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看书小说 > 仙侠小说 > 江湖夜雨十年情 > 第39章 情深不寿

第39章 情深不寿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吴少帅自庄无漾带了郭珈恩去后,心中怔怔不宁,渐渐天色大明,又眼见太阳从东方升到头顶,内侍开上膳来,虽是山珍海味,却食不下咽。这天他也不见百官,整日坐起又睡倒,睡倒又坐起,派了好几批侍卫出去打探消息,直到天色全黑,月亮从宫墙上升起,还是没一个侍卫回报。

    他在宝月楼上十分焦急,只得尽往好处去想,向着壁上的“汉宫春晓图”呆呆的凝望,突然想到:“这妮子既然喜欢他,定也喜欢江湖人物的服色。待会他们回来,他定已劝服她从我。我何不穿上侠客服装,叫她惊喜一番?”于是命内侍取侠客服装。

    可是这里一时半会儿,哪里来的侠客服装?还是一名内侍聪明,奔到戏班子里去拿了一套戏服来,服侍他穿了。吴少帅大喜,对镜一照,自觉十分风流潇洒,忽见鬓旁有几根白发,急令内侍拿小钳子来钳去。

    正低了头让内侍钳发,忽听背后轻轻的脚步之声,一名内侍低声喝道:“太皇太后慈驾到!”吴少帅吃了一惊,抬起头来,镜中果然现出太皇太后吴羡多,只见她铁青了脸,满是怒容。吴少帅急忙转身道:“太皇太后还不歇息么?”扶着她在床上坐下。吴羡多挥挥手,众内侍退了出去。

    隔了好一阵,吴羡多沉声说道:“奴才们说你今天不舒服,没上朝,也没吃饭。我瞧你来啦!”吴少帅道:“孙儿现下好了。只是吃了油腻有点儿不爽快,没什么,不敢惊动慈驾。”吴羡多哼了一声,说道:“是吃了广陵山庄的油腻呢,还是合胜之帮的油腻呀?”

    吴少帅一惊,答道:“想是昨天吃了烤羊肉。”吴羡多嗯了一声,又问:“那个广陵山庄的女人在哪里?”吴少帅道:“她性子不好,孙儿叫人带出去训导去了。”吴羡多道:“她随身带剑,死也不肯从你。叫人训导,有什么用?是要谁去开导她?”吴少帅见她愈问愈紧,只得道:“是个老年的侍卫头儿,姓晏的。”

    吴羡多抬起了头,好半天不作声,冷笑了几下,阴森森的道:“你现今四十多岁啦,还要姑奶奶做什么?”吴少帅大惊,忙道:“太皇太后请勿动怒,孙儿有过,请太皇太后教导。”吴羡多道:“你是兵部大员,爱怎么做就怎么做,爱撒什么谎就撒什么谎。”吴少帅知道太皇太后耳目众多,这事多半已瞒她不过,低声说道:“开导那女子的,还有一个是孙儿在中原遇到的学士,这人才学很好……”吴羡多厉声道:“是邗江庄家的是不是?是合胜帮的帮主吧。”

    吴少帅低下了头,哪里还敢做声。吴羡多嘿嘿道:“怎么,你要杀我灭口吗?”说这句话时,已然声色俱厉。吴少帅大吃一惊,双膝跪下,连连磕头,说道:“孙儿若有不孝之心,天诛地灭!”

    吴羡多淡淡道:“那不臣之心呢?”一拂衣袖,走下楼去。吴少帅忙随后跟去,走得几步,想起自己身上穿着侠客服装,给人见了可不成体统,匆匆忙忙的换过了,一问内侍,知道太皇太后在武英殿的偏殿,于是加快脚步进殿,说道:“太皇太后息怒,孙儿有不是的地方,请太皇太后教诲。”

    吴羡多冷冷问道:“你连日召那姓庄的干什么?你在开封又建了什么东西?”吴少帅垂头不语。吴羡多厉声喝道:“你们父子真想篡夺大詹基业么?嘿嘿,真到了那一步,哀家可就不是你吴家的老祖母,而是大詹朝的老寡妇。”吴少帅颤声道:“太皇太后别听小人胡言,孙儿哪有此意?我父帅长驻北疆,也是为了拱卫我大詹边疆呀。”吴羡多道:“那姓庄的你待怎样处置?”吴少帅道:“他党羽众多,手下有不少武功高强的亡命之徒,孙儿之所以一直和他敷衍,就是要找个良机,把他们一网打尽,以免斩草不除根,终成后患。”吴羡多听了容色稍霁,问道:“这话可真?”

