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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彩翎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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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官微笑道:“仙子真是慈悲,只可惜,天意妄测,谁又能说清是好是坏呢。”

    “我不喝!孟婆,求求您,我不想忘记我夫君,来世还要找到他的呀!求求您,我不想喝行不行?”

    一女子幽弱的哀求声自桥上响起,孟婆端着一碗茶汤,慈爱地劝慰道:

    “小娘子莫哭,莫哭,有缘的话,你与夫君,来世定当会再见的。放心,放心!因因果果,不会错过。忘了也好,忘了就不会难过,不会哭了,啊!”

    她咒语般慈爱的叨叨声中,那女子颤手接过汤碗来,淋泪如雨,哽哽咽咽着喝下了汤水去,转瞬间神情茫然,虚恍恍被鬼卒带着走了。

    天舞嫣入看着那鬼魂远去的背影,无由地鼻中酸楚,眼眶竟自湿了。

    且听那孟婆轻叹道:“唉,忘了也好,忘了就不会难过了----”

    “孟婆奶奶,您老的凡心可越来越重了呀!”阴官引着嫣入到了台前,笑着向孟婆招呼。孟婆回过神来,揉了揉眼角,回斥他道:

    “你还说我?每次我的翼儿雪儿来,到底是谁哭得云愁雾惨?”

    “喔呦,您可是折煞小的了,小的们这修为怎及得上您老人家呀!”阴官忙笑着点头应和。孟婆奶奶笑的快意,侧头看嫣入道:

    “这位,想必就是仙禽界新的太子妃?”她眯起双眼,仔仔细细端详过来,欢喜不禁:“敢问仙子,来自哪方仙家啊?”

    “劳婆婆问,我叫天舞嫣入,是百羽山云鹤族的。”嫣入公主见她慈祥,含笑见礼。孟婆闻言急忙绕出茶台来,喜滋滋看着不住赞道:“好,好!好福相,好福相的!”

    “孟婆婆,您见过七公子和雪儿姑娘吗?”嫣入轻声问道。

    “见过,见过!”孟婆连连点头:“他们从我这儿过去32回了,还认我做了他们干娘呢!”她一面递汤给别的鬼魂,一面叹息道:

    “只是呀,他们两个每回经过这儿,也不爱花耗时间陪我多聊会儿天,只顾着说不完的叮叮咛咛,你要是催他们哪,唉哟,那可就坏了,两厢里外事不管,就剩着抱头痛哭!

    ‘凤凰泣血’,你知道是什么样子?那流的眼泪水啊都是血一样红色,就连这桥下的忘川水都得红三天!那声音啊比‘唱歌儿还好听’,一亢一低一应一和,听得这整个幽冥界的魂灵,就连那十殿阎罗,都心里发酸,哭得是云愁雾惨啊!”

    她说及此,叹了口气:“只有那上一回---唉!”她欲言又止,摇头甩去满腹愁情,续道:

    “你们是上元古神界的仙属,要过这阴世奈何桥去人间,小神们哪担当得起哟,真是造孽,造孽呀!”她拍了拍嫣入的手背,喃喃得半晌,转身到了桌台后摸出一本黑皮册子,递给她道:

    “翼儿是个好孩子,可惜性子倔,心眼儿死。天生是皇族人家,哪能像凡人小女子般‘从一而终’的?可他愣就认准了雪儿不放了,无论转他多少世都不开窍,就委曲了那些太子妃了!”

    她侧过身挡住旁众视线,将册子塞入嫣入手中,压低声音道:“好孩子,这是你的往生册,你先看一下,如果不想去了,反悔还来得及,这是纯王后交代下来的。”

    天舞嫣入呆呆出着神,尚沉愐在她方才的话中,良久才回过神来,毅然推开本子道:

    “不,我不看,我也绝不会后悔!”

    孟婆微微吃了一惊,随即狂喜,不住地点头。又从桌台下取出一只红绸小盒道:“我会把你的真元精魄存留在这儿,等你回来时再还给你,你答应的话,就喝碗茶汤上路吧!”

