寒还在捯饬着那两个东西，被喊得猝不及防，一下有点慌乱。他一道一头地关上冰箱门，动作一跨，遮住后面的冰箱，欲盖弥彰问：“怎么了吗？考试成绩是出来了？”
纪羡雨唉声叹气，整个人像脱力一般，陷进沙发里，他“嗯”了声：“出来了。”
……难不成是没考好。
霍非寒没敢问出口，他见纪羡雨郁郁寡欢地望着天花板，心里也不是很滋味，这几个月来，他的努力有目共睹，联考成绩和模拟都很拔尖啊……只是一时失利而已。
不过没关系，这个时候就应该给予考生鼓励和力量！霍非寒打开冰箱，贼兮兮的拿出个箱子，放在茶几上。
纪羡雨装作不甚在乎地问：“今天是你生日吗？对不起啊，没给你准备礼物。”
霍非寒摇摇头，腼着脸说：“不是，你打开看看。”
闻言，纪羡雨只好打开蛋糕盒子，揭开谜底——这是一块八寸的奶油蛋糕，裱花精致简约，上面还用巧克力酱写了一行别有创意的文字：
【不要灰心，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么厉害的！我永远是你的小迷弟~】
【以后的日子会更加精彩的。】
纪羡雨发现蛋糕左上角有个小人，拿起一看发现和自己长得有点像，他望向霍非寒：“这些是你做的？”
霍非寒被看得有些别扭，“嗯”了声，他还沉浸在纪羡雨悲戚难受的情绪中，忍不住抱住对方，安慰：“没关系，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复读，反正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会支持你。”
原本他是想安慰人的，但最后说着说着他就忍不住委屈起来。
小鱼每天起早贪黑，高考成绩还不如人意，他得有多难过啊，到底是为什么呢……总不会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吧。
在霍非寒胡思乱想的过程中，纪羡雨一边被人抱着，一边悄悄伸出手指，沾了点奶油舔舔，发现味道不错：“可惜就是要浪费了。”
霍非寒：“嗯？”
纪羡雨只吃了一点奶油，两人离得近，霍非寒好似能嗅见他身上香甜的奶油味，纪羡雨嘴角溢出个笑，问：“你是不是有给我准备其他蛋糕？”
那是他准备用来庆祝的蛋糕。霍非寒怕他触景生情，说：“嗯，你放心，我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帮你消灭掉的。”
纪羡雨：“不行啊，那不是为了庆祝我成绩进入前五十名的奖励吗？你吃了，我吃什么？”
“是啊，是庆祝你……等下，你说什么？”
霍非寒一愣，神游天外，重复一遍：“你的意思是说，你考进了全省前五十吗！”
纪羡雨的眼睛亮亮的：“对啊。”
之前回学校估过分有预测估值，他对成绩早有心理准备，已经过了震惊的阶段，但当看见霍非寒震惊的神色，嘴角还是会压抑不住的上扬。
他温和笑说：“分数要等明天才公布——老师之前和我说过，我可能会查不到成绩，要等隔天。”
“我就知道你可以的！！！”霍非寒喜上眉梢，一扫方才的阴霾，连忙将茶几上的蛋糕收拾好拿走，转而换上新的一盒。
新的蛋糕新的文字：
【我就知道我的宝贝小鱼很厉害！请好好的享用我吧~】
还用果酱画了个憨憨的小狗表情。
u·ェ·u
小狗的神情和霍非寒有点像。纪羡雨望望霍非寒，用口型轻轻笑说了句：“傻狗。”
以前从不会有人这样。
纪羡雨的内心是真的被他温暖到，他以为霍非寒会为自己的成绩喝彩，但从没想过他居然会考虑到自己发挥失常，为了照顾他的自信心和情绪，特地准备两份蛋糕。