    吴少帅听得太皇太后此言,知已泄机,更无抉择余地,心一狠,决意乘此机会一鼓诛灭合胜帮,答道:“三日之内,就要叫那姓庄的身首异处。”吴羡多阴森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说道:“好,这才不坏了姑奶奶疼你一场。”顿了一顿,说道:“嘿,你跟我来。”站起身来,走向武英殿正殿。吴少帅只得跟了过去。

    吴羡多走近殿门,内侍一声吆喝,殿门大开。只见殿中灯烛辉煌,执事内侍排成两列,八名大官跪下接驾,吴羡多领着吴少帅走到殿上两张椅中坐下。吴少帅向下看时,见那八名大官都是皇亲国戚,为首的是詹宣宗的两个弟弟,齐王鞠昌煦、赵王鞠昌照,此外便是韩王鞠宪教、郑王鞠宪玫、汾阳王鞠启鑫、信陵王鞠启銮、汝南王鞠启鉴、荣昌驸马兼征东将军黄绍。吴少帅心神不定,不知太皇太后这番布置主何吉凶。

    吴羡多缓缓说道:“先夫宣宗皇帝崩驾之时,遗命军务由皇亲国戚九人分统,哀家的娘家也是其中之一。这些年来,边疆连年用兵,宣宗皇帝的遗旨一直没能遵办。现在赖祖宗福荫,今上圣明,叛逆已然削平,从今日起,清华军归你们九人分带,务需用心办事,以报陛下的恩典。”八人忙磕头谢恩。

    吴少帅心想:“原来她还是不放心,要分散我的兵权。这次大大落了下风,反正已不想举事,暂时分散兵权也是无妨。眼看她部署周密,我若是不允,她定然另有对付之策。”于是将阳天军、赤天军、朱天军、成天军、幽天军、玄天军、鸾天军、钧天军兵符分派给了八位皇亲国戚,自己只领了昊天军兵符。

    吴羡多手一挥,何公公托着一个盘子上前跪下,盘中铺着一块黄绫,上放铁盒。吴羡多拿起铁盒,揭开盒盖,拿出一个小小的卷轴来。吴少帅侧头看去,见卷轴外是詹宣宗亲笔所书“遗诏”两字,旁边注着一行字道:“国家有变,着九位皇亲国戚会同开拆。”吴少帅登时脸色大变,心想原来宣宗皇帝早就防到日后出现政变军变啦!他思绪翻江倒海,随即镇定,说道:“宣宗皇帝深远谋虑,明见百世。臣只敢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报效朝廷大恩。”

    吴羡多把遗诏交给齐王,说道:“你把宣宗皇帝遗诏恭送到文成殿,派一百名亲兵日夜看守。”顿了一顿,又道:“就是有今上御旨,也不能离开一步。”齐王领了慈旨,把遗诏送到文成殿去了。

    吴羡多布置已毕,这才安心,打了个呵欠,叹道:“哀家虽然姓吴,但出嫁是宣宗皇帝的皇后,大詹朝这万世的基业,可要好好看着啊!”

    吴少帅送太皇太后出殿,忙召侍卫询问。晏成龙禀道:“庄公子已送娘娘回来了,娘娘正在宝月楼。”吴少帅大喜,急速出殿,走到门口,回头问道:“路上出什么事了吗?”晏成龙道:“奴才等曾遇见合胜帮的许多首脑人物,幸亏庄公子拦阻,没出什么事。”

    吴少帅到了宝月楼上,果见郭珈恩面壁而坐,喜道:“长城好玩么?”郭珈恩不理。吴少帅心想:“待我安排大事之后再来问你。”走到邻室,命召御林军副统领裴元璨来兵部听调。

    不多时,裴元璨匆匆赶到。吴少帅命他率领御林军军士到建德府埋伏,密嘱了好一阵子,裴元璨领令去了。吴少帅又命晏成龙率领众侍卫在建德府内外埋伏,安排已定,说道:“明儿晚上我在建德府赐宴,你召庄公子、合胜帮所有的首脑和党羽齐来领宴。”晏成龙听了这话,才知是要把合胜帮一网打尽,心想那定是有一场大厮杀了,磕了头正要走出,吴少帅忽道:“慢着!”晏成龙回过头来,吴少帅道:“让文成殿大喇嘛扎西过来!”

    待扎西进来磕见,吴少帅问道:“你来大都有几年了?”扎西道:“下官服待大司马、少帅已二十一年了。”吴少帅道:“你想不想回西藏去啊?”扎西磕头不答。吴少帅又道:“西藏有达赖和班禅两个活佛,干嘛不能再加第三个?”扎西道:“回少帅,这是向来的规矩,自从国师……”吴少帅拦住了他的话头,说道:“要是我封你做第三个活佛,去管一块地方,没人敢违令吧?”扎西喜从天降,连连磕头,说道:“少帅降恩,下官粉身难报。”

    吴少帅道:“现下我叫你做一件事。你回去召集亲信喇嘛,预备了硝磺油柴引火之物,等他传讯给你时,”说着向晏成龙一指,又道:“你就放火,从武英殿和文成殿烧起。”

