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巧遇”谢思达
赵老爷只在成安郡待了气天左右的样子,不过他这几天的造访已经足以使他信服,他女儿的婚后生活是非常安逸的。
大女儿的确是嫁了一个不可多得的丈夫,而且她的那个贵人邻居也是不可多见的。当赵老爷在这儿的时候,李现成堂兄每天上午总是驾着他的马车带他出去兜风,让他观赏这边的风光。
在他走了以后,家里的人又恢复了他们平常的生活,林语冰很庆幸地发现,这一改变并没有招致她的堂兄来缠着她们消遣时光,因为在早饭到午饭的这段时间里,堂兄不是在花园里耕作,就是在他自己的书房里阅读写作,时而也从那临街的窗户里向外眺望。
小姐夫人们待着的那个房间则是在住宅比较里面的地方。林语冰起初很奇怪,赵晓慧为什么不把餐厅兼作为起居间,餐厅宽敞舒适,光线和外面的景观也比前者好得多。
然而,她不久便明白了,她的朋友这样做有她很好的理由,如果她们也待在一间同样舒雅的房间里,那么李现成也势必在他自己的房间里待着的时间就会少得多了 她很赞赏赵晓慧的安排。
从卧房那里,她们看不到街巷那边,多亏了李现成夫子,她们才知道有什么样的马车驶过去了,尤其是钟小姐乘着的小马车有几次通过巷子了,对这样的事情堂兄没有一次忘了来通报的,尽管几乎天天都发生着这样的事。
钟小姐常常在老师的住宅前停下来,跟赵晓慧说上几分钟的话儿,可是很少能有把她请下车来的时候。
隔不了一两天李现成就要走着到侯府内宅去探望,隔不了许多天,他的妻子便同样地觉得该到那里去走一走了。直到林语冰想到他们这样做也许能得到另外的俸禄时,她才理解了他们为什么舍得花费那么多的时间。
不时地他们也能荣幸地受到钟夫人的造访,在这样的一些访问期间,屋子里发生的一切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她查看他们所做的活计,看着他们做家务活儿,并且劝诫他们用不同的方法来做。
对家具的摆设也要挑上一通毛病,要不就是说房里的女仆在偷懒。如果她肯在这里吃点儿什么,那也似乎只是为了发现出李夫人在持家吃用上大手大脚,入不敷出。
林语冰很快就发现,这位了不起的夫人还是她这个郡县最活跃的管理者之一,郡县里发生的芝麻大的事情也会由李现成汇报给她,尽管这位夫人并不在城乡里的衙门担任任何的职务。
每当有村民们要吵架闹事,或是有什么不满,或是穷得活不下去时,她便亲自出马,到村子里去解决他们的纠纷,压下村民们的不平,呵责得他们肝火消尽,不再哭穷。
成安侯府的请饭大约七八天要重复个两次,尽管少了赵老爷,晚上的牌局也只有一桌了,可每次的宴会还是像上一次的一样如法炮制。
李现成夫妇很少有别的什么约会,因为邻居们的生活方式一般是他们所涉入不到的。不过这对林语冰来说却并没有什么,总得来说,她的时光过得很恬适。
她经常和好朋友赵晓慧作上半个钟头的愉快交谈,而且适值一年中最好的季节,她常常在户外的散步中得到很大的乐趣。
当别人都去拜访钟夫人时,她就每每出去,沿着一片紧挨着花园的小树林,惬意地散着步,在小树林旁边有一条绿荫掩翳得很好的小路,这条路别人似乎都没怎么注意过,可她却很喜欢,在那儿她觉得她就到了一处钟夫人的好奇心窥探不到自己的地方。
她在这儿留住的头半个月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了。清明节临近了,节前六七天的样子成安侯府上将要到来一个人,在这么一个小天地里,这当然是一件大事啦。
林语冰在她刚来后不久便听说谢思达公子在一月后要来这儿,虽然谢思达是她所认识的人里屈指可数的几个她不愿接近的人中间的一个。
不过他的到来还是能给侯府的筵席上添上一点儿新意,她说不定还会觉得快意呢!当她看到他与他表妹的这种关系,使得高小姐对他的一番苦心完全落空了,这场面太有意思了。
钟夫人一提起他要来的事儿便洋洋得意得了不得,对他赞扬备至,而在听说赵晓慧和林语冰曾经已多次见到过谢思达公子的时候,她似乎都要生起气来了。
谢思达到来的消息是堂兄住宅这里最先知道的,因为李现成那天整个上午都在自己花园中的临街的仆人住房处来回走动,为的是尽早获得确切的消息。
