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陆子慕沉默了很久。
颜山澜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也没有说话。
不上班的时间，她有时会忘记陆子慕是她的同公司上司，但刚才张元宇的出现提醒了她陆子慕在公司的身份，她没有办法坦然面对，她还没有做好要跟自己上司谈恋爱的心理准备。
又或者，她的潜意识里在抗拒着什么，究竟是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
沉默的气氛被一阵手机震动声打破，颜山澜下意识看了下自己的手机，不是她的，转头去看陆子慕，他已经拿出手机。
来电显示是陈琪。
颜山澜怔了一秒，随即偏转目光直视前方。
就在她纠结自己要不要下车回避的时候，陆子慕已经接通电话。
“喂，阿慕。”
陈琪的声音大得出乎意料，颜山澜吓了一跳，陆子慕竟然直接开了免提。
“阿慕，你在听吗？”没有等到回应的陈琪又问。
“你说。”陆子慕道。
这回对面倒沉默了，片刻后才开口，声音低了许多。
“你真的跟她在一起了？”
颜山澜又是一怔，抬眼看向陆子慕，陆子慕正静静地看着她，目光相对的那一刹，他眼睛微微弯起，满是温柔的笑意。
像星河一般，充满蛊惑，诱人沦陷。
颜山澜移开目光，陆子慕轻轻笑了一下，他的声音似乎也带上了魔法。
“你的消息还挺灵通。”
对面叹息了一声。
“你是认真的吗？”
“是。”
“你真的完全不在乎我的感受吗？”
“陈琪，我没有义务配合你演戏。”
对面沉默了，过了片刻忽然笑了:“我既然能让所有人都觉得我们是一对，那我就也能让所有人都相信是颜山澜勾引你，破坏了我们。”
颜山澜震惊了，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陆子慕浅笑一声，“那我下周一就跟她去领证，请全公司吃喜糖。”
颜山澜艰难转头，她感觉自己的脑子木掉了。
陆子慕静静看着她，好像只有一秒，又好像十分漫长，不过眨一下眼的瞬间，他抓住了她的手，宽大的手掌将她交叠在一起的两只手一同握住，温暖，有力。
“陆子慕，你开什么玩笑，你跟她认识才多久，你爸妈同意了吗？你……”陈琪在电话里气急败坏。
陆子慕不愿再与她多说，“陈琪，如果你仅仅只是为了让我帮你，真的不必如此，你父亲对袁叔做的事情我不会怪在你头上，你有这心思笼络我，不如好好学学如何管理公司，五年时间足够了。”
顿了顿，不等对面回应，他又道:“如果你还有什么其他想法，我只能说一声抱歉，不要再费心了。”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
“你就这么喜欢她吗？”陈琪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是。”
颜山澜感觉双手受到的握力又大了一些。
电话挂断后，车厢里异常安静，空气也变得凝重。
颜山澜一直低头看着陆子慕的手，她能感觉到两个人的手心都是汗，又湿又黏。
她动了动手指，想挣脱牢牢固住她的大手。
大手手背青筋突起，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紧紧包着她的两只手，纹丝不动。
“阿澜。”
陆子慕收起手机，换成两只手分开握住她的两只手，右手拇指轻轻抚着她左手背打点滴的针口附近。
一下又一下，像羽毛抚过她的心头。
“我刚才说的是认真的，不是开玩笑。”陆子慕看着她，眼睛比任何时候都亮，双眼皮彻底隐藏了起来。
颜山澜缓缓偏转目光，不是开玩笑是什么意思？
陆子慕垂眸看着她的手背，拇指仍不停地轻抚着，“我的意思不是让你马上就接受我，下周一就……就去领证，我是想说……”
字斟句酌，一句一顿，“我对你是认真的，我没有把婚姻拿来开玩笑，我真的想过跟你结婚。”
“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的心就有了归宿。”
“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顾虑和不安，我会尽快做完我该做的事情然后离开光向，那样你就不用害怕被同事看见，不用担心被他们非议，我知道你心里还有一些坎，以后我会陪你，我等你，只要你不推开我，我就一直陪你，一直等你，等到你愿意接受我为止。”
“你昨天说过，你不是讨厌我，对不对？”
“阿澜，”陆子慕捏了捏她的手，颜山澜抬头，泪光朦胧中只看见一张模糊的脸，她眨了眨眼，泪水顺着脸颊滑落，陆子慕抬手轻轻拂过她的两边脸颊，“以后你想哭，就像昨天那样抱着我，好不好？”