    扎西大吃一惊,磕头道:“这是宣宗皇帝的旧宫,遗物很多,下官不敢……”吴少帅厉声道:“你敢违令么?”扎西吓得遍体冷汗,颤声道:“下……下……下官遵令办理。”吴少帅道:“这事只要泄漏半点风声,我把你在京的八百名喇嘛杀得一个不剩。”隔了一会,温言道:“文成殿有清华军看守,可要小心了,到时可把这些兵将一起烧在里面。事成之后,你就是第三位活佛了。去吧!”手一挥,扎西又惊又喜,谢了恩和晏成龙一同退出。

    吴少帅布置已毕,暗想这一下一箭双雕,把合胜帮和朝中势力一鼓而灭,就可安安稳稳在朝中一家独大了,心头十分舒畅,见案头放着一张琴,走过去弹了起来,弹的是一曲“史明五弄”,弹不数句,铿铿锵锵,琴音中竟充满了杀伐之声,弹到一半,铮的一声,第七根弦忽然断了。吴少帅一怔,哈哈大笑,推琴而起,走到内室来。

    郭珈恩倚在窗边望月,听得脚步声,寒光一闪,又拔出了短剑。

    吴少帅眉头一皱,远离坐下,说道:“庄公子和你到长城去,是叫你来刺杀我吗?”郭珈恩道:“他是劝我从你。”吴少帅道:“你不听他的话?”郭珈恩道:“他的话我总是听的。”吴少帅又喜又妒,说道:“那么你为什么还带着剑?把剑给我吧!”郭珈恩道:“不,要等你做了好皇帝。”吴少帅心想:“原来你要如此挟制于我。”一时之间,愤怒、妒忌、色欲、恼恨,百感交集,竟然不想再掩盖狼子野心,大剌剌说道:“朕现在就是好皇帝,是胜过汉祖唐宗、洪武泽东的好皇帝。”

    郭珈恩道:“哼,刚才我听你弹琴,你要杀人,要杀很多人,你……你是怀极了。”吴少帅一惊,心想原来自己的心事竟在琴韵中泄漏了出来,灵机一动,说道:“不错,我是要杀人。你那庄公子刚才已给我抓住了。你从了我,我瞧在你面上,可以放他。要是不从,嘿嘿,你知道我要杀很多人。”郭珈恩大惊,随即说道:“我不信你抓得住他。他比你厉害多啦。”吴少帅道:“一个土匪头子比我厉害?哼,就算今天还没抓住,明天呢?”郭珈恩不语,暗自沉吟。

    吴少帅又道:“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是皇帝也罢,权臣也罢,你总是永远见不着他了。”郭珈恩急道:“你答应他做好皇帝的,怎么又反悔?”吴少帅厉声道:“我爱怎样就怎样,谁管得了我?”他刚才受太皇太后挟制分权,满腔愤怒,不由得流露了出来。

    霎时之间,郭珈恩便似胸口给人重重打了一拳,想道:“原来这人是骗他的,早知这样,我何必回来?”一时悔恨达于极点,险些晕倒。

    吴少帅见她脸上突然间全无血色,自悔适才神态太过粗暴,说道:“只要你好好服侍我,我自然也不难为他,还会给他大官做,给他一世荣华富贵。”

    郭珈恩一生之中,从没给人如此厉害的欺骗过,她本来还只见到吴少帅的凶狠,这时才知道恶人还能这么奸险,心想:“这人这么坏,定要想法子害他。他虽然本事比这人大,可是不知道这人会存心如此歹毒。我一定需得让他明白,好让他不会上了这人的当。可是怎么去通知他呢?”吴少帅见她皱眉沉思,稚气的脸上多了一层凝重的风姿,绝世美艳之中,重增华瞻,不觉瞧得呆了。

    郭珈恩想道:“兵部全是这人的手下人,谁能给我送信?事情紧急,只有这么办。”说道:“那么你答应不害他?”吴少帅大喜,随口道:“不害他,不害他!”郭珈恩见他说得没半分诚意,心中恨极,一个纯朴的少女在大都住得多日,也已学会了怎样对付敌人,于是不动声色的道:“我明天一早要到清真礼拜堂去,向真神祈祷之后,才能从你。”吴少帅大喜,笑道:“好,明天可不能再赖了。”又道:“兵部也有清真礼拜堂,我特地给你起的。再过得几天,等一切布置就绪,以后你就不用再出去做礼拜了。”

    郭珈恩见他笑嘻嘻的下楼,找到纸笔,写了一封信给庄无漾,警告他少帅有加害之心,请他即速设法相救,一同逃出去,写毕,用一张白纸将信包住,白纸上写道:“请速送交合胜帮帮主庄无漾。”广陵山庄被天平军摧毁后,很多庄客都来了大都,这些庄客世代追随郭家,任谁看到这封信都会赴汤蹈火去交给庄无漾的。

    她写了信后,心神一宽,想到吴少帅背盟为恶,反使自己与情郎有重聚的机会,庄无漾无所不能,要救自己出去,自非难事,想到此处,心头登觉甜蜜无比,整日劳顿之后,靠在床上便睡着了。