当他向来人的马车鞠了一躬看着人家拐进了侯府的花园里后,他便急忙跑回来报告了这一重大新闻。
第二天早晨,他匆匆地赶到成安侯府去向贵宾表示他的敬意。在那儿需要他献上敬意的是钟夫人的两个姨侄呢,因为谢思达公子还带来了谢静渊公子,他叔叔的一个小儿子。
天啊!最使她们吃惊的是,李现成回来时把两位贵客也带回来了。赵晓慧从她丈夫的房间里看到他们一行三人穿过了大路走来,便立刻跑进另一间房里,告诉姑娘们有莫大的荣幸要降临到她们头上啦,并且还说:
“这次有贵人登门,语冰!语冰!我应该是感谢你才对。谢公子决不会刚来到此地便这么急着来看我的。”
林语冰还没来得及去否认对她的这一番恭维话,他们已经敲响了大门的门栓,不一会儿三位先生便走进了屋子里。在最前面的是谢静渊公子,他约莫有二十岁左右,长得并不漂亮,可是从人的仪表到谈吐都可称得上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君子。
谢思达倒还像是他在青山郡时的那付样子,用他那往常一贯的矜持态度向李现成夫妇问好。不管他对林语冰的感情实际上如何,他此时见到她却是非常的镇定自若。林语冰只是向他行了个屈膝礼,没有说一句话。
谢静渊公子倒是立刻便和大家攀谈起来,他平和随意,很有教养,谈得也十分有兴致。可是他的这位表兄,在跟李夫人轻描淡写地谈了几句房子和花园之后,便坐在那儿有好大一会儿工夫没有和任何一个人搭话。
到后来,不知是什么使他想起了应有的礼节,才向林语冰问起她全家人是否安好,林语冰像往常那样淡淡地回答了他一两句;沉默了片刻后才又补充说道:
“我大姐姐这三个月一直住在京城里来着。你从来没有碰见过她吗?”
她心里十分清楚他在城里没有见到过姐姐,她之所以这样问,是想看看他是否会暴露出他在有关高家和林语嫣之间的关系纠葛上是一个知情人。
她觉得他在说他从来不曾有幸遇到过林大小姐的话儿时,神情显得有些慌乱。林语冰便也没再追问下去,两位客人不久便告辞了。
谢静渊公子的谈吐、举止受到夫子家里人的大大称赞,小姐们都认为当她们去到钟家宅邸赴约时,他一定会给她们平添不少的乐趣。
可是她几天过去了,她们还是没有接到那一边的任何邀请,显然在侯府上有贵客的时候,她们也就是多余的了。
一直待到清明节那天,那时贵宾们来了已经差不多六七天了,她们才有幸受到一次关照,那也不过是李家人一起从外院学舍里出来时主人要她们过去度过一个傍晚。
在这几天里她们几乎没有见到钟夫人和她的女儿。谢静渊公子在这段时间里到这边来过几次,但是谢思达,她们仅仅是在侯府里路过时照过一面。
那边的邀请当然是接受下来了,在一个比较适当的时间她们来到了宾主都在的钟夫人的会客室里。
夫人客客气气地接待了她们,不过看得也很明显,她们并不像她平常没有别的客人时那么受欢迎。而且实际上,她的注意力几乎都放在她的两个姨侄身上,不停地跟他们俩说着话,尤其是跟谢思达的话,比跟屋子里的其他任何人的话都多。
谢静渊看到她们似乎很高兴,在成安郡这个地方,任何一点儿新鲜的事儿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快乐和调剂。李夫人的这个漂亮的好友更是引起了他的兴趣。
此刻他坐了她的旁边,愉快地跟她谈起了京城和成安郡,谈起旅行和蛰居,书籍和音律,谈话十分的融洽。
林语冰觉得她以前在这间屋子里从不曾受到过及这一半儿好的款待,他们两个说得那么起劲和尽兴,以致于引起了钟夫人自己和谢思达的注意。
他的眼光不断地落到他们俩这边来,脸上流露出好奇的神情。夫人过了一会儿也受到了感染,不过她却是公开地将它表达出来了,因为她毫不顾忌地大声说道:
“你在说什么呢,静渊?你究竟在给林小姐讲些什么呢?让我也来听听。”
“我们在谈音律,夫人。”看见不做回答躲不过了,他应了一句。
“音律!那么请大声一点儿说好了,这是我最喜欢的题目。如果你们谈的是音律,那这谈话必须有我参加的份儿才对。”
“我想在本朝也没有几个人能比我更会真正地欣赏乐律,或是比我的天分和情趣更高了。”接着她又有点惋惜的说。
“如果我要是跟名师学了音律,我早该是一位的名家了。我女儿也会是名家的,假如她的身体允许她从事这一趣事的话。我相信她的弹奏本来是能够很动人的。思达,蕴仪的琴练得怎么样了?”
