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锁龙江
水月馆大多待客，接待之地都在船舫中，水中船舫极多还有许多小舟在船舫旁边停靠，为一些客人兴起时想与美人泛舟渡江所用。
那李九与老许见面不久便成了忘年交，好友，当然这些都是李九一口所说，老许也只是孤单一人于是架不住李九便带其一同回了，勾栏入口处，那一小小亭子之内。
李九将食盒打开摆于桌上，那老许则是拿起亭内的酒葫芦倒入两小杯中，二人对饮吃着饭食，老许还怕李九喝不尽兴，又从床底拿出一小坛子酒来，二人相谈甚欢。
李九也从老许嘴中得知，老许是一个被人弃在江边的弃婴，被这水月馆的一个妓女收养，自此便一直在这水月馆中当一看门小厮，青壮时便在栏中跑腿打杂，于是老了就只能在这外边守守亭子，薪酬也消减了不少，每月只有一两多些银子，每月酒钱都有些许不够了。
可能是小亭内许久未来过人，也可能是就着酒意说着这些年的孤独，老许的话语也逐渐多了起来，李九就抿着小酒，听着老许讲着。
两个名义上的保安便对着明月下酒，说着人生几何。
老许讲累了后便喝了口黄酒，露出一口黄牙，笑了笑，示意李九来讲。
李九这可就来劲了，他本身就不是什么闲的住的主，看着老许的面容想了想，说得故事肯定要跌宕起伏，离奇曲折，于是清了清嗓子，李九缓缓开口道：
秦大爷是学校的门卫，他和校花……
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咚咚咚
老许，快来把这马牵到马厩去！
老许一听这话，身子一激灵，马上站立了起来又立马把身子佝偻下去，急速跑到外边去，对着那外面瞧着也是个小厮打扮点头哈腰的说道：
这就来，这就来，牵到马厩是吧，没问题！
年轻小厮见老许跑来，却是露出满脸嫌弃的说：呵，你又喝酒了，每天无所事事只喝你那点烂酒，你那烂酒喝的和马尿一样，不知道有什么滋味，以后你还不如去那马厩，直接喝一口马尿来的痛快。
老许闻言不曾言语，只是佝偻的身子低头看着马蹄。
年轻小厮见状摇了摇头，说着：老子看你来这当保安就是来养老的，几位夫人还是心地太好了，每月还给你发一两银子，依我看每月一些碎银子，饿不死就行了，那还要的到一两银子。
老许听着头更低了，腰杆也又弯一些下去，显得本就矮小的一个人，更加微不足道了。
那年轻小厮见老许不答话，便也觉得无聊了，随后说了一句“好生牵着这马，不然得罪了客人，我扒了你的皮。”转身便走了
那李九望着小厮的背影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桃花眼细微眯了一眯，后快步跑到老许身边，轻声说道：
把马绳给我，我来帮你吧。
老许不肯，固执的攥在手里，摇了摇头说：不用不用，我来就行了。
李九没办法，两人就这般沿着江边慢慢走去马厩，走到马厩时，那马儿不太想进去，老许又不愿意让李九帮忙牵进去，于是老许在前面费力的牵着，李九在后面不太敢用力的推着，当两人将那马儿推进马厩时，准备回小亭内时，已是黄昏，天色渐暗。
老许因为年纪已大，忙完后有些气喘吁吁，于是二人在这锁龙江边多停留了一会。
两人看着这黄昏下浩浩荡荡的锁龙江水被日色照射下波光粼粼，水面浪潮一层叠过一层，听着浪声不禁让人心旷神怡。
老许愣神的看着那江水说道：把我捡到水月舫的那位阿娘死后便是我亲手把骨灰撒入这锁龙江的，因为阿娘跟我说这条江水是蓟江分支，在之前还不叫锁龙江，而是叫做佑子河，因为老人说水下有河神，会记这方地域人的功德过失，所以过世的人都会让子孙后代将自己的骨灰撒入江中，以此庇护后人。
等到天昏地暗，日头彻底落下的时候，李九才低声说了句，走吧。
二人才又沿着江边慢慢向着小亭子走去，小亭子内只铺了老人一张床铺，而李九担心老许，便也未曾回到木雕店去，而老许坚持让李九睡在床上，说他守夜明日再睡也不迟，而李九不肯，两人只好一人一半床，老许担心晚上自己会抢被子，于是便大半都盖在了李九身上。
