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塔顶盟誓
那老太婆正是肖素云,老头儿是凌万然,因为居住在广陵山庄凌霄阁,江湖合称“凌霄双客”。
肖素云听了郎天扬的话,微微点头。庄无漾道:“这位是苍狼山庄郎天扬先生。”肖素云道:“嗯,我也听到过你的名头。”说到这里,忽然张口大叫:“喂,老头子,快下来,你在干什么呀?”她正说得好好的,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喊,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郎天扬道:“凌老师在和青松道长斗剑,咱们快去把事情说清楚。”
庄无漾向清风双子星使个眼色。二人会意,走到吴少帅身旁监视。庄无漾和肖素云等奔上梯级,走到第十三层来,在梯级上却不闻刀剑之声,群雄都有点担忧,心想这两人武功卓绝,出手快速,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如哪一个失手疏虞,都是终身恨事。肖素云却漫不在意,知道丈夫平生罕遇敌手,决不致有甚闪失。
众人刚到室门,只见白刃耀眼,满室剑光,两个人影在斗室中盘旋飞舞,虽只两剑相斗,但金刃劈风之声,有如数十人交战一般。群雄刚站定,青松和凌万然又已拆了十余招。两人斗到酣处,剑法一招紧似一招,点到即收,双剑不交。
肖素云本来托大,但看到两人拆了数十招后,丈夫丝毫未见便宜,不由得暗暗心惊:“怎地天下还有如此人物?”只见两人越斗越紧,兀自分不出高下。
庄无漾叫道:“道长,是自己人,请住手吧!”青松举剑一封,退后一步。凌万然杀得性起,剑招连绵,剑锋不离对手左右。青松退后一步,凌万然一剑“神驼骏足”刺了过去。青松向左一闪,还了一剑。两人又交数招。肖素云叫道:“喂,别打啦,他们是合胜帮的!”
凌万然一怔,说道:“是吗?”他势道微缓,高手斗剑,直无毫发之差,只听得嗤的一声,右边衣襟已被青松一剑穿过,这还是青松听了庄无漾的话后手下容情,否则这一剑当更为狠辣。
凌万然大怒,喝道:“好老道!”刷刷刷连环三剑。青松一步不退,还了四剑。
两人又斗数十招。凌万然使出“三分剑术”中的绝招,虚虚实实,变幻莫测。青松展开“狂风快剑”,七十二路正变中包藏八十一路奇变。只见凌万然一剑“冰河开冻”,向青松右臂直劈下来。青松向左侧让,凌万然长剑突然上撩,一招“夜半烽烟”,迅捷绝伦。青松喝道:“好剑法!”一剑“孟婆灌汤”,直刺敌喉,来剑势若电闪,凌万然再也不及闪让,败中求胜,举剑横削,眼见已不免两败俱伤。
众人大惊,呼叫声中,青松突向右倒,将凌万然来袭之势让过,回剑接住来剑,只听铛的一声,两剑颤动,声若龙吟,嗡嗡之音,良久不绝。
青松右膝跪地,双剑交并,两人都不敢移动,各运内力,势均力敌,两柄纯钢的长剑相交处各生缺口,慢慢互相陷入。
庄无漾见情势危急,接过徐先锋手中钢鞭,抢上前去要将两人隔开,刚跨出一步,只听得头顶一人哈哈长笑,叫道:“好剑法,好剑法!”语声方毕,人影下堕,铮的一声,青松和凌万然双剑齐断。两人各向前蹿出数步,才收住势子,各持半截断剑,转过身来,只见一老妇笑吟吟的站在中间,手中长剑如一泓秋水。
青松见从梁上跳下来的是杜静芳,微微一笑,赞道:“好剑!”
凌万然红起了眼,扑上去要和她拼斗。杜静芳笑道:“凌大哥,你不认得小妹了吗?”
凌万然一呆,向她凝视片刻,突然惊叫:“啊,你是杜静芳。”杜静芳笑道:“正是小妹。”凌万然道:“你怎么在这里?”
杜静芳不答他问话,插剑入鞘,回身向肖素云一揖,说道:“大嫂,多年不见,你功夫越来越俊啦!”肖素云喜叫:“静芳妹妹!”