    朦胧间听得钟声响动,睁开眼来,天已微明,忙起身梳洗。服侍她的侍女知她不许别人近身,只是在旁边瞧着,见她神采焕发,都代她欢喜。郭珈恩把书信暗藏在袖,走下楼来。抬轿的内侍已在楼下侍候,众侍卫前后拥卫,将她送到了西长安街清真寺门口。

    郭珈恩下了轿,望到伊斯兰教礼拜堂的圆顶,心中又是欢喜又是难受,俯首走进教堂,只见左右各有一女子和她并排而行。她抬起头来,认得是广陵山庄的庄客,心中一喜,正要把捏在手里的书信递过去,和右面那人目光一接,不禁迟疑,缓缓缩回了手。又向左边那人一望,也似有异。她低声问道:“你们是少帅派来看守我的吗?”那两个女子点了点头。

    她一阵失望,转过身来,只见身后又跟着八名大内侍卫,而那些郭家的亲信都被隔得远远地。她快步向寺中教长走近,说道:“这信无论如何请你送去。”教长一愕,郭珈恩将信塞入他手中。突然间一名侍卫抢上前来,从教长手中将信夺了去,在他胸口重重一推。教长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众人愕然相顾,都不知发生了何事。

    教长怒道:“你们干什么?”那侍卫在他耳边低声喝道:“别多管闲事!我们是宫里当差的。”教长一吓,不敢多言,便领着众人俯伏礼拜。

    郭珈恩也跪了下来,泪如泉涌,心中悲苦已极,这时只剩下一个念头:“怎地向他示警,让他提防?就是要我死,也得让他知道提防。”

    “就是要我死!”这念头如同闪电般掠过脑中:“我在这里死了,消息就会传出去,他就会知道。不错,再没旁的法子!”

    但立即想到了教诲:“你们不要自杀。真神阿拉是怜悯你们的。谁为了过份和不义而犯了这严禁,我要把谁投入火窟。”伊斯兰教教主穆罕默德的话在她耳中如雷震般响着:“自杀的人,永堕火窟,不得脱离。”她并不怕死,相信死了之后可以升上乐园,将来会永远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可兰经》上这样说:“他们在乐园里将享有纯洁的配偶,他们得永居其中。”可是如果自杀了,那就是无穷无尽的受苦!

    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只觉全身冷得厉害,但听众人喃喃诵经,教长正在大声讲着乐园中的永恒和喜悦,讲着堕入火窟的灵魂是多么悲惨。对于一个虔信宗教的人,再没比灵魂永远沉沦更可怕的了,可是她没有其他法子。爱情胜过了最大的恐惧。她低声道:“至神至圣的阿拉,我不是不信你会怜悯我,但是除了用我身上的鲜血之外,没有别的法子可以让他逃避危难。”于是从衣袖中摸出短剑,在身子下面的砖块上划了“不可相信少帅”几个字,轻轻叫了两声:“无漾!”将短剑刺进了那世上最纯洁最美丽的胸膛。

    合胜帮群雄这日在厅上议事,阮横波刚从广东回来,正与众人谈论南方各地英豪近况,忽报晏成龙来拜,庄无漾单独接见。晏成龙传达少帅号令,说当晚吴司马要在建德府赐宴,命合胜帮群雄一齐赴宴,届时吴司马和吴少帅亲自与会,因怕皇亲国戚疑虑,是以特地在宫外相会。庄无漾领令谢恩,心想柔柔定是勉为其难,从了吴少帅,是以他对合胜帮群雄加倍热心起来,这次宴席连吴司马也会过来,那定是吴少帅要在席上发难了,心中说不出的又喜又悲,送别晏成龙后与群雄说了。众人听得吴少帅信守盟约,行将建立不世奇功,都很兴奋。青松、杜静芳、王万户、雷泰兴等人吃过朝廷官员不少苦头,对吴少帅的话本来不大相信,这时见大事进行顺利,都暗暗诧异。只是庄无漾为了兴复大业,割舍对郭珈恩之情,都为他难过。

    庄无漾怕自己一人心中伤痛,冷了大家的豪兴,当下强打精神,和群雄纵论世事,后来谈到了武艺。青松说道:“帮主,你这次在广陵山庄学到了天鉴神功,露几手给大家瞧瞧怎样?”庄无漾道:“好,我正要向各位印证请教,只怕有许多精微之处没悟出来。”向苏亦川道:“请你吹笛。”苏亦川道:“好!”