他的心中感慨万千，以往那些所经历的不好的事，好像也没那么重要——因为他可以把那些立人设的悲惨剧情，当做为了遇见霍非寒的铺垫。
这次，他难得的把人按在沙发上，认真地捧起霍非寒的脸：“非寒，谢谢你。我很喜欢。”
他很少打直球。
霍非寒脸红：“喜欢我，还是蛋糕。”
纪羡雨想了下：“蛋糕吧。”
霍非寒震惊：“为什么？！”
纪羡雨解释：“因为蛋糕会说，让我好好的‘享用’它啊……”
隔天傍晚下成绩，纪羡雨确实考进全省前五十，并且是他们a城唯一的状元。
和老师联系完，定下回学校做事情的日子后，纪羡雨转过头才发现霍非寒一直待在房间里，开心地转圈圈。
他凑上来，激动得无以言语，说：“小鱼，恭喜你！”
“嗯。”纪羡雨发自内心笑了下：“谢谢你。”
是霍非寒给他重新返校的机会。
霍非寒却眨眨眼睛，悄悄说：“那为了庆祝你考上状元，我给你一个奖励好不好？”
听到这句话，纪羡雨当即明白意思，暗骂了他一声，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说：“昨天的蛋糕不是奖励吗？我很喜欢，不用给其他的了咳咳……而且我晚饭还没吃，你做了什——”
话音未落，霍非寒凭借着超强肌肉和力气，直接横抱起了纪羡雨，耳根烧了起来，声音沉甸甸地说：“那能不能让我先吃。”
……
半夜，纪羡雨从昏睡中苏醒。
床头柜点了一盏澄黄的灯光，斜斜地照射在身旁男人英俊的面容上，光影错落。纪羡雨不由自主摸了摸他的面颊，开始懊恼。
他怎么就答应了呢……只能说霍非寒已经知道自己看不得他向自己撒娇委屈。
沉迷男色误事啊。
从两人坦白心迹后，在几个月的相处过程中，就已经习惯一切的亲密接触。
纪羡雨认真看着霍非寒安静的睡颜。细白的指腹一点点摩挲起他富有温度的皮肤，手下的温热触感，让纪羡雨感觉有点不真实，不禁让人怀疑。
这里，真的是个小说世界吗？
原著里那么恶心的渣攻真的是霍非寒吗？
想不出结果的。他也懒得去想。
纪羡雨见现在是凌晨两点，可以去洗澡，回来接着睡觉，他刚想起身，霍非寒就梦呓似的大手一捞，把他拉回暖烘烘的被窝里。
霍非寒的睫毛浓密茂盛，睁开时，掩住了眸中眼波，他呢喃问：“你要去哪？”
纪羡雨任由他抱着，说：“我去洗个澡。”
除了第一次，霍非寒很乖巧，每次都记得戴，但偏偏这次是纪羡雨主动在房间以外的地方勾搭人，没得准备。
纪羡雨原本还在想该怎么说，才让霍非寒同意自己去洗澡，然后就听他发出灵魂一问：“你爬的起来吗？”
“……”
纪羡雨试着起身，发现自己腰窝那一侧的肌肉酸胀无比，根本动都动不了，其他的身体部件也更是如此。
除非事先说明，霍非寒总会铆足劲去冲，事后纪羡雨就会像机器人散架一样，半死不活地窝在霍非寒怀中。
他笑了：“爬不起来。”
“那就再睡一会儿，起来后我带你去洗。”霍非寒抱歉地亲了亲他的眼窝，忽然间问：“对了，小鱼，你想考什么大学？”
起初害怕纪羡雨会有压力，霍非寒从没问过他的未来规划和打算。
周身皆是霍非寒的气息，这让纪羡雨很放松，他想了下，坦白说：“原本我打算出国的。因为我觉得你不喜欢我，白哲回来后会抛弃我，所以我就拿着你给我的钱，去国外跑得远远的。”
被定义“渣男”，霍非寒却不委屈，反而眼眶红，小声咕哝：“对不起之前没及时和你解释……”
纪羡雨很喜欢他勇于道歉的态度，“哈哈”笑了两声：“干嘛总是说对不起啊，我们现在说开了不就好了。”
霍非寒黏糊糊地吧唧他一口：“嗯，我待会再给你打一点钱吧。”
他口中的一点钱，是真的“亿”点，纪羡雨笑问：“你就不怕我拿路资跑路？”
“这倒不怕，我觉得你舍不得我。”