原来杜静芳在第十一层上守御,见凌霄双客攻上,虽然多年不见,仍是一眼即知。杜静芳和他们夫妻相交有素,知二人是侠士高人,决不会给詹廷做走狗,何以拼命向监禁吴少帅之处攻来,必有原因,决定躲起来看个究竟,因此肖素云闯到第十一层时无人阻截。她见肖素云剑刺吴少帅,和庄无漾等说明误会,就比众人先一步上了第十三层,躲在梁上,她轻功卓绝,凌万然和青松又斗得激烈,都没留心。她见两人奋力相拼,时候久了必有损伤,于是现身削断两人长剑,解了僵持之局。
凌万然道:“哼,静芳妹妹,你的剑真是宝物!”杜静芳知道这老头儿火气极大,笑道:“这是别人的东西,暂且放在我这里的。”原来这便是陆锦昂的天芒剑,王怡丹在武侠城上取来后交给了庄无漾。庄无漾知这是兰陵派历代相传的名剑,便转交给杜静芳。杜静芳又道:“亏得这把剑好,否则两大高手斗在一起,天下又有哪一人解拆得开?”这句话把凌万然和青松两人一捧,两人心气顿和。杜静芳道:“不打不成相识,凌大哥,我给你引见引见。”于是从庄无漾起,逐一引见了。
杜静芳道:“我只道你们两位在凌霄阁安享清福,哪知赶到了中原来杀吴公子。”肖素云道:“你们都见过小徒郭珈允啦,这事就由她身上而起。吴司马派兵去打维扬,珈允的爸爸郭骞赫领兵抵抗,敌不过詹军人多,连吃了几个败仗。后来詹军的粮草在黄河边上给人劫了……”杜静芳插嘴道:“那便是合胜帮的各位英雄,为了相助郭庄主而劫的。”
肖素云道:“嗯,在广陵山庄时我也听人说起过。”望了庄无漾一眼,道:“你很好,怪不得她送这折扇给你。”庄无漾道:“那是在此之前,郭庄主率众夺回宝物,我们在途中遇到了。”
肖素云道:“夺回宝物,你们也帮过忙的?广陵山庄的庄客说起来,把你们个个说成大英雄,哼!”言下之意,是说今日相见,却也不见得如何高明,又道:“詹军没粮草,败了一仗,郭庄主便提和议,双方正在停战商谈,哪知骆春昱得了粮草,又即进攻,郭庄主他们人少,只好一路往西退去啦。”
杜静芳道:“官兵原本不守信义。”肖素云道:“维扬本是大詹朝的龙兴之地,这时候百姓给詹军害得很惨,郭庄主抵敌不住,邀我们去商量。我们夫妇本来并不想理会这种事……”凌万然插口道:“都是你要管,现下又来撇清。”肖素云道:“怎么都是我?你瞧着詹军在维扬杀人放火、残害百姓,心里安么?”凌万然哼了一声,又要接嘴。杜静芳笑道:“你们老夫妻还是这么一副脾气,一说话就吵嘴,也不怕年轻人笑话。大嫂,莫理他,你说下去。”
肖素云向丈夫白了一眼,说道:“我们本想去刺杀统兵的骆春昱,后来一想,杀了这个什么狗屁天平军节度使,兵部又可另派一个,杀来杀去没什么用,不如把兵部大官杀了来得直截了当。于是便赶去大都,路上得到消息说吴司马父子到了中原。靠了那几条狗,我们老夫妻在洛阳、开封追踪了大半夜。原来你们是从地道里把他抓走的,害得我们一路跟踪,也钻了一回地道。我们正自奇怪,少帅公子为什么大发雅兴,要钻地道。”凌万然道:“什么?吴少帅是你们抓来的?”庄无漾把捉到吴少帅之事简略说了。
凌万然道:“这一手做得不坏,只是不够爽快,何必饿他?一刀杀了,岂不干净利落?”青松冷冷的道:“国家大事,岂是一刀一剑就能办得了的。”凌万然怒道:“道长剑术高明之极,咱们还没分高下,道长如有兴致,再来玩玩如何?”青松道:“瞧你这大把年纪,还没你徒弟郭珈允这女娃子有见识。咱们是自己人,何必再打?”肖素云笑道:“哈哈,老头子,你瞧瞧,我说你糊涂,你从来不服。现下人家也说你啦,怎么样?”眼见老夫妻又要抬起杠来。凌万然道:“就算我没见识。”转身又对青松道:“咱们又不是拼命,比试一下剑法打什么紧?你剑法确是不错,那叫什么名堂,倒要请教。”