    张晶珠笑吟吟的奔进内室,把金笛取了出来。王怡丹笑道:“好啊,把人家的宝贝儿也收起来啦。”张晶珠脸一红不作声。

    自那日张晶珠被陆锦昂击断左臂,一路上苏亦川对她细加呵护,由怜生爱,由感生情,这才是一片真心相待。张晶珠一往情深的痴念,终于有美满收场,自是芳心大慰。

    两人这一日谈到那天在甘凉道上客店中初会的情景,张晶珠说很羡慕他用金笛点倒公差的本事,抱怨师父不肯传她点穴功夫。苏亦川笑道:“杜师姑总不便在你身上指点,也不能让你摸他。穴道认不准,怎么教?等将来咱俩成了夫妻,我再教你吧。”张晶珠笑道:“那么我倒错怪师父了。”苏亦川笑道:“要我传你点穴功夫,那也可以,但你得磕头拜师。”张晶珠笑道:“呸,美得你。”从那日起,苏亦川就把使笛打穴的入门功夫先教会了她。张晶珠把笛子借来练习,因此这些日子来那枝金笛一直在她身边。

    庄无漾随着笛声舞动掌法,群雄围观参详。青松笑道:“帮主,你用这掌法竟打倒了陆锦昂,我用剑给你过过招怎样?”说着仗剑下场。庄无漾道:“好,来吧!”挥拳向他肩头拍去。青松一剑斜刺,不理庄无漾的手掌攻到、径攻对方腰眼。庄无漾侧身绕过,笛声中攻他后心。青松更不回头,倒转剑尖,向后便刺,部位时机,无不恰到好处,正是迷踪剑法中的绝招“望乡回顾”。庄无漾身子一侧,翻掌拿他手腕。

    青松明知这一剑刺不中,但没患到他反攻如此迅捷,脚下一点,向前蹿出三步,手腕一抖,长剑又已递出。旁观群雄,齐声叫好。两人虽是印证武功,却也丝毫不让,单剑斜走,双掌齐飞,打得紧凑异常。

    正斗到酣处,忽然胡同外传来一阵漫长凄凉的歌声。群雄也不在意,却听那歌声越来越近,似是成千人齐声唱和,悲切异常,令人闻之堕泪。

    莹萍忽然道:“这……这好像是伊斯兰教的悼歌啊!”好奇心起,奔出去打听,过了一会从外面回来,脸色灰白,脚步踉跄,走近庄无漾身边,颤声叫道:“公子!”

    青松收剑跃开。庄无漾回头问道:“怎么了?”莹萍道:“柔……柔……郭珈恩死了!”群雄一齐变色。庄无漾只觉眼前一黑,俯伏摔了下去。青松忙掷剑在地,伸手拉住他臂膀。

    王怡丹忙问:“怎么死的?”莹萍道:“我问一个大哥,他说是在清真礼拜堂里祈祷之时,郭珈恩用剑自杀。”王怡丹又问:“那些人还说什么了?”莹萍道:“他们说:太皇太后不许她遗体入城,交给了清真寺。他们刚才将她安葬了,回来时大家唱歌哀悼。”

    众人大骂吴少帅残忍无道,逼死了这样一位善良纯洁的少女。王怡丹一阵心酸,流下泪来。庄无漾却一语不发。众人防他心伤过甚,正想劝慰,庄无漾忽道:“道长,我学的掌法还没使完,咱们再来。”缓步走到场子中心,众人不禁愕然。

    青松心想:“让他分心一下以免过悲,也是好的。”于是拾起剑来,两人又斗。群雄见庄无漾步武沉凝,掌法精奇,似乎对刚才这讯息并不动心,互相悄悄议论。张晶珠低声在苏亦川耳边道:“男人家多没良心,为了国家大事,心爱的人死了一点也不在乎。”苏亦川吹着笛子,心想:“帮主好忍得下,倘若是我,只怕当场就要疯了。”

    青松顾念庄无漾遭此巨变,心神不能镇慑,不敢再使险招。两人本来棋逢敌手,功力悉匹,青松一有顾忌,两招稍缓,立处下风。只见剑光掌影中,青松不住后退,他一招不敢疾刺,收剑微迟,庄无漾左手三根手指已搭上了他手腕,两人肌肤一碰,同时跳开。青松叫道:“好,好,妙极!”

    庄无漾笑道:“道长有意相让。”笑声未毕,忽然一张口,喷出两口鲜血。群雄尽皆失色,忙上前相扶。庄无漾凄然一笑,道:“不要紧!”靠在莹萍肩上,进内堂去了。

    庄无漾回房睡了一个多时辰,想起今晚还要见吴少帅,正有许多大事要干,如何这般不自保重,但想到郭珈恩惨死,却不由得伤痛欲绝。又想:“柔柔明明已答应从他,怎么忽又自杀,难道是思前想后,终究割舍不下对我的恩情?她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如无变故,决不至于今日自杀,内中必定别有隐情。”思索了一回,疑虑莫决,于是取出从广陵山庄带回来的布衣,穿着起来,那正是他在冰湖之畔初见郭珈恩时所穿,再用淡墨将脸颊涂得黝黑,对莹萍道:“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莹萍待要阻拦,知道无用,但总是不放心,悄悄跟随在后。庄无漾知她一片忠心,也就由她。

