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莉莉安女王
“决定好了吗？我们该出发了。再晚一点，也许就来不及了。”芙米蕾雅摸了摸肩膀下的位置，被修补过的黑袍，挡住了那从手臂蔓延而来的恐怖青黑色，让一切异样平静的藏匿。
没有过多的犹豫，维尔德和乌鲁就答应了和芙米蕾雅的合作。芙米蕾雅淡笑着说着计划，维尔德从周密的计划里听出了芙米蕾雅的势在必得。
忽有清风拂过，卷起地上的落叶，纷纷扬扬的落叶漫天飞舞，正说着部署计划的芙米蕾雅忽然停下，目光追随飞入高空的落叶，蓝天一如既往的澄澈明净，洁白的云朵亦不谙世事。
“起风了啊……”
芙米蕾雅呢喃低语，茶色瞳孔里倒影的却不是蓝天绿叶，双瞳微眯，瞳中亮起的光惊人，那是被点燃的欲望之火，在熊熊燃烧。
“圣子在这！抓住他！”
喧闹的人群，一个光明法师兴奋的大叫，激动挥舞着手中的法杖。
前不久，神教下达了最高指令。所有光明法师聚集到落落亚的神教点，并把坠入黑暗，与黑暗生物为伍的圣子米罗奇击杀，带回尸体。
尽管有不少光明法师好奇这是为什么，但很快解释也随之而来。聚集是因为，光明神要下达圣神的旨意了，而杀了原圣子米罗奇的人可以被破格提拔为圣子。
这两条指令的诱惑无疑是巨大的。身为光明法师，神教的一员，每个光明法师都趋之若鹜，就连不少法力底下的侍从都蠢蠢欲动。
毕竟比起念法术的漫长时间，近距离击杀米罗奇的胜率好像更大一些。
“该死！”米罗奇低骂一声，拉着威尔斯就往人群多的地方跑。
他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了，瞬息间，整个神教都天翻地覆。
祭司大人联系不上，威尔斯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神教的人发了疯的要击杀他，而他根本联系不上以前的任何人，哪怕是一个侍从。
就这样，眨眼间，他面临的就是生死逃亡。
匆匆逃到一个巷口，米罗奇来不及多说什么，把恢复药剂往威尔斯怀里一塞，快言快语，“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你现在不能再和我呆在一起了，很抱歉，我明明答应带你去找朋友的。这是恢复药剂，从现在起我们得分开了，各自想办法找人。”
不等威尔斯回话，米罗奇仓促奔跑的背影就消失在巷口。
威尔斯的身体并没有完全恢复，看着手里的恢复药剂他一口饮下，这才觉得好了些许。
米罗奇……维尔德……
半靠在墙上，威尔斯痛苦的捂住腹部，这是多个小时连续奔跑逃亡留下的后遗症，腹部灼烧的痛感一阵又一阵，配合着脑中杂乱的思绪，一寸又一寸深入骨髓。
这时，耳边传来一阵激烈的讨论。
“天呐。你看见了吗，好多骑士都在往落落亚的神教点赶啊。”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前面还看到光明法师在追圣子。”
“不知道，难道是圣子得罪了皇室的人？”
“好奇怪，你们有没有发现，今天街上的骑士和光明法师都格外的多啊。”
“切，大惊小怪什么啊，这里可是落落亚，前不久才举办的比赛你忘了？有骑士和光明法师不是很正常。”
“可是，我觉得之前没这么多啊……”
“等等等等，你不说我还没注意，为什么落落亚不让进出了？那群骑士在搞什么？”
“什么？不让进出？为什么……”
声音忽大忽小，断断续续，维尔德凝神听了几句，这才发现，原来他在的地方是酒馆的后门，只不过，这的酒馆不大，装修也简陋，以至于隔音效果不好，当然，恐怕一般人也不会在酒馆后门偷听人八卦就是了。
正想听取更多的消息，酒馆的后门却忽然开了。