杜静芳怕两人说僵了再动手,伤了和气,忙打断道:“你的剑法叫作三分剑术,道长的叫作狂风快剑、迷踪剑法,都是震古烁今的绝技。”凌万然哼了一声道:“也不见得快过狂风、迷的没踪迹。”
青松本来瞧在杜静芳份上让他一步,哪知这老头儿十分好胜,简直不通情理,听了这几句话心头火起,说道:“好吧,那么咱们再来比比。我输了以后终身不再用剑。”群雄一听,都待要出言劝解,凌万然说道:“我们夫妇离开广陵山庄时说过,不杀了吴冀父子决不回去,既然你们不让杀,那也得拿点本领出来,让人心服了才算。道长肯赐教,那是再好没有。我输了转身就走,决不再来行刺。”语声方毕,已从肖素云手中夺过剑来。
庄无漾走上一步,长揖到地,说道:“青松道长虽然剑法精妙绝伦,但火候总还逊前辈一筹。大家有目共睹,何必再比?”
凌万然傲然道:“庄帮主你又何必客气?你师父是世外高人,不屑跟我们凡夫俗子动手,我只好向你领教了。我先请道长赐教,再请你教训教训我这老头子如何?”众人都觉这个老头儿实在不近人情,却不知他和鹤壁居士谢庭羿素有心病,一直耿耿于怀,因此一口气发作在庄无漾身上。庄无漾忍气道:“我更不是前辈的对手了。恩师平时常对晚辈说起凌霄双客,他是十分佩服的。”
他随口诹的一句恭维的话,哪知凌万然一听更加生气,指着肖素云,怒道:“你师父佩服的是她,不是我。”
肖素云叫道:“当着这许多新朋友,你又喝什么干醋了?”群雄相顾愕然。杜静芳笑道:“凌大哥,你们两夫妻都是古稀之龄的人啦,这件事吵了几十年还没吵完吗?”
凌万然横性发作,须眉俱张,忽然如一枝箭般从窗中直蹿出去,叫道:“小道士,不出来的不算好汉。”
合胜帮群雄都觉凌万然未免欺人太甚。徐先锋道:“可惜雷哥不在这里,否则定可和他斗上一斗。”青松听了这一句激将之言,忍无可忍,叫道:“万户,把剑给我。”这时王万户已从下面上来,把剑递了给他,低声道:“道长,要顾全咱们和郭庄主、郭姑娘的交情。”青松点点头,挺剑跃出窗去。
塔下的詹军见塔角上有人,早已箭如飞蝗般射将上来。青松道:“咱们到下面去打,在箭丛里较量一下如何?”凌万然哪肯示弱,说道:“好极啦!”双脚一挺,头下脚上,直扑下去,从第十三层顶扑到第六层,左手在塔檐上一扳,已在第五层塔角上立定。他们夫妻居住在高耸入云的凌霄阁,轻身功夫自是高明之极,这一扑一翻,当真如一头雄鹰。塔中群雄齐声喝采。塔下詹军箭射得密了。凌万然持剑拨箭,仰视青松动静。
青松双脚并拢,右手贴腿,如一根木棍般笔直堕下。塔下詹军齐声呐喊,纷纷让开。青松堕到第五层时仍未止住,眼见要向第四层堕去,突然右臂平伸,剑锋已在塔檐上平平贴住,手一使劲,王万户那柄纯钢剑剑身柔韧,反弹起来。他一借劲,已站在第五层上。
凌万然见他这手功夫中轻功、内力、剑法、胆识,无一不是生平罕见,哪里敢有半点轻忽,待他站定,说道:“进招了!”剑走偏锋,斜刺左肩。
詹军见两人拼斗,只道其中必有一个是自己人,怕有误伤,当下停弓不射。青松道:“这样还有什么意思!咱们各掷一箭,引他们放箭!”