    “等一等!嫣入公主,您等一等!”

    “什么人?不入世轮回的,不能上桥!”促然间,桥下守卒与一名红衣女子纠缠起来。

    嫣入转过身,望着那女子惑然道:“你是谁?为何阻我?”

    “不,公主。”那女子见嫣入回身,更为急切地向桥上挣扎道:“奴卑名叫水昀芯,是水鹭族的卑贱女子,曾蒙七公子救命之恩,望能报答。求您带上我一起去吧,奴卑当牛作马伺候您们!”

    天舞嫣入颦眉回望阴官,阴官摇头道:

    “不可,没有仙禽界凤明神或纯王后的准许,我们不能私放仙禽界的上元仙人入世。”他转而对嫣入道:“公主,时辰差不多了,您上路吧。”

    “求您了阴官伯伯!公主!---”红衣女子苦苦哀求着。天舞嫣入回望水昀芯,喃喃道:“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公主,您要等我,我一定会想办法找到您和七公子的!一定会的!”--------

    [圣心纪,98年,十月初一,天阳善和门,彩翎阁琦雯轩]

    “嫣入公主,嫣入公主-----”-----

    “你---你是-----”

    “您不记得我了吗?”

    “你是---毒琵琶?不对,毒琵琶没你这么年轻啊-----”

    “那您呢,您是谁?”

    “我是倪姬啊,啊不,我-----我好像不叫倪姬,我是谁呢?----”

    “您是云鹤九公主,天舞嫣入呀,不记得你抽中了欢喜筷,去照顾七公子吗?”

    “--------”

    “不记得不要紧,我只是想告诉你,白天鹏很快又要回玄天界,你还愿不愿意去帮他?”

    “天鹏?我,我真的还能见到他?”

    “能,而且,也只有您能帮他!您要记住,下个月的初十,我会让他去接你,在这之前,你必须赶到善和门低艳香榭去等他,千万记住,无论如何都要等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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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呀,姑娘,姑娘醒了!门主,姑娘醒了!”一个清亮甜润的女子声音隐约中愈来愈近。一张陌生的国字脸占据了视野。

    “门主?”倪姬神志一凛,未及睁眼左掌已闪势攻出,猛击来人胸口。

    那人惊呼着后掠,左胸却已然被掌风带到,微微一阵窒息未等他稳住身形,一注狭长凛历的劲风直逼脖颈,仓惶间足下连挫,砰一声踢在身后枰桌上,身子却不由自主仰跌下去,喉下一凉一痛,一样冰冷尖锐的物事已抵在了咽喉。

    “姑---姑娘----”一个四十来岁,肤白发浓眉目俊朗,面部棱角刚正的男人,瞪大了一双惊诧的眼睛,双手外翻头颈后昂,四仰八叉躺在三尺高的枰桌上。

    其喉下抵着的尖角如意铺掸拍,拍柄就握在倪姬手中!

    “你……你是什么人?”倪姬情志陡清,不觉地懵了。

    身旁“噗”地传来一声忍俊不禁的笑,倪姬移目微扫,两个用手帕掩着嘴的红衣小丫环正乐得花枝乱颤。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邱满升那贼呢,叫他出来!”倪姬怒不可遏地瞪着三人。

    “邱满升?-------谁呀?----嘻,这姑娘还在做梦呢------”高个的红衣丫头嘀咕着偷笑。

    “姑娘,你先听----”那男人渐渐冷静下来,微笑着宽慰她。

    “别动!”倪姬手中运劲,掸拍尖角直刺入他咽窝。

    “不要啊姑娘!千万不能伤了我们门主!”另一个丫环惊呼着上前来,双手不住乱摆。

    “小甜,退下。”男人朝她侧了个眼色,那名唤作小甜的丫环只得战战兢兢地退了回去。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你们是不是无极门的人?”倪姬满脸狐疑地掠视四周。