纪羡雨一愣，没说话。
嗯，确实舍不得。
霍非寒拿出杀手锏：“况且你以后嫁给我，我所有的工资可都会全部给你——你肯定也舍不得吧。”
纪羡雨鼻子哼哼了两下：“确实舍不得，舍不得你的工资。”
霍非寒瞳孔地震。
两人又插科打诨好一会儿，才扭回正题，纪羡雨之前和焦安琳的对话，已经决定留在a城读大学，方向往商业管理和国际贸易这两方面看。
离家近也很好，况且a城作为国内新起之秀的一线城市，不少大头公司的总部盘踞于此，a城大学的经济管理这一专业在国内甚至亚洲都是数一数二。
半个月后，霍非寒给纪羡雨举办了一次升学宴。邀请的人都是纪羡雨的同学和老师，在升学宴的前一天，他们视频通讯过给霍非寒家族群里的人报喜过了，尤其是霍爷爷，笑得亢奋，说着还想给人包大红包。
不置可否纪羡雨，霍家二少爷的未婚妻这个身份，算确定下来。
因为自己没在小鱼同学面前露过面，他去的话，气氛会很拘谨，霍非寒就没去，打算等结束了再去接人。
升学宴上，作为成年人的老师同学都喝了一点酒。
李明豪喝的更猛，满眼亮晶晶：“嗝，大家即系喝啊！”
卸下老师威严的面孔，王德福还是会提醒一句：“李明豪你虽然是成年人了，但也得注意点。”
“老师你也来喝点嘛，好歹羡雨考了状元呢，快来庆祝庆祝，嗝。”
“卢泽，来~”
……
包厢内热热闹闹，彼此都是相熟的人，玩的倒也无拘无束。
单单在校园生活的过程中，纪羡雨还是喜欢这些同学的，虽然平时会有矛盾摩擦，但大家马上就要分开，去其他城市读大学，以后也没机会再碰面了，多少会让人感慨和感性地回忆起过去。
等宴会来到了尾声结束，天也黑了，大家准备告别回家。
纪羡雨就站在门口一个个跟他们告别，把所有人迎走后，他将目光转向包厢内迟迟未走的魏思亮。
纪羡雨基本请了班上所有同学，还包括魏思亮。没了校服的遮挡，魏思亮的衣着就显得有些朴素到褴褛。自从他父亲去世后，母亲也生了大病，家里一时没什么经济来源，衣服也都是缝缝补补接着穿。
他们是同桌，在吃饭过程中纪羡雨就有注意到他一直含肩收背的不说话，格格不入。
纪羡雨说：“思亮外面太黑了，待会我送你回去吧。”
魏思亮点点头：“……好。”
魏思亮知道纪羡雨“家”里有钱，但没想到会在市中心这种地方请客。刚和其他同学下车的时候，其他人忙着震惊，他却畏畏缩缩的不敢抬头，生怕有侍应员以为自己是走错地方，多尴尬啊。
不过还好，有纪羡雨在旁边陪着，什么事都没发生。
他在餐桌上吃也不多，等结束后，才想起他该怎么回家。来的时候大家倒可以一起拼车来，但回去后都是各回各家，魏思亮要打车的话，也得花几十或上百块回郊区了吧……
他知道自己这个同桌表面上冷冷清清，其实心地善良，所以他想厚着脸皮去蹭车，没想到对方倒主动同意了。
霍非寒定的这家米其林级餐厅，包厢内有专门的电话。
魏思亮正想开口说什么，这时，纪羡雨突然打电话叫侍应员给几个盒子准备打包。
当看见那些穿着妥帖制服的侍应员拿着打包盒过来的时候，他愣了一愣：“羡雨你这是？”
纪羡雨浑若不觉有什么奇怪，说：“打包啊——这些菜，其他人都没动过，也干净点。你能把那盘菜给我吗？”
闻言，他只好把手边这盘没人吃过而凉掉的菜转到纪羡雨面前。
魏思亮想，纪羡雨的心思应该不会细腻到这种地步吧……或许他真的只是想打包。
但他好像想错了，两人乘坐电梯，离开这间金碧辉煌的饭店后，夜晚的冷风拂面，微微吹起了少年的发梢。
纪羡雨问：“思量这些东西你要带回去吗？”
魏思亮茫然无措：“嗯啊？！”