凌万然道:“好!”两人各从塔顶捡起一枝箭,以甩手箭手法甩了下去,射伤了两名士兵。塔下詹军高声呐喊,万箭齐发。青松嘿嘿一笑:“这才有点玩头。”
这时离地已近,每一箭射中都可致命,两人攻防相斗,同时拨打下面射上来的箭枝,如此比武可说从所未有,群雄都奔到第六层观看。肖素云暗暗担忧,心想这道人剑法狠辣异常,丈夫年事已高,耳目已不如昔日灵便,平地斗剑决无疏虞,现下身处高塔,詹军箭如骤雨,实是凶险万分,手中暗扣三粒铁莲子,站在窗口相护。
两人在箭雨中斗得激烈,连在第十二层上看守吴少帅的清风双子星也忍不住探首窗外,向下观战。两人各握住了吴少帅的一只手,防他逃走。此时吴少帅虽知来了救兵,但自己身在合胜帮手中,倘若他们败了,老羞成怒,说不定会给自己一刀,心想宁可让合胜帮得胜,听庄无漾口气,定肯答应释放自己。
塔角上,凌万然和青松双剑于万箭攒射中狠斗,胜负难决。庄无漾大叫:“两位剑法神妙,不必再比了。”两人斗得正紧,哪里停得住手?凌万然心想:“这道人剑法果然高明,看来我无法取胜。”
他逞强好胜,缓缓移动脚步,面向东方,背朝塔下詹军,这显是十分不利的地位,日光耀眼,受箭又多,心想只要打成平手,无形中已然胜了对方。
青松见他故意抢占恶劣地势,已知他用意,心道:“你自讨苦吃,可莫怪我无情。”使出上八路剑法,专刺他面目咽喉,剑尖映日,耀眼生花。凌万然连拆三剑,暗叫不妙,忽听背后呼呼数声,六七枝箭射了上来。凌万然矮身低头,一剑“平沙落雁”,疾刺青松右臂,同时那些箭枝也向青松射来。
青松剑拔箭杆,左腿疾起,向凌万然太阳穴踢去。凌万然不知他腿上功夫如此精妙,吃了一惊,吸一口气,倒退一步,正在此时,忽然一枝箭劲急异常,突向他背后射到。这箭是宫廷侍卫中高手所发,来得极快,他向后疾退,恰是以背迎敌。肖素云叫声:“啊哟!”发铁莲子救援已然不及,群雄也齐声惊呼。
青松忽施“马面掷叉”绝技,长剑脱手,把那枝箭碰歪,长剑和箭枝同时向塔下跌去。群雄喘了口气,刚要喝采,下面又射来数箭,青松手中没剑,无法拨打,只得闪避。肖素云铁莲子发出,打落三箭,凌万然也回身拨打。两人本来狠命厮拼,这时却互相救援,塔下官兵大为不解。
晏成龙见青松手中没了兵器,他在清明上河园中较艺曾输在这道人手上,心中记恨,叫弓箭手齐射青松。一时羽箭蝗集。青松东躲西避,闹了个手忙脚乱。凌万然叫道:“别怕,我给你挡住!”挺剑上来,正要拨打,忽然第六层窗口中飞身纵出一人,抢在其前,尚未立定,转瞬间双手已接住十几枝羽箭,使开甩手箭手法,掷箭出去击打来箭,手法奇妙,快速已极,随来随接,随接随掷,竟无一箭落空,一个人便似生了几十条手臂一般。
塔下詹军看得呆了,都停了放箭。徐先锋俯身大叫:“今日叫你们见见天下第一暗器高手的手段!众官兵、侍卫衷心佩服,彩声如雷。王万户微笑抱拳,躬身答谢。众官兵见他风度如此,更是情不自禁的鼓掌。
三人纵身跃入塔中,群雄都过来道贺。凌霄双客这时才真心钦佩青松、王万户的武功,对青松舍己救敌的侠义心肠尤为敬服。众人互相谦让赞誉了几句,塔下詹军鼓噪又起。沈会会道:“我去叫吴少帅压服他们。”说罢飞步上楼。
过了半晌,只见吴少帅从第七层窗口探出头来,叫道:“我在这里。”
晏成龙叫道:“少帅在塔上。”率领众人,伏地高呼:“万岁!”