    入目一间格局陌生的厢房:四面俱是整壁而琢的高大浮雕沉香阙屏,头顶椽梁端华雄壮,精美澡井彩饰承尘镶嵌其中。绢帛纬帐高悬古梁之隙重垂至地,六角四层青铜灯奴;全红木枰桌盘踞,精绣蒲团围卧;茶坛、倚榻,一应器俱比平常家具低矮,入目却无尽奢华。

    倪姬虽对中原建筑风貌无多涉猎,却也隐约识得这屋宇器具一应式样,绝非时下人间之风尚,倒更似百千年前的秦汉之风。

    然细观近处,软绡幔账围掩着几架细足格柜,陈设着几样精巧古玩;青铜圆腹小鼎熏燃着上等养神香料,返目回顾,身后更有一张铺着貂绒锦褥,象牙镶沿的楠木软卧,床柜格局与饰案画纹,又似前朝宋式所承。

    她来不及细想这间古朴屋舍究竟横跨了多少年岁,只一眼惊见自己身上穿着一套上等丝绒裁制的裹腰裙袄,哪里还见她梦婵宫的云袖宫纱?

    这一眼惊来非同小可,倪姬浑身颤抖,眼中满是悲怨羞耻之色,怒吼男人道:“快说!邱满升在哪里!我要杀了他!”

    她玉竹般的小臂倏然抓出,左掌死死掐住男人咽喉,真力透入,未等那人运劲自护,已将他全身劲道卸挡在外。

    “你这该死的疯女人!我们门主救了你,你还胆敢撒野放肆,快把门主放了!”高个丫环惊怒,叉腰上前来骂道。

    倪姬斜睨她冷笑:“天鹏说的不错,这样的下人,不得不管教!”说话间,掸拍外挥,尖角正中那丫环肩膀,痛得她“嗷”地一声倒在地上眼泪直流,再也使不上力爬起。

    倪姬手上用力,将那男人拖向外室,凄惶地环望四围,高声喝骂道:

    “邱满升!给我出来!天鹏敬你是长辈,枉我也那般仰赖你,你既做了不耻之事,就休想躲得去!我要杀了你,快给我滚出来!”她神情激动已极,眼中不由地滚起了泪花。

    “姑娘,求你了姑娘!快放了我们门主!”小甜见她几近疯狂,而她手中的男人脸色渐渐青紫,张口抵舌,显见得极是痛苦,慌忙跪倒地上不住地磕头。

    倪姬恨恨回头来纤指疾戳,点住了男人穴道,将他扔在一张贵妃榻上,喝道:

    “你-----你快说,邱满升对我做过些什么?----为什么我---我身上的衣裳-------”她眼中惶乱之色更甚,声音开始颤抖。

    “姑娘,我们-----我们真的不知道谁---是邱满升----”小甜吓得哽咽道:“你快放了门主,你的衣裳-------是我帮你换的,原先那件粉红色大袖子纱裙-------脏了,我---我刚洗了还-------还在晒。”

    倪姬回想自己被邱满升点昏时,确实穿着一套粉红色的宫纱,心中微怔,思绪却更加烦乱,厉声道:“那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我怎么会到了这里?

    那男人凝望倪姬半怒半惊的侧脸,眼神中不禁透出一种欢喜之色。

    倪姬虽已年愈不惑,却因梦婵宫碧玉琼浆之神效,身形容貌,乃至肌体性能、精气神韵都永远停留在她刚生下女儿白玉婵时的23岁。

    “玫瑰五瓣,温玉初藏”,正当一个女人最是旖旎的年华,成熟丰盈而不失窈窕,比之青涩少处,更有几分撩人的妩媚。加至她天生华贵的端庄气质,一笑一怒皆有不可忽视的风采。

    那男人似已忘了刚才发生的惊心动魄,呆呆看得痴了。

    倪姬侧视小甜道:“你说!要是敢说一句谎,我即刻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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