    大街上人声喧阗,车马杂沓,庄无漾眼中看出来却是一片萧索。他来到西长安街清真礼拜寺,径行入内,走到大堂,俯伏在地,默默祷祝:“柔柔,你在天上等着我。我答应你皈依伊斯兰教,决不让你等一场空。”抬起头来,忽见前面半丈外地下青砖上隐隐约约的刻得有字,仔细一看,是用刀尖在砖块上划的几个字,虽然已被人磨去,但是仍有痕迹,依稀是:“不可相信少帅。”字痕中有殷红之色。庄无漾一惊,低头细看,见砖块上有一片地方的颜色较深,突然想到:“难道这是柔柔的血?”俯身闻时,果有鲜血气息,不禁大恸,泪如泉涌,伏在地下嚎哭起来。

    哭了一阵,忽然有人在他肩头轻拍两下,他吃了一惊,立即纵身跃起,左掌微扬待敌,一看之下又惊又喜,跟着却又流下泪来。那人穿着男子装束,但秀眉微蹙,星目流波,正是郭珈允。原来她今日刚随凌霄双客赶来大都,要设法相救妹妹,哪知惊闻妹妹已死,匆匆到礼拜寺来为妹妹祷告,见一个布衣跪地哭泣,叫着柔柔的名字,因此拍他肩膀相询,却遇见了庄无漾。

    正要互谈别来情由,庄无漾突见两名侍卫走了进来,忙一拉郭珈允的袖子,并肩伏地。两名侍卫走到庄无漾身边,喝道:“起来!”两人只得站起,眼望窗外,只听得叮当声响,两名侍卫将划着字迹的砖块用铁锹撬起,拿出礼拜寺,上马而去。

    郭珈允问道:“那是什么?”庄无漾垂泪道:“要是我迟来一步,柔柔牺牲了性命,用鲜血写成的警示也瞧不到了。”

    郭珈允问道:“什么警示?”庄无漾道:“这里耳目众多,我们还是伏在地下,再对你说。”于是重行伏下,庄无漾轻声把情由择要说了。

    郭珈允又是伤心,又是愤恨,怒道:“你怎地如此糊涂,竟会去相信朝廷的人?”庄无漾哽咽道:“是我害了柔柔!我……我恨不得即刻随她而去。”

    郭珈允觉得责他太重,心想他本已伤心无比,于是柔声安慰道:“你是为了要救天下苍生,也不能怪你。”过了一会,问道:“今晚建德府之宴,还去不去?”庄无漾切齿道:“吴泽轩也要来的,我去刺杀他,为柔柔报仇。”郭珈允道:“对,也为我爸爸、弟弟,和无数庄客报仇。”

    庄无漾问道:“你在詹军夜袭时怎能逃出来?”郭珈允道:“那时我正病得厉害,詹军突然攻到,幸而我的一队卫士舍命恶斗,把我救到了师父那里。”庄无漾叹道:“柔柔曾对我说,我们就是走到天边,也要找着你。”郭珈允禁不住泪如雨下。

    两人走出礼拜堂,莹萍迎了上来,她见到郭珈允,十分欢喜,说道:“大小姐,我一直惦记着你,你好呀!”郭珈允这半年来惨遭巨变,父母弟妹四人全丧,从前对莹萍的一些小小嫌隙,哪里还放在心上,柔声说道:“你也好,你长高啦!”莹萍见她不再见怪,很是高兴。

    三人回到双柳子胡同,凌霄双客和群雄正在大声谈论。庄无漾含着眼泪,把在清真寺中所见的血字说了。凌万然一拍桌子,大声道:“我说的还有错么?吴家那个小杂种当然要加害咱们。郭珈恩这女孩儿定是在兵部得了确切消息,才舍了性命来告知你。”众人都说不错,肖素云垂泪道:“我们二老没儿没女,本想把她们姐妹都收作干女儿,哪知……”凌万然叹道:“这女孩儿虽然不会武功,却大有侠气,难得难得!”众人无不伤感。

    庄无漾道:“待会建德府赴宴,长兵器带不进去,各人预备短兵刃和暗器。酒肉饭菜之中,只怕下有毒物迷药,决不可有丝毫沾唇。”群雄应了。庄无漾道:“今晚不杀吴泽轩,解不了心头之恨,但要先筹划退路。”凌万然道:“中原是不能再住的了,大伙儿去西北吧。”群雄久在江南,离开故乡实在有点难舍,但吴少帅奸恶凶险,人人恨之切齿,都决意扑杀此獠,远走异域,却也顾不得了。庄无漾命雷泰兴率领徐先锋、陈一帆、石春峰、阮横波在城门口埋伏,到时杀了城门守军,接应大伙出城西去,命莹萍率领合胜帮头目,预备马匹,带同弓箭等物在建德府外接应;又命苏亦川立即通知合胜帮在大都的头目,遍告各省合胜帮帮众,总部迁往西北,各地帮众立即隐伏,以防官兵收捕。