吴少帅叫道:“我在这里商议事情,你们别吵!”隔了一会,又道:“各人退后三十步!”张博华得令,勒兵后退。
郎琪对沈会会笑道:“你指挥少帅,少帅指挥官兵,这比冲下去大杀一阵好玩多啦。”
陈一帆望着詹军后退,见他们队伍中有几名猎户牵着猎狗,说道:“我正想不通他们怎会找到这里,原来他们也带了狗。”从小头目手中接过弓箭,弯弓搭箭,飕飕两箭向塔下射去,只听得几声长嗥,两条狗被射死在地。詹军发一声喊,退得更快。
庄无漾向杜静芳、郎天扬道:“两位前辈,请你们陪凌前辈、肖前辈说话,我上去和少帅再谈。”众人都道:“帮主请便。”他上楼时合胜帮群雄都站起来相送,杜静芳、郎天扬两人也欠身为礼。凌万然和肖素云见庄无漾形容清贵,丰神俊雅,年纪又轻,群豪对他却都执礼甚恭,颇以为异。
庄无漾走到第七层上,清风双子星和沈会会行礼退出。吴少帅嗒然若失,闷坐椅上。庄无漾道:“你打定了主意没有?”吴少帅道:“我既落入你手里,要杀便杀,何必多说?”庄无漾叹道:“可惜,可惜!”吴少帅道:“可惜什么?”庄无漾道:“我一向以为你是个雄才大略之人,哪知道……”吴少帅问道:“哪知道怎样?”
庄无漾沉吟半晌,道:“哪知外表似乎颇有胆量,内里却是胆小万分。”吴少帅怒道:“我什么地方胆小了?”庄无漾道:“不怕死,那最容易不过了。匹夫之勇,有什么可贵?可是图大事、决大疑,却非大勇者所不能为。这个你就不能了。”
吴少帅怫然而起,道:“天下建大功、立大业之事,有没有被人胁逼而成的?”
庄无漾道:“当年唐高祖在太原起事之初,犹豫不决,他儿子李世民多方部署,令他迫于情势,不得不从。宋太祖如无陈桥兵变,岂有黄袍加身?这两位开国之主虽受儿子或部下所迫,不得不冒险自立,终成大事,但后世何尝不对他们景仰拜服?”吴少帅沉吟不语,颇为心动。庄无漾又道:“何况少帅你才能远胜李渊、赵匡胤。只要你决心还老百姓一个太平天下,我们这许多草莽豪杰都可以听你指挥。我可拍胸担保,他们从此决不敢对你有丝毫不敬,不尽为臣子之道。”
吴少帅听他说得斩钉截铁,深知江湖人物义气看得极重,去了心中顾虑,伸手在桌上一拍,说道:“好,就这么办!”庄无漾大喜,道:“你再没犹豫了?”