“这些吃的都没人碰过，很干净，放在那也是浪费，但这么多我带回去也吃不完，要不然给你一点？”纪羡雨说的话很直接，平淡的语气让魏思亮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他到底真的只是这么想，还是注意到了他内心的那些会被嘲笑的想法。
魏思亮有想过把那些吃剩下的东西打包走，妈妈还在生病，他不怎么会做饭，平时都是用些方便面或者简单的炒青菜和鸡蛋来解决。现在出来吃饭，难得看见免费的饭菜在面前，其他人还都不吃……他就想打包带回去。
但这里是在消费昂贵的地方，他不敢说，怕被嘲笑而自卑。
纪羡雨是真的只是觉得怕浪费吗？
魏思亮不知道，因为深想只会让他感觉愧疚。
他之前也曾觉得纪羡雨是个被包养的小白脸，因为他听说过一些支离破碎的话语，说纪羡雨家庭不好，之前欠债百万，都是因为和一个有钱人相识才让他有出头之日。
他有过不甘，凭什么纪羡雨运气会比他好呢？不再为经济而担忧，他不也找了个男的在一起，又为什么没遭受到指指点点，还……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太卑劣和阴暗了。
魏思亮知道他是羡慕纪羡雨的。
他僵了僵手，藏在眼镜下的眼眶发红，接过那袋打包盒，纪羡雨又把另外一袋塞给了他：“里面有白萝卜我也不喜欢，干脆都给你吧。”
“……好。”
在别人看来，纪羡雨这种行为可能含有施舍意味，毕竟现在光看衣着打扮就能知道他们俩两个人的地位差距。何况纪羡雨在一年前，比魏思亮还要凄惨呢？
但魏思亮这次并没有任何妒忌感，他嗫嚅着嘴唇想说谢谢，最后却听纪羡雨朝一个方向挥了挥手，喊：“非寒。”
一些他自己也没想过的话语被吓得吞回肚子，魏思亮转头：“你家里人来了吗？”
“嗯，我们先送你回家。”
不知怎么的，遥遥看见霍非寒从凋敝阴影中走出的那张面孔，魏思亮有点慌乱，他摇头说：“算了，我还是自己打车回去吧。”
“可是这么晚了。”
魏思亮：“没事，我我我——”
我着我着，霍非寒就来了：“小鱼……这位是之前那个魏同学吗？”
魏思亮很怕霍非寒，非常怕，霍非寒个高宽肩，面容硬朗英俊，是个人都会为他的长相而惊叹，更何况他作为业界的佼佼者，英年才俊，身上还散发着一股上位者不容小觑的魄力。
霍非寒觉得魏思亮这哆嗦的小表情和别人看自己的时候很像，他刚才也隐约听到两人的对话，一下明白了魏思亮在害怕自己。
他已经尝试没让自己看起来很凶了，但是除了纪羡雨以外，是个人都感觉他很严肃。
霍非寒想了套说辞，沉甸甸地说：“小鱼我们待会要去其他地方做一件事，如果你同学不介意的话，要不然我找司机来送他吧。”
纪羡雨觉得可以，看向了魏思亮，魏思亮忙不迭点头。
和司机联系好后，霍非寒就先带着自家小鱼离开了。
魏思亮抱着外卖盒，坐在路口的长椅上等车，夏季的晚风很舒服，撩拨路边树影婆娑。他颇为遗憾地望着那两人笼罩在灯影夜空下的背影，在想……如果说出那句话就好了。
但他们看起来很般配。
……
车上。
纪羡雨问：“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待会还要去做其他事啊？”
霍非寒看了眼红绿灯，说：“给你同学找的说辞啦——他不想我送他回去。但大晚上的一个人回去多不安全啊。”
纪羡雨倒没注意到：“为什么这么说？”
霍非寒回忆起魏思亮刚刚看自己的眼神，和之前公司职员看自己的时候如出一辙。有点无奈，说：“他怕我呗。可能因为我长得太帅，让他有压迫感吧。”
纪羡雨被他的自恋给笑出声。
“好好开车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