    他分派已毕,向凌霄双客与杜静芳道:“如何诛杀元凶首恶,请三位前辈出个主意。”凌万然道:“那不容易?我上去抓住他脖子一扭,瞧他完不完蛋?”杜静芳笑道:“他既存心害咱们,身边侍卫一定带得很多,防卫必然周密。凌大哥扭到他脖子,他当然完蛋,就只怕扭不到他脖子。”青松道:“还是万户用暗器伤他。”凌霄双客在开宝寺塔上见过王万户的神技,对他暗器功夫十分心折,当下首先赞同。

    王万户从暗器囊里摸出当日丁俊兵所发的三枚毒蒺藜来,笑道:“只要打中一枚,就让他够受了!”莹萍见到毒蒺藜是惊弓之鸟,不觉打了个寒噤。庄无漾道:“我怕那姓丁的还在大都,有解药可治。”王万户道:“不妨,我再用鹤顶红和孔雀胆浸过,他解得了一种,解不了第二种。”杜静芳对王怡丹道:“你的飞刀和我的金针也都浸上毒药吧。”王怡丹点头道:“咱们几十枚暗器齐发,不管他多少侍卫,总能打中他几枚。”

    庄无漾见众人在炭火炉上的毒药罐里浸熬暗器,想到吴少帅的阴狠毒辣,怒火中烧,拔出短剑,也在毒药罐中熬了一会。

    到申时三刻,众人收拾定当,饱餐酒肉,齐等赴宴。过不多时,晏成龙率领了四名侍卫来请。群雄各穿锦袍,骑马前赴建德府。晏成龙见众人都是空手不带兵刃,心下暗暗叹息。

    到门外下马,晏成龙引着众人入建德府。下首已摆开了三席素筵,晏成龙肃请群雄分别坐下。中间一席庄无漾坐了首席,左边一席凌万然坐了首席,右边一席杜静芳坐了首席。

    佛像之下居中独设一席,向外两张大椅上铺了锦缎黄绫,显然是吴司马和吴少帅的座位了。杜静芳、王万户等人心中暗暗估量,待会动手时如何向他施放暗器。

    菜肴陆续上席,众人静候吴少帅到来。过了一会,脚步声响,门外走进两名内侍,庄无漾等认得是何天驰和蒋向楠两人。

    内侍后面跟着一名大官,原来是前任河南水陆总督张博华,不知何时已调到大都来了。张晶珠握住身旁苏亦川的手,险些叫出声来。何公公忽然叫道:“兵部公文到!”张博华、晏成龙等当即跪倒。庄无漾等也只得跟着跪下。

    何公公展开文书,宣读道:“国家推恩而求才,臣民奋励以图功。尔庄无漾等公忠体国,宜锡荣命,爱赐庄无漾进士及第,余人兵部另议,优加录用。赐宴。直隶古北口总督张博华陪宴。”跟着喝道:“谢恩!”

    群雄听了心中一凉,原来吴少帅如此狡猾,竟是不来的了。

    张博华走近庄无漾身边,作了一揖,道:“恭喜,恭喜,庄兄得吴司马如此恩宠,真是异数。”庄无漾谦逊了几句。张晶珠和苏亦川一起过来,张晶珠叫了一声:“爸!”张博华一惊,回头见是失踪近年、自己日思夜想的独生女儿,真是喜从天降,拉住了她手,眼中湿润,颤声道:“晶珠,晶珠,你好么?”

    张晶珠道:“爸……”可是话却说不下去了。张博华道:“来,你跟我同席!”拉她到偏席上去。张晶珠和苏亦川知他是爱护女儿,防她受到损伤。两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分别就坐。

    何天驰和蒋向楠两人走到中间席上,对庄无漾道:“庄公子,将来你做了大官,可别忘了咱家啊!”庄无漾道:“决不敢忘了两位公公。”何公公手一招,叫道:“来呀!”两名内侍托了一只盘子过来,盘中盛着一把酒壶和几只酒杯。何公公提起酒壶,在两只杯中斟满了酒,自己先喝一杯,说道:“我敬你一杯!”放下空杯,双手捧着另一杯酒递给庄无漾。

    群雄注目凝视,均想:“吴少帅没来,咱们如先动手,打草惊蛇,再要杀他就不容易。这杯酒虽是从同一把酒壶里斟出,安知他们不从中使了手脚,瞧帮主喝是不喝?”

    庄无漾早在留神细看,存心寻隙,破绽就易发觉,果见酒壶柄上左右各有一个小孔。何公公斟第一杯酒时大拇指捺住左边小孔,斟第二杯酒时,拇指似乎漫不经意的一滑,捺住了右边小孔。庄无漾心中了然,知道酒壶从中分为两隔,捺住左边小孔时,左边一隔中的酒流不出来,斟出来的是盛在右边一隔中的酒,捺住右边小孔则刚刚相反。何公公捧过来的这杯从右隔中斟出,自是毒酒,心想:“吴泽轩果然歹毒!若非柔柔以鲜血向我示警,这杯毒酒是喝定的了。”

    他拱手道谢,举杯作势要饮。何天驰和蒋向楠见大功告成,喜上眉梢。庄无漾忽然将酒杯放下,提起酒壶另斟一杯,斟酒时捺住右边小孔,杯底一翻,一口干了,把原先那杯酒送到蒋向楠前面,说道:“蒋公公也喝一杯!”蒋向楠和何天驰两人见他识破机关,不觉变色。庄无漾又捺住左边小孔,斟了一杯毒酒,说道:“我回敬何公公一杯!”