而李九和一个大男人睡在床上，也不太习惯，于是睡不太着。
二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过了一夜，第二日老许在李九睡着不久后便起了床，出门去买了早餐。
等到老许回来时却看见李九已然醒了过来，于是将手里的大肉包子全给了李九还说：
快吃吧，还热乎着呢。
李九叫老许一起，老许却摆了摆手说着刚刚在路上吃过了，你吃。
李九吃的时候总感觉心里别扭。
今日老许比较轻松，两人便坐在亭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期间有些勾栏小厮过来叫老许做一些琐碎事情，老许也是谄媚笑着，低头去做了。
李九只是趴着窗边，静静的看着。
正午时分，老许便去一栋较为华丽的食楼去给李九取了一份精美吃食，那些便是林先生走时对水月舫吩咐帮李九所做的饭菜，而后老许又去那远一些的地方拿了自己的饭菜，而在回来之后李九看见老许手上多了一道淤青，后把饭菜放在桌上，看见李九还未吃自己那份便不解的看着李九。
李九不曾多言，只是看向淤青的眼神冷了几分，后又抬头笑着对老许说道：吃饭吃饭，咱俩一起吃。
老许愣神间，李九却将自己那个食盒打开摆在桌上并，拿着老许那份饭菜下入一半到自己碗中，却并未动肉食，只是将饭和菜弄出来，后又给老许夹菜，把酒拿出来倒满，二人小酌。
不久老许吃完了，却是并未吃太多，剩了许多，里面大多都是肉。
李九看后，颇为不解。
午时过半后，小亭外来了只一瘸一拐的老黄狗，毛发也脱了几块，有些难看了。
老许看见后却是笑着把碗里的饭菜刨到了地上，看着这狗吃完，以后又是大声吆喝驱赶着这狗远去。
老黄狗又是吐着舌头，又摇着尾巴，依依不舍的看着老许，但是还是在老许的驱赶声中，慢慢远去。
老许再次转头看着李九，却是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着。
李九眨了眨眼，笑着说道：我也挺喜欢狗的。
老许一怔，又露出一口大黄牙笑了起来。
看着应是有些开心。
老许今日的活计也无太多，便是坐在亭内看着人来人往罢了，有时也会有些勾栏小厮来叫老许过来做一些事情，每次老许回来时，脸上或是眼睛都会多些淤青，掌印。
很是显眼，老人喝酒的次数也逐渐减少了起来，几日后，李九便不再见到老许喝酒了，直到一次半夜时李九醒来见到老许正借着月色数着一枚一枚铜钱，数完便极度郑重的揣入那挂在墙角的老旧衣裳兜里。
李九看了看，没有说话，闭上眼睛翻了翻身，这一夜却是没有再睡着。
日上三竿，那小厮猛然推开房门，粗暴的喊到：老许，滚去把东西背到库房里。
老许猛一激灵，刚要站起身来，李九一手把老许压上，对着小厮轻声道：我来。
那小厮愣了一下，对着李九打量一番，哼了一声说道：你来就你来吧，可别把这东西打破了，不然到时候可要让你出钱赔，你可受不住。
李九没说话，而是抱着那箱东西，往库房走去，年轻小厮临走前还向老许瞪了一眼。
老许被吓得一哆嗦，又习惯性低下头去，不敢与小厮对视。
第二日小厮又上门，叫老曹做事，李九依旧顶了上去，按照小厮吩咐做的极好。
第三日时，那小厮又上门，李九没说话，问清何事后，二话不说直接起身去做，只是在这之后小厮又吩咐老许去做了另一件事。
只是李九做完事回到亭子里后却是没有看见老许，但是李九也没做些什么，只是静静的在亭子内等着老许。
直至夜深，老许才步履蹒跚的慢慢走来，老许一直佝着身子，走到亭子内了才抬头看了看李九露出脸上两道淤青，和旧衣裳下那被人殴打的伤痕。
老许对着李九解释道是自己腿脚不好，摔了一跤导致的，李九没回话，只是和老许说今夜要回木坊内。
第四日，那小厮在库房门口被人发现，已然被人打的濒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