清亮深邃的眼神像幽深沉静的海，海波微澜，颜山澜感觉自己快要溺死了，可是内心深处又有一个声音在喊：“沉下去，不要抗拒，你会获得自由和快乐。”
窒息的感觉是如此磨人。
她是一条不会呼吸的鱼，即将溺死在大海里。
颜山澜猛然推开陆子慕的手，飞速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走出几步，就地蹲了下去。
“阿澜！”
陆子慕下了车冲过来在她面前蹲下。
一道远光扫过来，陆子慕连忙扶着她站到一旁的桂花树下，一辆车从他们身旁开过去，停车场恢复平静。
颜山澜紧咬下唇，忍过胃里的一番折腾，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全身顿时如泄了气一般无力，缓缓朝树干靠了过去。
陆子慕扶着她，犹豫片刻，将她整个人揽进了自己怀里。
温热的体温透过衣裳传来，结实的胸膛承接了她所有的重量，一种踏实而温暖的东西将她包裹，颜山澜渐渐感觉内心一片空明平静，像暴风雨过去后的万里晴空。
桂花的香气将两人萦绕，一阵微风吹过，树叶沙沙，空中飘落一阵桂花雨，细小的金黄的桂花纷纷落在两人的头上、身上。
陆子慕抬手将她头发上的桂花一朵一朵拿下来。
又一阵风吹过来，哗啦啦又是一阵桂花雨。
头发上又落了一层。
陆子慕继续一朵一朵拿下来。
颜山澜忽地轻声叹息，张开双手，轻轻环住了他的腰。
陆子慕手上的动作一滞，手在半空中停留许久才重新落到她的头发上。
颜山澜靠在他怀里，感受到他轻柔的动作，已经平静的心又涌起一股酸涩。
“老大，我可能没有办法很快给你想要的回应。”
“我知道。”
“我可能会经常给你添麻烦。”
“我愿意。”
“我可能并没有你看到的、想象的那么好。”
“你比你自己认为的要好。”
“是吗？”
“是的，我看得到。”
泪意突然汹涌而至，颜山澜紧紧抓住陆子慕的衣服，将脸埋在他胸前，无声流泪。
陆子慕双手收紧，将她紧紧抱住。
“阿澜，你想哭就哭出来，不用怕。”
颜山澜却止住了泪，“我还是个爱哭鬼，你会不会烦？”
陆子慕将她微微扶起，低头看着她，替她擦掉眼泪，目光十分认真，“不会。”
颜山澜莫名耳根一热，低头从他怀里挣脱出来，陆子慕连忙抓住她的手，大吃一惊，“你的手怎么这么冰，走，我们回去。”
“好。”
上了车，陆子慕发动车子，打开空调，一直将颜山澜的手焐热了才松开。
“等会回去泡个热水澡，早点睡，明天上午我去接你。”他一边开车一边叮嘱道。
“接我做什么？”
“打点滴，医生开了两天的药水。”
颜山澜往座椅上一靠，嘟囔着：“我不想打。”
陆子慕余光扫了她一眼，道：“不行，你今天烧到了40c，很严重了。”
颜山澜暗暗吃惊，难怪她一觉睡下，连怎么去了医院都没知觉。
“家里有测温枪吗？”
“有。”
“睡觉前测一下体温。”
“好。”
“记得吃药。”
“嗯。”
“盖好被子。”
颜山澜抿着嘴偷笑，这个人怎么好像突然话变多了。
“你笑什么？”
“你好像比之前爱说话了。”
陆子慕脸倏地红了，连握着方向盘的手都看得出来有些僵硬。
车里的气氛一下子又变得凝重。
颜山澜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会引得陆子慕脸红，一时尴尬得眼睛不知要看哪里，只好歪头靠在椅背上假寐。
过了一会，陆子慕的声音在她脑后响起，她连忙闭紧了眼睛。
“你睡吧，到了我叫你。”
空调的风轻轻吹着，音乐声被调到很小，颜山澜感觉车厢里静得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
陆子慕脸红的那一幕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车里光线很弱，但颜山澜当时正看着他，她很清楚地看见了那一刻他脸色的变化。
她忽然有些后悔，脸红的陆子慕太少见了，应该多看一眼的。
空调吹得车里暖烘烘的，颜山澜闭着眼睛一通胡思乱想，竟真的迷迷糊糊睡着了。
陆子慕一路上目光都控制不住往身旁看，勾起的嘴角始终没有下去过。
秋夜晴朗，天边半轮月亮始终不远不近。
路口的红灯亮起，他竟然觉得这红色有些喜人。
微微探身，可以看见身旁的人已经睡着了，原先假寐时颤抖的睫毛此刻静悄悄的，头发丝落在她雪白的脸上和颈间，夹缠着几朵细碎金黄的桂花，飘来一阵阵甜丝丝的桂花香。
甜到了他心里。
原来沁人心脾是这样的感觉。
想要她一直在旁边这么睡下去，可又担心这么睡久了她的脖子会疼。
绿灯亮起，车子稳稳地开出去，一路轻盈。
始终相随的半轮月亮，就像身边的人一样，越看越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