“啊！”拎着酒桶的女仆，身着不算干净的蓝裙白布，破旧的绿色头巾下是盘起的褐色长发，此刻她惊呼着，好奇又戒备的盯着威尔斯，稚嫩的面孔上流露出了不安惊异，透露着她年龄不大的事实。
威尔斯本能的直起腰，动作迟缓却坚定有力地向她行了标准骑士礼仪，“无意冒犯，请小姐容许我在这稍息片刻，我马上就走。”
冷汗从额头冒出，好不容易积攒的体力也在这番动作下消散殆尽，威尔斯尽全力维持着骑士的得体，不让狼狈吓到无辜的姑娘。
直起身后，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威尔斯知道这是前期暗伤加奔跑留下的后遗症，大片黑色袭来，威尔斯彻底看不见了前方。
虚弱，饥饿使得这具身体再也供给不了威尔斯能量。
晕倒前的最后一刻，威尔斯忽然想到，如果维尔德在这的话，一定会痛骂他老顽固，把体力浪费在这种飘渺的礼仪上，简直可笑，一边嘴里骂骂咧咧的说他活该，一边动作毫不含糊的把自己扶起，还会正大光明的搂着他腰部吃豆腐……
“莉莉安！嘿，你在偷懒什么……”名叫莉莉安的女仆身后，传来毫不客气的训斥。
莉莉安手慢脚乱的关上门，头也不敢抬的朝身后慌张道歉，“对不起主人，我马上就来！”
“该死的，你他妈要是再让我看见你偷懒，我就打断你的腿，把你卖到黎夫人那！”那道声音又粗粝的吼骂威胁，劣质的酒气从恶臭的口中飘逸。
莉莉安惊恐的瞪大眼睛，双手颤抖，紧紧握着高大的酒桶，双腿发软，死死的压抑住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哽咽的连声道歉，“对，对不起主人，对不起主人……”
“滚吧！妈了个逼的，晦气东西，呸！给我好好干活！”
许是喝了酒，那主人心情称得上不错，也没走过来对莉莉安拳打脚踢，骂骂咧咧的又拿起桌上的酒，三两杯下肚，同周围同样醉醺醺的酒鬼大声吹嘘近来的大事。
莉莉安小心翼翼的拎起酒桶，快速开门，并偷偷扣上了门闩，一点点放轻呼吸，蹑手蹑脚的朝昏倒在地的威尔斯靠近。
大胆伸手探了探威尔斯的鼻息，确定还有气后，莉莉安纠结片刻，拖着威尔斯进了一个黑暗，狭小的房间。
说是房间，其实不过是酒窖边上的杂物屋罢了。
不大的房间里只有一张破旧的床，漏洞的棉被，一张瘸了腿的半烂桌子上亮着最最低廉的灯芯，连窗户也没有，更多的是一些垃圾，有酒馆客人不要的衣带，有路上捡到的，看不清雕刻了什么的小孩玩具，还有一些稻草，挤压着本就不宽敞的房间。
这便是莉莉安的住所，是她的主人大发慈悲赏给她的安身之处，是她唯一的容身之所，能逃避一切糟糕的‘安全屋’。
没有时间做太多，莉莉安把面前的骑士往床上一抬，给他简单的盖上了被子，也顾不上他裸露在外的脚，匆忙的就往外跑去。
好不容易装满了酒桶，莉莉安确定周围的人都烂醉如泥，没人关注她，她迫不及待的就又往自己的房间跑去，她想看看那个骑士怎么样了，哪怕她什么都做不了，穷困的连药也没有。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骑士，相反，在这不大的酒馆里，低廉的酒价引着许多低阶骑士趋之若鹜，他们嘴里吹嘘着奇幻的冒险，对漂亮的女孩动手动脚，尽管如此还是有不少女孩前赴后继，愿同他们春风一度，再把这些当茶余饭后的荣耀嘉奖，广为宣传。
她也见过高阶骑士，在街上，他们身姿挺拔，高高在上，穿着得体，对周围的人都不屑一顾，偶有几个亲民的骑士，也不会对肮脏的奴隶侧目，除非有高贵的小姐路过，他们才会优雅的行礼，好像皇室里的王公贵族。
在这里，奴隶就好比一只狗，更甚的连畜|生也比不上，死了还会让主人觉得晦气。
莉莉安被卖到这间酒馆已经有三年了，在她为数不多的童年记忆里，似乎不该是这样的，她依稀记得，自己似乎身着华服，把珍贵的宝石当石头丢玩，吃着精致可口的美食，有一堆侍从……