吴少帅道:“没有了。只是我要托你一件事,你的姑父九王爷,有几件东西放在鹤壁山,说是詹天子的密诏,还有……还有我的把柄,你去拿来给我瞧瞧。我看了之后,那时必定和你共图大事。”庄无漾心想这倒也合情合理,道:“好,这些东西听雷哥说要紧非常,我明日就动身亲自去拿。”
吴少帅道:“等你回来,你先来御林军办事,我把你升作御林军统领,统率护军、骁骑、前锋三营,过些时候,再兼京师九门提督。天下各省兵权也慢慢交在咱们亲信的手里,那时候咱们就可举事了。”庄无漾大喜,道:“少帅计谋深长,何愁大事不成。”当即跪下行君臣之礼,吴少帅忙伸手扶起。
庄无漾道:“今日之事,需和众人立誓为盟,不得反悔。”
吴少帅点点头。庄无漾双掌一拍,命莹萍取来吴少帅原来的衣冠,服侍他换过了。庄无漾道:“请大家进来参见少帅。”
群雄入内。庄无漾说明吴少帅已经答允,朗声道:“以后咱们辅佐少帅,共图大事,如有异心,泄露机密,天诛地灭。”当下歃血为盟。吴少帅也饮了一口盟酒。只有凌万然和肖素云在一旁微微冷笑。
杜静芳道:“大哥、大嫂,你们也来喝一杯盟酒!”凌万然哼了一声,说道:“官府的话说得再好听,我也从来不相信,何况是官府的首领人物?”肖素云道:“让老百姓太太平平的生活,那是咱们每个炎黄子孙万死不辞之事。只要少帅真有此心,有用得着我们夫妻的地方,庄帮主派人送个信来,我们这对老骨头赴汤蹈火,决没半点含糊。这口酒,我们是不喝的了。”凌万然右手一伸,忽地插入墙中,抓下了一大块泥土砖石,厉声说道:“要是谁狼心狗肺,负义背盟,出卖朋友,坏了大事,这就是榜样!”
手指一发力,砖石都碎成细粉,簌簌而落。吴少帅见墙上那洞指痕宛然,甚是惊骇。
庄无漾道:“两位前辈虽不加盟,和大家也是一条心。这里都是血性朋友,我也不必多嘱。但愿少帅不可三心两意,忘了今日之盟。”吴少帅道:“大家尽管放心。”庄无漾道:“好,我们送少帅出去。”陈一帆奔到塔外,叫道:“你们过来迎接少帅!”
张博华与晏成龙听了,将信将疑,怕合胜帮又使诡计,率领官兵慢慢走近,见吴少帅果然从塔中走出,忙伏地迎接。晏成龙牵过马来,吴少帅上了马,对晏成龙道:“我在这里和他们饮酒赋诗,贪图几日清静。你们偏要大惊小怪,败了我的清兴。”
晏成龙连说:“下官该死!”当下前后拥卫,旌旗招展,打起得胜鼓,威风凛凛的奏凯回府衙。只是金鼓声中,偶夹几声猎犬的“汪汪、呜呜”,略嫌美中不足。
合胜帮群雄正要重回开宝寺塔,凌万然道:“我们老夫妻今日会到合胜帮群雄,见了素来仰慕的郎庄主,又和分别多年的静芳妹妹重逢,实在高兴得很。得与青松道长两番交手,更是生平第一快事。我和老婆子另有俗事,就此别过。”
庄无漾忙道:“两位前辈难得到来一趟,务必要请多住几日,好让后辈多多请教。”凌万然白眼一翻,哼道:“你师父本领比我大得多,你向我请教什么?青松道长,将来咱们再斗一斗酒量,看谁厉害。”青松笑道:“那我是甘拜下风。”
肖素云把庄无漾拉在一旁道:“你娶亲没有?”庄无漾脸一红道:“没有。”肖素云又道:“定了亲么?”庄无漾道:“也没有。”肖素云点点头,微微一笑,忽然厉声道:“如你无情无义,将来负了赠折扇之人,我老婆子决不饶你!”庄无漾不禁愕然,无辞以对。
那边凌万然叫道:“喂,你婆婆妈妈的,跟人家年轻小伙子谈什么心?好走啦!”肖素云眉头一皱,转身过去,忽然撮唇作哨,四条金毛獒犬从树林中奔了出来。两夫妇向群雄施了一礼,带了四獒便走。
杜静芳叫道:“大哥、大嫂,你们去哪里?”两人不答,不一会儿,身影已在林中隐没,只听犬吠之声渐渐远去。
清风双子星愤愤不平,南乡子道:“倚老卖老。”南柯子接口道:“没点礼数。”庄无漾道:“世外高人,大抵如此。咱们到塔里谈吧。”
众人回到开宝寺塔内。庄无漾道:“我答应了少帅,要到我师父那里去拿两件要紧物事,现下咱们先去看雷哥和亦川的伤势,然后再调配人手如何?”众人都无异议。出得塔来,张友山、张小岗父子自回开封。
群雄乘马向西进发,次日到了万岁山,便上山来看雷泰兴和苏亦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