谢思达公子很真诚地把他妹妹的成绩夸赞了一番。
“听到她这样有长进,我很高兴,”钟夫人说,“请你替我告诉她,如果她不刻苦地练,她就无望在此道能出人投地。”
“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夫人,”他回答说,“她无需这样的忠告,她练得非常勤奋。”
“那样就好,琴再怎么练也不会有够的时候。待我下次给她写信时,我还要叮嘱她无论如何也不要荒疏了练习。我经常跟年轻姑娘们说,没有持之以恒的练习,就休想达到音乐上的较高境界。”
“我也告诉过林小姐好几次了,如果她不更多地练,她永远不可能把琴真正地弹好。尽管李夫人家里没有琴,我还是常常告她说,欢迎她每天到这儿来,在花厅隔间里的那桌子上有好琴可以弹奏。你们知道。在那样的地方弹琴,她是不会妨害任何人的。”
谢思达对他姨妈的这番不甚礼貌的话,感到有点儿不太自在,没有再吭声。
喝过了茶,谢静渊提醒林语冰不要忘了她将为他弹琴的允诺。于是她马上坐到琴那儿去了。他拿过一把椅子也坐在了她的旁边。
钟夫人听一支歌曲听到了一半,便又像刚才那样,和她的另一位姨侄说起话来,直说到这位姨侄也躲开了她,随后有所用心地走到了离琴不远的地方,选了一个能看清演奏者的整个漂亮面庞的位置站定了。
林语冰看出了他的用意,在弹到一个段落能停一停的时候,她向他转过头来调皮地笑着说:
“你这样一付神态庄严的样子走向前来听我弹琴,是想要把我吓住吧,谢思达公子?不过我是不会惊慌的,尽管你妹妹的琴弹的非常好。我有一股子倔犟脾气,从来不肯在别人的意志下低头。我每遇到威胁时,我的勇气就越增。”
“我不会说你这是误解我了,”他回答道,“因为你自己也不真的相信我有任何想要威吓你的企图,我已经有幸认识了你足够长的时间,知道你有时喜欢说一些言不由衷的话。”
林语冰听到人家这样说她,不禁开心笑了,她对谢静渊说:“你的堂哥将会把我好好地向你描绘一番的,叫你不要相信我说的任何一句话。我本来是想在世界的这一角光光彩彩地度过一段时间,谁知我这么运气不好,偏偏在这里碰上一个能揭露出我的真实性格的人。”顿了顿,又说。
“谢思达,你把我在青山郡的一些你所知道的不好的事儿抖露出来,可真是太不大度啦。而且,我冒昧说一句,是太不策略啦因为这会激起我的报复心理,我会说出一些连你的亲戚听了也会感到震惊的事来。”
“我不怕你说些什么。”他笑着回答。
“请让我也听一听你要对他的指责,”谢静渊公子大声地说,“我很想知道他在陌生人中间时是怎样行事的。”