不过，多次午夜梦回，再清醒时，自己仍是个被卖来卖去的奴隶，莉莉安也就不再回想过去，也许那也不是过去，只是自己在黑暗生活下的一丝美好幻想，所以这些记忆只会在梦中想起。
好在她有足够的力气，设计脱离了上一任喜欢虐杀奴隶的罗宾准伯爵后，她又被卖到了酒馆。不过，酒馆也并不是什么安乐屋，她只有每天起早贪黑的帮酒馆干各种活计，这才不至于被新主人卖到黎夫人那。
黎夫人是专门做|妓|生意的，到那的女孩，没有一个是皮肉完整的，莉莉安最恐惧的就是黎夫人，最开始，被卖到酒馆的不止有她，还有几个女孩，可有一天，主人喝的酩酊大醉时碰上了黎夫人。
黎夫人看上了最漂亮的那个女孩，她有着罕见的黑褐色瞳孔，那时候，大家都是刚来的，还不知道黎夫人是什么样的人，只知道被她买去的话，可以过上舒适的日子。
莉莉安还羡慕的同那名高兴的女孩告别，因为她要去过好日子了，不必再这做又脏又累的活计，还要提心吊胆的，时刻担心主人的殴打。
然而，没过多久，那名漂亮的、有着罕见黑褐色瞳孔的女孩，就死了，死的那么措不及防。
莉莉安见到她的最后一面，是她像一条野狗一般，被主人揪着干枯的头发，拖曳着丢到她们面前，残破的身躯，满是不堪的淫|痕，最让莉莉安浑身发寒的是，她双目空洞——那双曾亮着希望光的眼睛，被生生挖走了。
主人把玩着手里的银币——那是黑褐色瞳孔女孩的卖身钱，仅仅只要三枚银币，黎夫人就买走了她。
主人用色迷迷的双眼，打量着惊恐的羔羊，满嘴的低劣酒气，舌头永远捋不清，表情却阴沉的叫人害怕。主人告诉她们，如果逃走，又或者是背主，将会比她的下场还要恐怖一万倍。
所以，莉莉安，从来不敢逃跑，更不敢违背主人，最怕被主人卖到黎夫人那，她被吓破了胆，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反抗念头。
毕竟，逃，又能逃到哪去呢？比起被主人虐杀折磨，在酒馆工作，忍受一下主人的拳打脚踢，已经是奴隶里最好的归宿了。
没准自己死后，不会被草草的，赤|裸的丢在垃圾堆里，也许主人会看在她努力干活的份上，一把火烧了她。
但，今天。就在今天，她不仅对主人撒谎，还瞒着主人，私藏了一个骑士。
她从来没有这么大胆过，应该说，除了设计脱离爱虐杀奴隶的罗宾准伯爵外，她还没做出第二件大胆的事，但现在，她有了，她做了。
当那名骑士狼狈的向她行礼，强撑着一口气，向她表达善意，用平静温和的目光看向她时，她忽然就有了一种，自己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件物品的念头。
枯竭的内心，霎那间喷涌出泉泉流水。以至于，明知道这么做会有什么下场，她还是义无反顾，心脏不断的跳动，紧张，刺激，让她头一回知道了什么叫活着。
哪怕被卖给黎夫人，挖去双眼，割去舌头，划烂脸，她也想这么做。她没有过多的知识，也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甚至不用思考，她就知道，应该这么做。
这很疯狂，无关情爱。
像是革命的火炬，最开始迸发的火苗，微弱渺小，却势不可挡，燃起了整片荒原。
奴隶制度，不复存在。
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一个伟大的、全新的世界，彻底展开。
后世记载，把这一天，称为——莉莉安事变。
那一天起，流落在外的皇女找到了心灵的归宿，这个国度，诞生了一个食得人间疾苦的女王，她英勇无畏，睿智善兵，她的利剑指向何处，何处便是国的疆土。
曾有著名的吟游诗人这般夸赞这位盛世女王。
“滚滚歌去英雄浪，铮铮泪打芙蓉妆。
丹心枕剑寄热血，铁衣批文至熹微。
三尺剑锋怀天下，一骑白马开国疆。
雄姿英发从征路，纵横天下称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