    何天驰飞起右足,将庄无漾手中酒杯踢去,大声道:“拿下了!”大殿前后左右,登时涌出数百名手执兵刃的御前侍卫和御林军来。庄无漾笑道:“两位公公酒量不高,不喝就是,何必动怒?”

    蒋向楠喝道:“兵部吴司马命令:合胜帮叛逆作乱,图谋不轨,立即拿问,拒捕者格杀勿论。”

    庄无漾手一挥,清风双子星已纵到何天驰、蒋向楠背后,各伸右掌,拿住了两人的项颈,两人待要抵敌,已然周身麻木,动弹不得。庄无漾又斟一杯毒酒,笑道:“这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王怡丹和顾腾各拿一杯,给两人灌了下去。众侍卫与御林军见他二人被擒,只是呐喊,不敢十分逼近。

    合胜帮群雄早从衣底取出兵刃,青松身上只藏一柄短剑,使用不便,纵入侍卫人群之中,夹手夺了一柄剑来,连杀三人,当先直入后殿,群雄跟着冲入。

    张博华拉着女儿的手,叫道:“在我身边!”他一面和晏成龙两人分别传令,督率侍卫们拦截,一面拉着女儿,防她混乱中受伤。苏亦川见状,长叹一声,心想:“我与她爸爸势成水火,她终究非我之偶!”一阵难受,挥笛冲入。

    张晶珠忽然右手使劲一挣,张博华没拉住,被她挣脱。张晶珠叫道:“爸爸保重,不孝女去了!”反身跃起,纵入人丛。张博华大出意外,急叫:“晶珠,晶珠,回来!”她早已冲入后殿,只见苏亦川挥笛正与五六名侍卫恶战,形同拼命。张晶珠叫道:“师兄,我来了!”苏亦川一听,心头一喜,精神倍长,刷刷数招一轮急攻,张晶珠仗剑上前助战,将众侍卫杀退。两人携手跟着王怡丹,向前直冲。

    这时火光烛天,人声嘈杂,庄无漾等已冲到文成殿外,一看之下,甚是惊异。只见数十名喇嘛正和一群詹军恶战,眼见众喇嘛抵敌不住,晏成龙却督率了侍卫相助喇嘛,把众詹军赶入火势正旺的殿中。庄无漾怎知吴少帅与太皇太后之间勾心斗角的事,心想这事古怪之极,但良机莫失,忙传令命群雄越墙出去。

    张博华与晏成龙已得吴少帅密令,要将合胜帮帮众与文成殿中的军兵一网打尽,但二人一个念着女儿,一个想起庄无漾的救命之恩,都对合胜帮放宽了一步,只是协力对付文成殿的军兵。过不多时,军兵全被杀光烧死。文成殿中大火熊熊,将詹宣宗的遗诏烧成灰烬。

    群雄跃出墙头,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只见建德府外无数官兵,都是弓上弦,刀出鞘,数千根火把高举,数百盏孔明灯晃来晃去,射出道道黄光。庄无漾心想:“他布置得也真周密,唯恐毒药毒不死我们!”转眼之间,青松与凌万然已杀入御林军队伍。四下里箭如飞蝗,齐向群雄射来。郭珈允大叫:“大家冲啊!”群雄互相紧紧靠拢,随着青松与凌万然冲杀。但詹军愈杀愈多,冲出了一层,外面又围上一层。

    青松剑光霍霍,当者披靡,力杀十余名御林军,突出了重围,等了一阵,见余人并未随出,心中忧急,又翻身杀入,只见七八名侍卫围着顾腾酣斗。顾腾全身血污,杀得如痴如狂。青松叫道:“莫慌,我来了!”刷刷刷三剑,三名侍卫咽喉中剑。余人发一声喊,退了开去,青松道:“顾腾,你没事么?”忽然呼的一声,顾腾挥棒向他砸来。青松吃了一惊,侧身让过。顾腾连声狂吼,叫道:“大家都给你们害了,我不要活了!”狼牙棒着地横扫。青松叫道:“顾腾,顾腾,是我呀!”顾腾双目瞪视,突然撇下狼牙棒,叫道:“道长,我不成了!“青松在火光下见他胸前、肩头、臂上都是伤口,处处流血,自己挥剑开路,咬牙道:“你伏在我背上,搂住我!”蹲下身子,顾腾依言抱着他头颈。青松只觉一股股热血从道袍里直流进去,当下奋起神威,提剑往人多处杀去。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